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一向闪亮青翠的绿荫繁花,都似染上了一层暗淡。
深圳很少遇上没有阳光的天气,这让沫沫在睁开眼走出门的一瞬有些不太适应。
自从上次险些坠楼被莫笙捉了个正着后,莫笙就一直提心吊胆着,也很难得的没再夜夜在外流连,连续好几天都是在家陪着她,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跑去自杀了。
可事实上,沫沫的情况比他担心的要好上许多倍。沫沫像不知道发生了那出事似的,依旧是笑靥如花的拉着他的手和他看电影或是去公园散步,两人几乎又回到了新婚之初的那种状态。
按理说,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然而莫笙总觉得不自在,他总觉得沫沫的笑容底下,似乎隐藏了什么。
“我想去公园看摩天轮。”这天早上刚吃过早餐,沫沫忽然抬起头来跟莫笙说。
莫笙从电脑前移过视线,看向在书桌一角看书的她:“怎么突然想去那儿?”
沫沫拿起手中的书,手指着上面的一句话念出来:“传说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幸福。当我们仰望摩天轮的时候,就是在仰望幸福。”
莫笙哑然失笑:“不过是文艺小青年信口编造的浪漫幻想而已,你不会当真吧?”
沫沫一脸郑重的点点头:“我就是想去看一看哪个格子里有我的幸福。”
莫笙担心她现在心理过于脆弱,不好违背她的心愿,只好点点头:“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去吧。”
沫沫把书一合,豁然起身:“现在不是正好有时间么?”
欢乐谷里永远不缺人气,哪怕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周三上午。
走进去没一会儿,就看见了摩天轮高高的圆圈。
沫沫欢欣的拉着莫笙的手走过去,临到摩天轮下,沫沫虔诚的抬头仰望。她是如此的信任它,就如她相信书上所说的,她是在仰望着幸福。什么是幸福?我何时能够幸福?我寻找着,等待着,如若上天有灵,该能理解我是这么的……这么的……渴望幸福。
韦哲看她盯得犯傻的呆样子,忍不住捏她一把:“咱们要不要上去坐坐?”
沫沫摇了摇头:“摩天轮不能坐的,一起坐摩天轮的爱人会分手的。”
莫笙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不会就是来看这玩意儿的吧?”
沫沫眼睛没有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淡淡的回道:“恩,这样就好。”
他们说,当我们感到不幸福的时候,试着去仰望摩天轮,等待所谓的幸福高度。
他们说,眺望摩天轮的人都是在眺望幸福。
那么,现在,我怀着这般虔诚的心仰望它,神是不是已经听到了我的祈祷?我是不是已经得到了幸福?可是为什么,象征着幸福的摩天轮在阴郁广袤的天幕下,有着绿树的陪伴,看上去却还是这么的孤单?
旁边的旋转木马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装饰华丽的麻木先后追逐。
沫沫看着那些小孩子们开心欢乐的容颜,也跟着一起微笑。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我依然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小孩子,那样多好。他们以后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呢?人生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一定会活得比现在好。
莫笙问她:“要玩这个吗?”
“不了。”沫沫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色有些不太好,“旋转木马太残酷了。”
“恩?”莫笙递给她一瓶水。
“不管它怎么转,后面的人永远也无法和前面的人并肩行走,不管怎么追赶,永远隔着固定的距离,太残酷。”说完,沫沫扬起脖子喝了口水。
“既然是出来玩,就高高兴兴的玩就行了,别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行不行啊?”莫笙有些烦躁,好端端的一个人,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跟患了抑郁症似的,动不动就触景生情伤春悲秋的。
沫沫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经过太空梭旁,上面的阵阵尖叫声刺激的莫笙跃跃欲试。拉着沫沫过去,沫沫却吓得脸色发白直往后退。莫笙开玩笑的丢了句:“跳楼都不怕,还怕这个啊?”
一句话让沫沫脸色微微变了变,意识又进入了恍惚状态,她径直走过去,自言自语的说:“我不怕啊,我不怕啊。”
太空梭缓缓升空,六十米的高度,大半个深圳尽收眼底,尽管阴天弥漫着灰暗,可还是这么鲜活亮丽的城市呵,沫沫在那一瞬,心生不舍和眷念。
突然的自由落体,身体虽然被安全带控制在座椅上,然而意识却像是随着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身子似乎要越过安全带腾空飞出了――也许,腾空的是灵魂也不一定。沫沫脸色更加惨白,这就是飞翔吗?这就是我一直向往的飞翔吗?六十米的高空坠下,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长发在风中乱舞,耳鸣中只听见自己空洞粗重的呼吸声,早已忘了要尖叫,早已忘了要微笑。飞翔并不像电视中那样清逸飘摇,身体是那么沉重,心脏是那么的压抑,难以负荷,难以负荷。
太空梭不断的上上下下,忽急忽缓忽而又一次的自由落体,沫沫的手攥成了拳头,却依然止不住颤抖。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安全带松了我会掉下去!我害怕我会就这样死去!有谁可以握紧我的手?有谁可以告诉我说,我的孩子,你不要害怕……
手忽然被人握紧了,沫沫回过头去,莫笙咧开了嘴冲她笑,沫沫心里着实安定了不少
太空梭终于降落,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依然晕眩的沫沫被莫笙搀扶到旁边休息的椅子上。
“莫笙。”沫沫又喝了一大口水,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喘息。莫笙看着她。
“我不想飞了。”沫沫垂着眼睛咬咬牙,“我不想飞了,我怕死。”
莫笙在她脸上揪一下:“真是个傻笨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