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停下脚步,莲初的心魂已然惊愕在自己的回眸里……
刚刚置身的廊桥,错觉间杳远成了天上的宫阙;共处廊桥中的人,眨眼间遥遥宛若天边,幽幽仿似梦境。
莲初的心,莫名地一痛。仿似使自己将他扔在孤寂之中,自私地逃走。
前方,荷塘水影之中,潋滟的亮紫衣袂已经摇曳可见,莲初一垂首,压抑住心里奇怪的感觉,加快了步子向前方奔去。
毕竟,那个人才是自己曾经熟知的吧,即便中间也隔着长长的七年,至少他们有过共同的童年——而不像身后的那个人,立在月明里,却也仿佛置身幽暗中,永远看不清,永远猜不透……
前方,白色纱幔掩映之中的乌云特勒似乎也已经看到了莲初。映着水色月光,隔着点点红莲,莲初隐约望得见他眸中潋滟流过的紫色流光,那么熟悉,那么安全,引得莲初更加快了自己的步子。
走吧,离开那无法看懂的人,离开今夜这诡异迷乱的梦境。或许明日,换作青天白日,换作朗朗乾坤,也许能更好与他相处,再不用拨不清那迷离的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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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红莲摇曳处,紫色流光串串飞闪。
身后,廊桥剪影中,一声清笛如高天流云,瞬间倾泻。
莲初不由得脚步猛然一顿,身子停下,转身回眸——是了,是自己违背前言了呢……
是自己答应他要在今夜留下,共同切磋笛艺,却还没看到玉宸执笛,自己便已然落荒而逃——玉宸的笛声是吹给自己听的……
尽依前言,不改初衷……
莲初紧紧闭眸,努力压抑住心底被笛声扰攘而起的阵阵波澜,警告自己这不是自己能能涉足的水域,这不是自己负担得起的情感——不能动心,更不能倾心啊……
莲初重重摇头,想逃开如银色月光一般倾盖而下的笛音,想故意听不懂笛声中的缱绻、笛声中的心酸,想故意听不懂声声竹笛激越起的缠绵心动,想故意听不懂点点笛音晕染开的心湖繁花……
这一切,这一切,其实都是一个误会啊。
玉宸,何必这般心动,何必这般流连?
我不是你爱着的少年,我只是要来掷还你竹笛的婚妻!
我不能陪着你竹笛和鸣,我更不能伴着你立于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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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莲初淡雅的身姿刚从廊桥转角闪现,乌云特勒的心便已经动如春雷。
他终于——等到她了……
他其实是在做一次赌博,他其实是早已经将自己推到了最为悲伤的境地,眼睁睁望着玉宸挽住莲初风发而去,自己却无法潇洒离开,只能哀哀站在月色水影中,遥看廊桥飞渡,细数满池红莲一般摇曳的心事。
忽地后悔带着莲初走进这阆仙苑。
如果不来,即便莲初便无法掷还那支定下姻缘的竹笛,至少,莲初不会见到玉宸。那样,玉宸在莲初的心目中,可能永远只是一个符号,只是世间无数男子中普通再普通的一个……
可是,见了玉郎,敢问这世间任何的人,尤其是女子,谁人能再将他混同于世间的其他男子,谁人能在他柔情的眸光里,没有感觉过恍然的心动?
错了……自己真是错的离谱……
就算疯狂地期待莲初真的亲手了结了这桩亲事,就算想不计一切代价地抓住生命中以为再不能有的机会,但是——却忘了玉宸的绝世风姿,却忘了——那般的男子,在莲初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心中,会投下何样的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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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乌云特勒的这步棋早已经酝酿许久。当年便一路寻找着玉宸的足迹,从契丹草原直到大宋汴京。
他想知道玉宸究竟是一个何样的男子。
他在暗中悄然比较两个人之间的一切。
直到——惊愕地发现陆玉宸竟然在汴京城中开设了这家勾栏院……
虽然也被玉宸的绝世风华所震撼,但是乌云特勒心中也有暗暗的窃喜——玉宸是喜欢少年的啊!
虽然他的阆仙苑中也不乏女子出入,但是他的眼光始终只落在俊美郎君的身上,他的枕边也夜夜都是娇羞的少年!
这般的玉宸,即便莲初自己没有想过悔婚,必要时刻,乌云特勒也会将他的龙阳之好禀告给艾山父汗和秘色阿姆……
就算长辈们之间早有约定,就算他们之间情谊深厚,但是秘色阿姆定不舍让自己的女儿涉入这样的境地,定不会让莲初嫁给一个只喜欢少年的男人!
只是——只是……
只是当莲初第一眼望见玉宸的刹那,只是当玉宸第一眼望见莲初的刹那,乌云特勒心底竟然涌起无边无际的恐惧!
尤其——看到他们笛音剑舞的完美合作,那一刹那,乌云特勒悔恨得几乎掐死自己!
不对……一切都有不对!
他们两个人在该死地彼此吸引着,仿佛煌煌水榭,丛丛人群之中,只有他们两个,旁人不过都成了木雕泥塑的摆设!
当玉宸终于挽着莲初离开,乌云特勒几乎想要强行掳走莲初!
如果不是怕见到莲初的眼泪,如果不是莲初让他等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他真的不知道这般宁静美好的荷塘水榭会不会成为他怒气狂风摧毁的一片残垣!
好在……好在……莲初她,终于回来了……
迎着他期盼的目光,披满了一身的月色,踏过朵朵红莲,朝着他,蹁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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