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站起来,目光转移到林绍身上,双手拍了拍,包间里立即安静下来。K着歌的人也停了,只剩伴奏和画面在流动。
“大家都来认识一下,这是给我们做过绘本的小林。”
在场WWW.soudu.org的人都纷纷向林绍点头致意,随后有服务生推来了生日蛋糕,原来这里的人都是来为那起身说话的男子庆祝生日。过生日的男人是杂志社的栏目策划,今日到场的都是杂志社的工作人员,林绍在以前为他们杂志画绘本故事时也曾与此人有过工作上的沟通来往,不由得直为没有准备礼物来而抱歉。
杂志社的人知道了跟着小米粒进来的林绍就是“拼命林”都对她热情起来。她看着热情的笑脸和善意的搭讪攀谈,她暂且将那些郁结于心的事情抛之脑后,投入了这个圈子里。
那时,严君闽已回到了住处。在堆放着画具画框和满墙油画作品的那个房间中央,把自己陷在一张椅子里,良久没有动静。
今日所遇以及与林绍简单的言谈,将纷繁往事尽数勾起。
重遇苏怀素,如同一个线头,一扯,哗啦啦的就扯出了七年前母亲病重、初到柳西、不甘愿的寻父、无奈看着母亲愿望未成郁郁而终的那些旧事。
再往前回想,便是自己曾经孤寂的少年和充满阴霾的童年。
如果不是母亲心心念念的一直说起,他将连他的名字也不知晓,他只知道他的辜负。
因为他的辜负,让一个女人凄苦一生,一个孩子从幼年到少年到成年都始终感情缺失。母亲没有言恨,只是痴等,正是如此他才更觉那个男人不可原谅,不管是什么原因。
抛却了旧人,不管源头是不是遇到了新人,他都觉得不该。别说在那个生活作风有时比性命更加重要的年代,他一直认为那个男人敢于为之大概也是仗着与母亲只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即使另娶,法律也不会制裁他重婚,所以他可以潇洒的继续他的人生。
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在当时,敢于未婚先孕,在那个封闭的小县城实在是壮举,以至于一个人带着私生子被家人宣告断绝关系然后处处挨人白眼,虽然后来他的外公在临死前认回了这个女儿,并留了一些遗产,生活有了保障,但是孤独一世受人非议的命运却无法更改了。只得埋头辛苦的把与男人的爱之果实拉扯成人,自己却已经迅速的垂垂老去,在病逝之际最后见他的一眼的心愿也不能达成。
如果在现在,她那交付出去便是一生坚守的固执又是何必。换作现在的女子,男子走了大可以潇洒或者痛苦的拿掉孩子,从新开始,不至为君负一生。
可惜她不可能有现代女子的洒脱,这一生便只好在凄苦与幽怨里度过。
而他则像许多个狗血版本的故事里所描写私生子的成长一样,孤立着沉默着,用冷漠倔强抗拒着外来的种种不善直到成年。成长的年月里除了极力与外界的抗衡和保护母亲不受欺负外他几乎没有过多留意过他人,更别说女孩子或者什么女人。
直到遇到了苏怀素,那时他已经二十四岁而苏怀素才是十七岁的女孩子。看见她时,他觉得如同看见了少年时候的自己,不由得希望她能够快乐。
当得知她与恋爱并同居的男孩子分手,看见她落寞苍白的样子心里的爱怜之情更甚。仿若又看见了母亲年轻时告别回城的父亲然后日日夜夜的望穿秋水,翘首等待的模样。虽然她没有像母亲般痴愚得把自己一生押进去,可那种眉目间的悲切还是相似的。
于是,他拉住她说,让我照顾你。
两人一夜同室而居后他给自己下了这样的决定。还没等到她的回答,却看见了街对面的林绍和孙城鹏。四人隔街对立,各怀心事,也各自满脑联想飞纷。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感觉都是混混沌沌,直到林绍被烫伤了手,大家才仿佛被惊醒过来。
那天,在林绍捂着伤口匆匆道别后,他与她也没有久留。出了孙城鹏的小店,她也向他道了别,至于去了哪里,是不是回了学校,他完全不知道。
再后wWw.来去找,就如他给林绍说所的那样,久寻不见,后来遇到她的同室好友才得知她离开的消息。之外还有她拿掉孩子的事情,让他如同头脑受了猛烈的震荡一样,霎时间一片空白。
原来她隐忍着那么多的创痛,不向自己支会一声,只是在那夜黑暗的房间里紧搂着自己的腰,瑟瑟发抖,然后用手指一阵混乱的需索。他纵然是很快就有了反应,但是她的嘴唇贴到脸上嘴里的浓浓酒味熏着灵敏的味觉时,还是极为理智的及时推开了她。仅将她的手握于双掌之间,真诚而有执拗的说,除非你愿意跟我一起,一生一世彼此相依,否则,我不可以在你喝醉的时候随便要你。
她听得落泪,却没有点头答应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哭泣到颤抖。他给她盖好被子,一手轻抚着她的背部,哄她睡觉。她终还是逐渐平息下来,进入了睡眠。他见她入睡,才起身到窗边抽烟,望着窗外天色渐凉,整夜没有合眼。
他没有要她,因为他告诉自己我爱她。
多年后他屡次回想,没有后悔过推开她,倒是很后悔当初为何不能强势一些,不要那么犹豫怯懦,或许现在她已经是身边安然幸福的爱人了。
如今再次相见,她身边已经有了新的伴侣,看起来似乎也极为恩爱,平淡幸福。这些年来,身边亦有过女人,仅仅不过是出于需要,直到这次重逢才明白心里拿不掉的那个人始终是她。
多么的想问她,如果当时我们面对问题都不是那么的闪躲犹豫,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现在却没有这个必要了,心里即使钝痛着那也只好独自隐忍下来。隐忍,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种习惯。
就那样靠做在一张椅子里,想着些过往的事情,渐渐的他睡了过去。像个受了委屈的无辜的孩子般,眉头紧锁着。
梦中,他置身于一个黑暗的洞穴里,冰凉的暗河河水没到了膝盖处,偶尔有零星的萤火往洞的深处飞去,指引着他步步向前。心口紧得发闷,可以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脚步却停不下来,总有着什么力量在吸引着自己继续向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且狭长的洞穴总算是走通了,有水滴从洞口的上沿滴落下来。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水滴的声响回荡在耳边,他怔怔望着,因为洞外的那一整片空间里满天都是飞舞的萤火虫。忽闪忽闪的荧光,像是漫天的星辰一样,竟把那洞外的空间照得微亮。
他逐渐看清了那洞外的空间的模样,原来洞外有一个美丽的湖泊,自己所踏着的洞中暗河的水就是源源不断的玩那湖泊里流淌着的。他踏出了那暗河水,踩到了碎石与草丛间。
蓬勃生长的野草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仔细分辨,又觉得和自己弄出来的声音不同。那声音似乎是从另一边传来的。
大概也就一眨也的功夫,他看见在湖边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他心里一惊,连忙追赶上去,却有始终追赶不上前面那人。只是大致看出她是个女人,一头潮湿头发吹在背部,身穿一件及膝的深色连衣裙,满地的杂草已经把的小腿割出许多细小的血痕。
心里猝然一痛,伸手去拉她吹在身侧的白净手臂,却够不着,心里莫名的恐慌。不停的加快脚步,气息越来越粗重,前面的女人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一样。
他眼望着她一步步走近了河水里,心里的弦绷得越来越近,却突然发现她似乎是浮在水面上的,如同灵体一样漂浮于水面向前远去。
他震惊,却不觉得恐惧,只是迫切的想要追上她。
“等等我!”他大喊。
行于水面的那女子,听到他的呼喊终于缓缓的掉过头来。
然而,就在他快要看见她的脸的那一刻,脚下一陷,整个人便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双手徒劳无功的在空气中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始终只抓到一把空气。
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满头是粘稠的汗水,大口的喘气。直到平复下来后脑子的意识才逐渐恢复,细细回想着刚才的那个梦。回想起那个黑暗的洞穴,回想起脚下冰冷的暗河,回想起走出洞穴后看见的漫天的萤火,回想那一整片的平静的湖水,互相起那始终追赶不上的女子的背影。
是你么,怀素?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双手捧住了自己的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