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朱子语这桌,除了李煜一方四个人外,便是李弘翼一方,也恰是四人,合计八人,成两两相对之势。李煜自是按朱子语所嘱,于酒席间竭力对李弘翼谦恭讨好,顺其意,悦其心,感之以兄弟之情,化之以昆仲之义,状若前几天受袭之事并未发生。李弘翼见他如此,自也笑脸相迎,乐得推脱干净。一时间,二人把酒言欢,大有推心置腹之势。
朱子语见李煜兄弟俩如此,不由感慨:“宫廷内斗,兄弟相残,一至如斯。虽然李煜根本无心于此,却也不得不卷入,谁叫他生在帝王之家!”心中叹惜,端起酒来,一口喝尽。
李弘翼忽而对朱子语道:“这位先生好生面熟,我们在哪儿见过罢?”朱子语是炼气士,李弘翼虽贵为太子,却也得恭恭敬敬,言语之间不敢失了礼数。
朱子语微微一笑,装作莫测高深的得道大仙模样,道:“燕王可还曾记得,去年初冬时节,在城南的富商李重家,我们曾见过一面么?”
李弘翼沉思片刻,蓦地脸上现出一抹尴尬之色,却瞬间消去,笑道:“小王想起来了,原来李重家那人便是先生你啊,果然是英雄人物,令小王钦佩不已。来,小王敬先生一杯,略表心意!”
朱子语哈哈一笑,道:“燕王敬酒,何克敢当!来,乾杯!”正将手中酒杯往李弘翼那儿碰去,却忽听一个声音道:“且慢!”乃是朱子语对面之人所言。
李弘翼道:“文简先生,可有甚么事?”
文简盯着朱子语道:“我曾听向大哥说,这位朱兄弟英雄了得,修为高深,因此仰慕已久。今日一见,不禁好生敬服。正所谓英雄惜英雄,我文简虽算不得英雄,但若不趁此机会,给朱英雄敬上一杯酒,岂不要抱憾终身?”
朱子语暗道:“他口中的‘向大哥’,想必便是年前在李wWw.重府上,认出我手中六合古剑的那个老头儿了。”又听他语夹嘲讽之意,不禁起了提防之心,口中道:“文兄如此谬赞,小弟当真羞惭不已。但文兄既然有敬,小弟岂敢不痛痛快快地乾上一杯?”
文简道:“朱兄弟果然爽快!来,乾!”将酒杯端起,离唇尚有一尺余时,嘬嘴一吸,将酒水吸至唇边,又是一吹,蓦地一条细细酒箭,夹杂着青色真元力发出的淡淡光华,笔直地朝朱子语射来。
朱子语早有提防,心念动处,右手食指突地射出一股金色真元力,疾如闪电般向那道酒箭撞去。只听得一声极细微的轻响,酒箭与真元力粘在一起,相互僵持着,各不相让。二人手上都加了力道,却不动声色,脸上均是微微一笑,状若无事。两般物事一散青光,一发金光,针锋相对,桌上八人也是一言不发,席间情形颇为诡异。
半晌,朱子语道:“多谢文兄美意,小弟就在方才一念之间,忽地发现,委实承受不起文兄的敬酒。”
文简道:“嘿嘿,朱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向大哥总是在我面前夸你如何英雄了得,今日里,万莫让我失望啊!这杯美酒,可是我的一片心意,朱兄弟若不收下,老哥日后在外头行走,难免会少了几分薄面……”
朱子语道:“小弟本想收下,奈何文兄的礼太重,小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文简道:“礼太重?像朱兄弟这般英雄人物,我还嫌礼太轻,拿不出手呢……”
二人自顾说着笑着,手上却毫不放松,只见那道酒箭与朱子语指上的真元力你来我往,你退我进,大有生死相争之势。由于二人都坐着,酒箭与真元力又是极细极小,故而边上众人俱未发觉这桌酒席上的异象。
李煜心中甚忧,对着朱子语道:“你没事罢?”
李弘翼却道:“没事,六弟,我看他们只是玩玩罢了,不会有甚么凶险。”
李煜道:“大哥既这般说,那我就心安了。”
李弘翼道:“我就喜欢看贡奉堂的先生们比试功力,如此精彩绝伦,委实让人惊叹!文先生一向让我佩服,希望这次他别让我失望……”
朱子语一声轻笑,接口道:“燕王,实在对不住,我wWw.恐怕要令你失望了……”话音甫落,文简立时发出一声闷哼,只见那道酒箭已然被悉数逼回,准确地落在文简的酒杯之中,竟是一滴未洒。
文简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神色尽复,缓缓说道:“朱兄弟果然修为了得,这一局是我栽了。不过,我文简尚不心服,还要请朱兄弟再赐教一二。”
朱子语有心在李弘翼面前立威,淡淡道:“文兄尽管划下道儿来,小弟接着便是。”
文简道:“好,那我便不客气了!”拿起一坛刚开封的酒,又递与朱子语一坛,道:“你把这坛也开了。”朱子语虽不知他打得甚么主意,却也照办了。
文简道:“咱俩把手伸进坛里,谁先把坛里的酒蒸干,谁便胜出,何如?”
朱子语点点头道:“这个法儿不错,既不伤人,也不引人注意,我答应便是。”
文简嘿嘿笑道:“燕王,你喊‘开始’,我二人便同时将手伸进坛中,发功蒸酒。”
李弘翼道:“你二人可准备好了么?”
朱子语与文简皆点了点头,齐声道:“好了!”
李弘翼一声轻喝:“开始!”
文简闪电般出手,将右手插进酒坛里。却见朱子语慢慢悠悠,先将左手在手上揩了揩,道:“这手不先弄干净,实在不忍心插进酒坛中乱搅和。”说罢,方将手伸进酒坛里,心念动处,运转起《帝释心经》功法来。
文简见朱子语这般嚣张模样,不由冷笑连连,暗自催动真元力,只是瞬间,便听见酒坛中不断传出“咕噜噜”之声,想是坛中美酒已然沸了。又听朱子语坛中并无半点动静,更是心喜。
朱子语道:“文兄,你最好将坛中声音水汽都禁制了,免得被外人发现,招来麻烦。”
文简方才醒悟,忙使了禁制,酒沸之声立时消失了,心下暗道:“我说他坛中怎地没动静,原来一开始便下了禁制,好缜密的心思!”
文简不明朱子语坛中底细,心中一慌,更加拼命催动真元力。只消得片刻,坛中美酒已然蒸干,文简一声轻笑,说道:“朱兄弟,我文简承让了!”将手拿了出来,倒扣起酒坛,果然滴酒无存了。
朱子语优雅地一笑,将酒坛递与文简,道:“文兄看过之后,想必就不会再提‘承让’二字了。”
文简站起,接过酒坛一看,霎时间脸色惨白。原来,朱子语这坛酒不但也被蒸干,更是连坛底都被融透,显现出朱子语的左手掌印来。再看楠木桌面上,果然有一个黑黑的掌印,正处在那酒坛原来所摆放的位置上。
文简面如死灰,颓然坐下,半晌,方苦笑道:“我真是自取其辱!朱兄弟,我文简服你了!”
朱子语自然得谦虚点儿,道:“文兄切不可这么说,小弟只不过是侥幸取胜罢了,更不是要辱你。我修行的是佛门至阳功法,而你所修功法虽属道家火性,但与我相比,先天上还是差了一筹,因此,你之所以会输,并不是你的修为差所致,实是因为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文简眼中闪出一丝光彩,道:“当真如此?你当真修的是佛宗至阳功法?”朱子语笑着点了点头。
文简神情明显好转,叹道:“我提出这个比试方法,本来就是自作聪明,仗着自己所修功法属火性,意图占点儿便宜。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嘿嘿,不过朱兄弟这般大度,我文简还是佩服得紧,真正是心服口服。来,这次我要真心敬你一杯!”
朱子语哈哈一笑,道:“这次我也要真收下了!”端起酒杯,正待饮时,却忽听不远处的李璟朗声道:“朕有一宝贝,向来深爱之,未肯示于列位爱卿,今日尽兴非常,便拿出来与大家一观,何如?”
众人纷纷叫好,皇帝的秘密宝贝,谁人不想见识一下?
李璟道:“来人呀,把朕的宝贝拿出来,与列位爱卿和贡奉堂的先生们一观。”两个太监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拿来一只盒子,呈到李璟面前。
李璟道:“朕这宝贝,绝世罕有,要不是朕今天高兴,决计不会拿出来示人。”揭了盒盖,立时一道光华闪现出来,照得周遭尺许之内通亮。
李璟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夹子将他口中的“宝贝”夹起,却不敢碰触。朱子语仔细一看,原来是块似玉非玉的东西,通体透明,形貌古怪奇特,冒着丝丝寒气。不过一眼看上去,的确会让人觉得是奇珍异宝。
却听文简一声轻呼,道:“啊,原来是冰晶玉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