第三十四章 暗藏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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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积压了太多的不满,在当天的书记办公会上,杜子浩没有给倪志峰留半点面子。

    假如上天能够再给一次机会,也许我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杜子浩事后曾经做过这样或者那样的假设。但是,所谓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如何收得回,更何况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场合。

    起初,杜子浩说得比较委婉。他不紧不慢地道,三位领导,我刚来炎阳不久,对干部队伍wWw.的总体情况把握的不是很全面准确,所以考虑问题可能也不太周全,讲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几位见谅。

    倪志峰直愣愣地插了一句,杜部长,你也不用拐弯抹角,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何况现在提倡言论自由,不会因为谁说错几句话,就扣个什么影响团结的帽子。

    杜子浩心想,我这还没有开口,你不就已经扣了一顶大帽子么。但是,他强忍住不满继续说,那我就针对这份方案来说吧。虽然我不是很了解炎阳的情况,但从我在组织系统工作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份方案的确不太妥当。

    估计没料到杜子浩会如此直截了当,龙欣和陆坤瞪大眼睛望着他。倪志峰却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双手围抱在胸前,双眼半眯半睁,显得非常平和。

    对于这份方案,我至少有三点不解:第一,当初机构三定,县编办对各单位班子成员职数就有明确的规定。但在这份方案中,全县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单位班子职数将会超编。如果说超出一到两个还说得过去,但个别单位甚至超半数之多。龙县长,您是县编委主任,应该心中有数。

    听到这个问题,龙欣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作声。杜子浩也未加理会,瞧了倪志峰一眼,接着说下去。

    第二,在干部考察之初,常委会就通过了班子评等分类方案。根据那个方案,三类班子成员是不提拔不调动。但在这份方案中,不少三类班子的一把手都有了重新安排,甚至安排到了更加重要的部门。比如农机局,考察组考察的时候就发生内讧,我也到过现场,后来明明定为三类班子,为什么局长周庆云还可以调到民政局任局长?

    讲到这里,杜子浩停顿了片刻,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倪志峰依然面无表情,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如果说以上两点尚且有理有据,而且从原则上是没有问题。那么,杜子浩接下来讲到的内容不仅暗藏机锋,而且呈现锋芒毕露之势,似要直指倪志峰本人。这不禁让龙欣和陆坤大吃一惊,甚至不约而合地起了个念头,这位年轻的组织部长是不是铁了心要和倪志峰硬顶上了?

    杜子浩清清了嗓子,依旧慢条斯理地说,相信三位领导在此之前都听过不少传闻,不外乎某某将安排到某个岗位,某个位子必定留给某某。当时,我只不过当成笑话听听而已,心想就算事后估中两三个,也只不过是撞个彩头而已。但是,我对照下这份方案后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居然有一半以上可与传言对得上号。三位领导,如果是在名单出来之后冒出这些传闻,我倒不觉得稀奇,那只能说明我们的保密工作存在问题。可奇怪的是,在名单还没有出来之前,这些传言就已经满天飞,甚至是连我这个组织部长都不清楚的前提之下,而且还有那么高的准确率。这就是我第三个不解之处。

    <>  此言一出,将龙欣和陆坤惊得目瞪口呆。倪志峰的反应则更加强烈,只见他脸上的肌肉细微抽搐两下,半眯的眼睛顿时时圆睁,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杜子浩却并无回避之意,与之对视的眼神很非常镇定。

    此时此刻,杜子浩的话,倪志峰的神态,已经令人从中嗅出浓烈的火药味。龙欣有些惋惜地望着杜子浩很是不解,往日谦谦有礼的组织部长今日为何会如此冲动,他难道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吗?作为县长,他本应出面调停一番,想想还是静观事态发展再行打算。

    陆坤则摆出隔岸观火的架势,瞧瞧右边的倪志峰,又瞄瞄左边的杜子浩,丝毫没有任何举动。此时,他不仅希望见到倪志峰暴跳如雷的模样,也惟愿杜子浩为自己不自量力的举动吃点苦头。

    沉默片刻之后,倪志峰所表现的态度却大大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因为,他的脸上不仅没有半分恼怒之色,反而显得非常平静,淡淡地问了一句,杜部长,你的意见说完了?

    征得杜子浩点头示意,倪志峰将目光转向龙欣和陆坤,那好,再来听听龙县长和陆副书记的看法吧?

    龙陆二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县委书记既然已经点了名,逃避显然不是办法,惟有硬着头皮说几句。

    出于调和一下气氛的考虑,龙欣哈哈笑了两声,指着杜子浩故作嗔怪道,子浩,你这个人性子也太直了,好在今天就我们这几个人,wWw.如果传到外面,不知道又会招来些什么样的风言风语,肯定会说我们班子不团结,又在搞内讧哩。

    他又对着倪志峰说,倪书记,我看子浩怕是有些顾虑。从公开的角度而言,组织部是代表县委管理干部的部门,如果下面有意见,组织部肯定是首当其冲。况且,他来的时间不长,对炎阳的情况掌握得不透彻,所以产生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想法也不出奇嘛。陆书记,你说是吗?

    龙欣这么连带地一问,令陆坤猛地愣了一下,迫使他不得不站出来尴尬不已地附合道,那是,那是。

    就这个方案本身而言,我觉得总体思路没有问题,上次我就同子浩说过,很全面嘛。不过,子浩刚才谈到的两点也有些道理,比如班子职数问题,我们是不是再考虑得周全一些。还有三类班子的提拔调动,我觉得不必以偏概全,不能因为班子有问题就否定个人的成绩和能力嘛。当然,我虽然也是副书记,但干部工作主要是陆书记分管,我也不好讲得太多。

    龙欣的话,乍一听确实合情合理,细想之后却没依然模棱两可,最终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不过,那么短短几句话,转瞬之间就摆脱左右为难的困境,而且巧妙地将踢给倪志峰和陆坤,不能不令人佩服他的智慧。

    不愧为久历政事之人,城府真是深不可测啊。杜子浩由衷地叹了口气。然而,一旁的陆坤却不由生出几丝寒意。

    三人怀着不同的复杂心态,不约而同瞟了龙欣一眼。这位县长倒显得若无其事,慢慢悠悠地喝着茶,一副恬然自得的模样。

    龙欣表完态,该轮到陆坤有所表示。起初,陆坤装作不太自然,但这样的场面又如何能难倒老到的政工干部。结果,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更令人捉摸不透。

    陆副书记拿着那份厚厚的方案掂量了几下,然后微微一笑说,刚才龙县长说得没错,我是分管干部工作,觉得肩上担子很重哪,就象这份方案压得沉甸甸。如今是一个敏感时期,下面的同志都眼巴巴地望着盼着,各种流言蜚语也是此起彼伏。所以,一定要慎重,一定要全面。倪书记在炎阳主持工作多年,对全县的情况那是了如指掌。杜部长从市委组织部下来,对干部的管理也很有一套。我相信,应该会让大家都满意的。

    会让大家都满意,那么大家指的是谁?是今天与会的人,还是下面所有的干部?陆坤的话不仅令杜子浩不明白,倪志峰也未猜透这位副书记所指何意。龙欣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陆坤的话听进去。

    龙欣和陆坤二人果然没有超出杜子浩的预料,两位既不想直接开罪倪志峰,又不愿见到这份方案轻易得逞。因此,他们的态度不是模棱两可,就是含糊其辞。最后,两位无非想看看,惹出此事的杜子浩如何收科,应对此事的倪志峰如何下台。

    实际上,倪志峰对这两位耍的把戏早已心中有数,而且并不在瞧在眼里。按照他的计划,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就是让方案公开出炉,最终迫使杜子浩接受事实。他估摸着,等到自己最后拍板之时,只要龙、陆二人不公开出言反对,单凭杜子浩一个人绝对无法扭转乾坤。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杜子浩的态度会如此绝决,甚至不惜让自己下不了台,导致两人的矛盾全面激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