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意识到二人失态,脸上一红,走上前去,和那男子肩并着肩,对朱子语道:“刚才我和师兄路经此地,见你为群盗所困,施展了身手。师兄便说你是炼气士,我却以为你是寻常江湖人物,因此起了争论。我们叫你停下,是想辨明正误……”
那男子插口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朱子语怫然不悦,冷笑道:“我走不走,好像不是阁下说了算罢?”
那女子忙道:“师兄,你又说错话了!小兄弟,我师兄一向不大会说话,你可别介意。”
朱子语虽然心里不爽,但也不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之人,听那女子言语客气,便淡淡一笑,说道:“没关系,告辞!”
刚要催马前行,又听那女子道:“小兄弟,你可是前来参加道宗大会的么?”
朱子语道:“正是!”
那女子面露惊奇之色,讶道:“说句不中听的话,小兄弟莫怪,我看你的修为,也就是刚刚入门,‘低微’两字,确也当得。不知小兄弟孤身一人,怎地也会来参加大会?”
朱子语刚欲答话,却听那男子语含讥嘲地道:“师妹,谁说人家修为便低微了?说不定人家胸有成竹,对本届大会的四杰之位志在必得呢!”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对朱子语歉然道:“你别理他,他这人就这副臭脾气,一向口没遮拦。哦,差点忘了说,我是道宗五行门的二代弟子,叫腾灵,这位是我大师兄,叫腾远。小兄弟,敢问你师承何门何派?”
朱子语张了口,却结了舌,他虽在九华山拜入过wWw.云中子门下,却又何曾把那个老淫棍当成过师父?
腾灵见他如此模样,便道:“小兄弟若是有甚么难言之隐,不便相告,那就当作我没问好了,师承门派之见,原本也是稀疏平常之事,我能体谅。”
她言词恳切,语声柔媚,朱子语听在耳中,当真舒坦,正犹豫是否以实相告,却听旁边的腾远道:“师妹,你言语这么温柔干甚么!想来人家定是名门大派的弟子,看不起我们五行宗,因此懒得搭理!”他语气尖酸,脸上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腾灵叫了声:“师兄!”又对朱子语道:“小兄弟,你可别……”
朱子语忽然明白过来,心中哀叹:“原来腾远这厮喜欢乱吃醋,一个男人活到如此地步,可也真累!”
于是哈哈一笑,说道:“腾远兄这回可看错了,小弟哪里是甚么名门大派的弟子?实不相瞒,数月之前,小弟曾拜过九华山的云中子为师。”
这回腾灵和腾远均吃了一惊,但听腾远道:“你说你师父是九华山的云中子?”朱子语点头称是。
腾远冷笑起来,白眼一翻,说道:“云中子,小人也!”
朱子语心中极是赞同,但他对腾远很没好感,便有意与其作对,佯装不悦道:“腾远兄何出此言?”
腾灵气苦,狠狠剜了腾远一眼,说道:“师兄,你怎能这样说人家师父!”转头对朱子语道:“朱兄弟,你可别生气,我师兄他不是有意辱你师父的……”
腾远斜着眼,不去看腾灵,冷哼了声,道:“云中子其人,才疏而心傲,气高而妒能,最忌有资质的弟子,对于天资聪颖者,向来逐出门墙了事,生怕将来弟子的成就超过他。据我所知,十多年来,他已逐出不下十位聪明弟子。本来为人师者,当以弟子之成就超过自己为荣,然云中子却深以为耻,他不是小人,又是甚么?”
朱子语心道:“你说得极是,我举双手赞同,但你应该再加上一条,其实云中子还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老淫棍。”
但他既故意与腾远作对,口中便道:“腾远兄说笑了,我师父乃是当世少有的高人,才能服众,德能服人,也就是对待弟子们稍微严厉点,如何会如你所言那般不堪?”肚里暗叹:“云中子啊云中子,你这道貌岸然的老淫棍,死后居然能得到你朱大爷如此评价,你若黄泉有知,也当乐翻天了。”
腾远又哼了一声,冷冷道:“是非黑白,天下人皆知,我也无须辩驳。”
腾灵见气氛不wWw.佳,忙转移话题,说道:“师兄,朱兄弟,大会两天后就开始了,我们恐怕已经落在最后,还是赶紧上山罢!”
朱子语道:“腾灵姑娘,我只听人说终南山要举行大会,很是热闹,就屁巅巅地赶来了,对大会却是一无所知。我想问你,这个天下道宗大会到底是作甚么的?”
腾灵道:“天下道宗大会是我们道宗炼气士每隔二十五年举行一次的大聚会,届时会有来自天下各地道宗门派的杰出弟子参与此会。在大会上,各派好手可以互相切磋技艺,最后评选出本届大会修为最高的四个人。由于切磋技艺时多有意外之险,加之大会上鱼龙混杂,所以修为低微者一般是不会单身赴会的,不过有人相伴就自当别论了。朱兄弟,你可以跟我们在一起,或许会安全些。”
朱子语恍然,敢情这道宗大会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华山论剑嘛。心中兴趣大起,说道:“那就有劳二位了,在下不甚感激!”
腾远道:“要跟着我们也行,只是须约法三章,你不得擅自与人动手,不得乱走,不得惹是生非,何如?”
朱子语既有求于人,便也不好再跟腾远对着干了,微微笑道:“何须约法,这些你便是不说,我也自当遵守。”
腾灵本以为朱子语会拂袖而去,但见他这般神情淡然,不由松了口气,笑道:“我们这便上山去罢。”
山路渐陡,已不能骑马,朱子语便将胯下老马放生。那老马与他相伴数月,已生了感情,临走时恋恋不舍,悲嘶长鸣不已。
朱子语想到福田光子的不辞而别,一时顿觉凄然。
腾灵腾远均无坐骑,当下三人安步当车,延着山间小道,逶迤而上。
三人步伐轻快,很快便上了终南山。但听周遭泉水叮咚,燕语莺声,又见遍地奇花异草,葱茏树木,仿若置身仙境。其间掩有琉瓦道观,稀稀落落,不知几十几百幢也。道观前人来人往,三五成群,端的是热闹非凡。
三人在东道主终南派弟子的指引下,先行登记,然后找了间屋子,以作歇息。待进了屋,才发现屋内已有早来之人。
这人生得短小精悍,皮肤黝黑,朱子语乍看之下,还以为他是热带雨林的土著。双方共处一室,便互通了姓名。原来此人乃是遁甲宗宗主的关门弟子,道号出尘子。
出尘子乃率性之人,和朱子语很是谈得来,片刻之后,便像相交多年的知心老友了。二人言语投机,无话不谈,无话不说。只是说着说着,便扯到风花雪月上去了。两个老男人谈这种事儿,内容自然低俗肉麻,恶心不堪。一旁的腾灵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远远避开,在心里把二人狠狠鄙视一番。
腾远当然也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心底实是瘙痒难耐,极想加入二人的阵列,即便不发表高见,听清楚一点儿也是好的。但眼见腾灵杏目圆睁地瞧着自己,显然对自己竖起耳朵的行为很不满,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挪到她身边,开始回答她“我脸上又长了几颗痘痘”之类的问题。
是夜,众人闭门清修。
翌日,大会尚未开始,四人闲着无事,便到处观赏景色。终南派乃名门大派,弟子逾千,实力雄厚,驻地景色之美,更是世间罕有。
腾灵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外乎此处有多么美好,五行宗的驻地差之远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别人家的月亮就是比自家的圆。
腾远却一直寒着脸,只有跟腾灵说话时才拿出副笑脸来。即便如此,腾远那张冷脸也没能扫朱子语之兴,他醉心于美景,少与三人交谈,不意路人繁多,片刻之后,竟致与三人失散。
曲径通幽,小道繁多,朱子语不知不觉中,已转到一片竹林里。这片竹林颇大,他怕迷了路,不敢深入,便只在边缘处乱蹿。
走着走着,忽见竹林里有一口小小水池,池边一块石头上,正坐着一个少女。那少女身姿婀娜,穿着水绿色罗衫,手中持了管通体碧绿的玉箫,呜呜咽咽地吹着。箫声轻柔,如春风拂柳,动人心弦。吹完一支曲子,那少女将玉箫伸进水里去逗鱼儿,玩到高兴处,竟将如凝脂般的玉足拍打起水面来,原来她未穿鞋子,脚一直伸在水里。
朱子语只能看见那少女侧面,亦不想惊扰她,便欲转头回走。不想那少女似有所觉,竟回过头来。
朱子语眼前斗然一亮,只见那少女一张玉雕般的瓜子脸,明眸皓齿,清秀绝俗,如新月生晕,似花树堆雪,说不尽的清灵秀雅。既有绿竹、碧水,更兼那少女身着绿衫,手拿碧箫,人与景已混同为一。
朱子语眼睛瞪得像铜铃,一颗心怦怦乱跳,心中大叫:“我的妈呀,想不到天下竟有这般美人儿!只怕以光子的花容月貌,也当逊她三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