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家》 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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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不怕,那就去。而且是说去就去,麻近水似乎一天也不能等了,仿佛南方那边有大把的金子在等着他,等着他去捡,不,应该是等着他去扛,因为金子重,既然是大把的金子,那只能是扛。本来按照父亲的意思,再等等,等腊梅和翠花回来过年的时候,跟她们一起走,而且二堂妹可能也会跟着走,秭妹几个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多好。但是麻近水不想等了,一是等不及,都已经从八十年代等到九十年代了,不能再等了。二是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跟着堂姐堂妹后面去,即使将来混出个人样了,说起来也不好听,于是,他决定自己去,现在就去。他不相信自己连堂姐堂妹都不如。

    母亲提前把猪卖了,卖猪的钱全部交给麻近水做了盘成。

    父亲对麻近水说:到哪里,老老实实多吃亏都没有错。

    于是,在一个早晨,一个天没亮的早晨,父亲母亲把麻近水送出了村,又送过了桥。如果按照父亲的意思,还要把他送到乡里,到了乡里就可以坐头班车到县城了。但是麻近水坚决不让,麻近水说县城我也不是没去过,以前上学的时候来回跑都没问题,现在坐车还能坐丢了?父亲一想,也是。于是就拽着母亲,俩人一起立在桥头,看着麻近水高一脚低一脚地消失在白茫茫的晨雾中。

    一到广州,堂姐当初说的话马上就得到了证实。是的,这里的老板确实很多,满街都是大哥大。麻近水虽然没有见多大哥大,但是他认识大哥大,不但认识大哥大,而且他还知道那东西是老板身份的象征。

    麻近水是从电视上面知道大哥大的。

    那时候他们家还没有电视,但是大伯家有。大伯家因为出了一个在广州闯世界的堂姐而一跃成为村里的富裕户。大伯家有就等于他们家有,因为他可以去大伯家看,至少逢年过节的时候可以去看。平常不是不想看,而是太麻烦。那时候还没有搞“村村通”,每次看电视的时候,父亲或者是大伯或者是他都要爬到大伯家的房顶上,然后下边留两个人,一个在调试电视机,一个在大门口当传令兵,负责指挥房顶上的那个人往左转往右转,然后说“好好好,不要动了”,大家才能看电视。而且往往看不了一会儿,电视屏幕上突然之间又全部变成了雪花点,并且声音也变成了噪音,于是又要上房,你说麻烦不麻烦?再说,在看什么电视节目的问题上也吵闹不休。大婶和妈妈喜欢看地方戏,小堂弟喜欢看动画片,麻近水喜欢看新闻,而且调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调一次台就要上一次房,整个晚上像看耍猴,不,是自己被当成猴来耍了。所以,麻近水其实很少看电视。但就是在这些很少看的电视中,他也知道大哥大,并且知道拿大哥大是大老板的标志。现在看着这满街的大哥大,证明南方这边果然像堂姐过年的时候说的,老板很多,于是,麻近水就有点激动。

    有点激动是正常的,在麻近水看来,大哥大比金子还值钱,看着满街的大哥大就等于看见满街的金子,能不激动吗?所以,在麻近水刚刚到达广州的那个早晨,他的心情是愉快的,或者说是充满希望的。

    到底是高中毕业,麻近水欣赏完大哥大之后,马上就买了一张广州市交通图,然后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堂姐工作的大都会娱乐城。

    麻近水乘坐的火车是早晨天亮的时候到达广州的,加上买地图查地图和乘公共汽车的周折,到达娱乐城的时间是上午八点,正好是城里人上午上班的时间。麻近水虽然不是城里人wWw.,更没有在城里上过班,但是他对于城里人上午八点钟上班的规矩还是知道的。虽然这时候还没有见到堂姐,但是已经看到堂姐工作的那个娱乐城,也就是看到堂姐工作的单位了,麻近水心理顿时塌实不少,一路的劳顿早已被满街的大哥大和“大都会娱乐城”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挤兑得找不见踪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