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也弄清楚了不少关于李致远的事。原来,李致远的父亲与李小如的父亲李重当年曾经联合做过生意,后来两人失和,便分道扬镳,各干各的,并且两家从此断绝往来。
李致远家的生意因经营不善,未及半年就垮台了,家境也日渐败落。不久,他父亲便因病故去。前年夏天,他母亲亦去世,只留下他独自一人守着城南郊外的一处宅子,家里更是一贫如洗。
却说李致远虽然十六岁便考取了秀才功名,但以后几年,却始终没能考上举人。今年开春时,李致远用尽了家里最后一点钱财。此时他父亲的堂弟李重是他在金陵唯一的亲戚,但由于李重与他父亲失和,两家早已断绝往来,他又屡试不弟,自感无颜登门求助,寄人篱下,便卖掉了郊外宅子,打道回洪州老家了。
李小如也曾私下派人多次打探过李致远消息,并欲接济他,但被李致远数次婉拒,后来只好作罢,能做的也就是探听一下他的近况。自李致远回洪州后,李小如便再也没有李致远的讯息了。
其实朱子语跟李致远的相貌也就是比较像而已,不过算起来,李小如与李致远确实五六年没见过面了,更兼两家断绝往来时李致远才十九岁,经过五六年相貌肯定会略有变化,因此李小如把朱子语误认为大哥,也就不足为怪了。
朱子语既拿定主要要冒充李致远,便决心一干到底,于是对口干舌燥的李小如笑了笑,很虚伪地道:“小如,四叔身子可还安好?小兰出嫁了没?”
李小如尚沉浸在自己单凭唾沫星子便治好朱子语“失忆症”的成就感中,咧着嘴,乐呵呵地道:“我爹爹安好得紧,姐姐还没出阁呢。大哥,一直忘了问你,你不是回洪州了么?怎地又回金陵来了?”
朱子语脑子急转,嘿嘿笑道:“我回洪州后,愈发思念金陵,也想通了,咱们两家往日是有不快,但何必总记在心里?老一辈的事,都让它过去罢!我此次前来,便是为拜访四叔的,我要向他说明,我李致远已经将过去种种悉数忘掉了!”
李小如喜道:“那就太好了!太好了!对了,大哥,你既来金陵城,又怎地会晕倒在山上啊?”
朱子语清了清嗓子,开始天马行空地扯淡:“前日有个女土匪,劫了我上山,不抢钱财,不夺衣物,却是想让我做她的压寨老公。那女土匪虽然颇有姿色,但你大哥是何许人也?当朝的秀才,未来的进士,你大哥一世英名,岂能折在这小娘们儿手上?”
李小如明显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我怕那女土匪霸王硬上弓,为了保全清白之身,便趁她不注意,先使了一招‘抓奶龙爪手’,占了她一点儿便宜,然后一头撞在树上,便晕了过去。想来那女土匪以为我因害怕而自尽了,便自行离了去。岂知你大哥棋高一招,技高一筹,即便你不救我下山,我也会自行醒来的。有分教:保清白,帅秀才宁为玉碎;中妙计,女淫魔铩羽而归。”
这一番鬼扯,直听得李小如咋舌不已,但觉一生所遇所见者,当以此事为最奇,但心中有个疑问,说道:“大哥,你真是智勇双全啊!不过那一招‘抓奶龙爪手’是甚么武功?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我极想学武,可就是没个好去处。”
朱子语翻了白眼,暗忖幸亏自己对金庸武侠颇有研究,便“耐心”解释道:“这套武功,本名叫作‘龙爪手’,有六六三十六招,分为抚琴式,鼓瑟式,捕风式,捉影式,抱残式,守缺式……等等,乃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之一。你大哥曾穷数月之功,取各门各派武功之所长,耗尽心力,终于融会贯通,将这本有三十六招的龙爪手,演变为只有一招,但威力强大,姑娘最怕的‘抓奶龙爪手’。这一招纯属原创,已申请了专利,拥有自主知识产权。警告:版权所有,盗版必究……哦,不好意思,扯远了……你说你想学武功,尽管去少林寺不就行了嘛。”
李小如虽然有些话听不懂,却也不傻,一脸狐疑道:“大哥,你不会是在胡吹大气,消遣我罢?你啥时候弃文从武了?你都能取各家各派武功之所长而自创武功了,又怎么连那个女土匪都斗不过?”
“这个……这个嘛……那女土匪是个悍匪,用绣花针作兵器,武功着实高强,恐怕连一代人妖东方不败也不是对手,何况是我……咳,咳,不说这个了,这个太深奥,你可能听不大懂……呃,小如,我们这便回城里去罢,我想见见四叔,多年不曾谋面,我可想念他老人家得紧。”
#######################################紫金山下到金陵城,路程甚近,三人坐着马车,不大会儿便回到了李府。李重却是外出忙于生意,并未在家,李小如便带着朱子语来见他的wWw.姐姐李小兰。
李重虽然富甲一方,却甚重感情,自原配夫人,即李小如的母亲亡后,便未曾续娶,也无姬妾,现在家里能管事的,除了管家,自然便是小姐李小兰了。
李重家资巨万,府宅建造的自是极大,朱子语跟在李小如后面走了许久,方才到得李小兰闺房。只见房内有三个女子,两个作丫鬟打扮,模样说不上美,倒也端正。另外一个女子只能看见背影,但衣着光鲜,身姿窈窕,长发乌黑,想来便是李小兰了。她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由两个丫鬟精心打扮着。
李小兰听到脚步声,问道:“小如,是你么?”
李小如笑道:“姐,是我,你看我给你带来个甚么人!”
李小兰头也不回,说道:“就你心眼好,经常领些不三不四的人到家里来,今天又来了甚么人?”言语间似有不悦。
李小如道:“你恁地胡说,我领来的人何时不三不四了?这次你自己看便是了,包你大吃一惊!”
李小兰闻言,回头一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果然大吃一惊。却见她一拍梳妆台,俏脸上满是愤怒神色,口中喝道:“李小如!你简直无法无天了,把这叫花子往我闺房里领作甚,这次我非告爹爹去!”
李小如道:“你再好好看看他是谁!”
李小兰又瞄了朱子语一眼,一脸鄙夷之色,怒道:“一个臭要饭的,烂叫花子,又能是谁?你再不把他轰走,我就叫人乱棍打将出去!我的闺房岂是一个外人能随便进出的,尤其是这种低三下四的人!”
朱子语听得直皱眉头,暗道:“我穿得是农家粗布衣衫,补丁虽多,可也干净整洁,怎么像叫花子了?这小妮子可真够横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李小如无可奈何,道:“姐!他是李致远,爹爹的侄子,我们的大哥啊!”
李小兰一震,愣了半晌,却淡淡说道:“原来是大……大哥啊,方才眼生,一时没认出来,多有得罪,还请宽宥则个。”她语气平淡,就像是与陌生人说话,殊无半点欢愉之意。这“大哥”二字也叫得极是拗口,显然不是很情愿。
李小兰含糊不清地道:“嗯……是啊……呃,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会儿,你便在这儿稍作歇息罢,我去去就来……”站起身来,竟自走了出去,两个丫鬟也跟着出了门,将朱子语与李小如晾在屋里。
李小如大感没颜面,不由勃然怒道:“大哥,你可别跟我姐姐一般计较,她这人,就是嫌贫爱富,喜欢以貌取人。我这便给你拿一套光鲜衣服来,你等着。”
虽说朱子语并非李致远,但心下仍大是不爽,感同身受之下,不禁替李致远感到寒心,寄人篱下的滋味果然不大好受,怪不得真正的李致远不愿登门求助。
不过朱子语有心看看李重是否也会这样对待自己,如果也是,那没的说,朱大爷立刻拔腿走人,决不在李府多待一秒;如果不是,那就自当别论了。至于李小兰,谅她一个丫头片子,能翻起多大的花。她若有甚么反应和小动作,自己还当真不放在眼里,直接无视。
当下朱子语便道:“不用再拿衣服了,我觉得这身衣服挺合身的,穿着舒坦,明天再换也不迟。不过小兰她也许真的有事,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李小如对李小兰甚为不满,接下来十句话里,倒是有八句在说她的不是,朱子语只是静静听着,并不多言,毕竟李小兰名义上是他“妹妹”,因此表面上对她还是得做足戏,以显示自己“注重”亲情。
二人喝了杯茶,又等了会儿,却哪见到李小兰的半点踪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