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神速!”我们班的男同学巴维尔?梁赞诺夫赞叹道。
我无暇理会,点点头,忙着将米饭往嘴里塞。
我在班里人缘很广,这不,我的三个死党,也分别坐到了我旁边。“卡加,你真是神仙,吃饭快,回宿舍快,写作业也快。可就是数学脑子慢了点,嘻嘻。”淘气包伊拉?诺索娃对我说话竟敢冷嘲热讽的。
“得了吧你!”平时最讨厌有人说我数学差了,数学脑细胞本来就没有几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语文是出奇的好,有时候我还会写上几篇小说发表。当然,我们班的同学也都不辜负我,只要我一停笔,他们便会纷纷围上来,问个不停:“大姐,写好没?我等着拜读呢!”
我放下刀叉,闭上双眼,又陶醉在新小说的情节里。忽然,我眼前闪过一个画面:有人把一本书扔在了沙坑里,还用沙土把书埋了起来。我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小餐厅里。可是我觉得那一幕仿佛是真的,于是我赶忙把餐具收拾好,随便洗了几下手,抓起一张纸巾就往露天操场跑。
我在沙坑周围四处张望,哪有什么书啊?唉,我真是个疯子!真气恼自己的神经质,抬脚对着沙坑随便乱踹了几下,顿时黄土飞扬。咦?脚下好像真有什么东西!我将沙土扒开,一本书出现了!可我并不感到太惊奇,因为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在做什么事时,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喂!黄毛丫头,干吗把我的书翻出来?我在玩模拟考古,你搞什么搞!”一个高一的大高个儿男生,挥着拳头冲我吼叫。这些人可惹不起,他们有个什么L4组合,常一起出去欺负小同学,名声在外。眼前这位就是L4的二号人物!我只得连连道歉,将书重新用沙子掩盖起来。
“卡加,你在干吗?”这声音……
完了,完了……我匆匆埋好书,站起来。一个带着眼镜的学生会委员绕到我身旁。
“中学生玩沙子,你不觉得可笑吗?”这个委员是政治老师的得意弟子丹尼娅?波力柯娃。别看是个中等个子的女生,训起人来才叫恐怖呢。
“没有啊,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把书摔土坑里了。”我挑了下眉毛,对着那个L4使眼色,心中暗自怒火中烧:这个死笨蛋!犯什么呆!怎么不过来帮忙啊!
“那你干吗见到我又埋了起来,怕我吃了它不成?”丹尼亚马上识破了我的谎话,她把书从土里翻了出来,快速地翻了翻,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仿佛法庭上控方律师忽然发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证据一样。
“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连忙从丹尼亚手里一把抓过那书。天啊!里面都是些什么暴力、色情的日本卡通画。更可气的是书皮上根本没有写班级姓名,这下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恶狠狠地翻眼瞥着那个正在吹口哨、四处乱看的二号人物!
“扣个人表现一分!”她也不多费话,翻开积分册,走人了。
我真想把这本破书扔到那二号脸上!这时他竟朝我走了过来,把书顺势拿了过去,还幸灾乐祸地探头小声朝我嘀咕呢:“还好哦,如果这一分扣到我的头上,就要被处分啦!”
我没理他,恼怒地回了宿舍。躺在床上我也睡不着,早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了。我翻着《作文特刊》入迷地看着,几分钟后眼前飞快地闪过了一个有人摔落的情景,画面中的人左腿骨折了。
“什么嘛……”我定了定神,继续看心爱的《作文特刊》,心中暗自责怪自己精神怎么老是不集中。
我们宿舍有四个姐妹,唯一一个来自中国的女生王蕊正在教对床的下中国象棋。除了我就是那个死党伊拉,她正兴奋地吹着口哨、打着响指、听着MP3,在床上一扭一扭地练着街舞的动作,短而粗的眉毛时不时还有节奏地一扬一皱,嘴唇学黑人一般的撅着,完全陶醉在美国垃圾音乐里。美国的垃圾她都是会通通接收的,什么汉堡包啊,什么炸鸡爆米花啊。怪不得开始发胖了!
“喂喂喂!小心别摔着!”我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想发笑,好意劝道。
我的话音未落,她就来了一个跳鞍马失误的动作,一下从床沿上滑了下来,结实地摔在了地上。“轰!”
“呜……哇……”她疼得脸都变形了。下棋的两个人也被吓了一跳。王蕊捏着棋子,惊讶地瞪着地上的伊拉。我下床背起伊拉赶紧去校医室检查。该死,还要下五层楼哪!我真后悔,这伊拉爆米花吃得太多,死沉死沉的!
伊拉脸贴在我的后背上,哭得好夸张,泪水搞得我感到后背凉飕飕的,其他宿舍的女生也都好奇地探出脑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好容易到了校医室。校医看着她的脚腕,轻摸着说:“去拍个X光片。我怀疑你是腿骨轻微骨折。”
伊拉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完了,我不能跳街舞了,好难过啊!……”
哭什么哭啊!我幻想着:要是我骨折了,才高兴呢!不用上讨厌的数学课了!躺在病床上,吃着小吃,看着电视,太享受了!
看看表,已经是1点50分了,我扶着伊拉连忙赶到教室。
“谢谢你啊!”伊拉托着打着石膏的腿,单脚跳着去自己的座位了。
“大家听着,今天有理数考试,满分100分,报告完毕!”数学课代表文森特?姚――一个中英混血儿高声在讲台上宣布。
什么?什么?考试?我可是一点没有复习呢!我连忙掏出笔记本,快速翻着,对对值,相反数,比大小,不是很难……“啪!”合上本子,丢进桌子里。
眼前一沓卷子冒着印油的味道传到了我手里。一共是三篇,我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猛地抬头,眼前出现一张100分的卷子,班级看得清楚,名字看不清楚。我摇摇脑袋清醒一下,恢复到考场状态。
终于考完了,大家纷纷议论着题目多么刁钻。我拍拍伊拉:“咱们班啊,这次绝对有考满分的。”
“吹吧,咱们班这水平,都三个月了,95分都没见过一个,还满分呢。别做梦了!”伊拉揉着石膏,好像能揉到里面一样,表情微微痛苦地说道。
她说的没错,老师出题很有个性,一半的题都是N难的。文森特至今保持着94分的历史最高纪录。
“我怎么老是胡乱想一些不搭边的事情啊?”我不解地自言自语。
夜晚。
我最恨的就是宿舍的晚上。门关着,窗户也关着,屋里漆黑一团。我把脸紧贴在冰凉的墙上,全身不知道哪里来的鸡皮疙瘩。今天伊拉的床位空空如也。我用被子好好地把自己卷严实,闭上眼睛数恐龙,心想,我还真与众不同!“一只翼手龙,两只霸王龙,三只迅猛龙,四只沱江龙……”
门,开了。有人进来了?我不敢转身,现在差不多半夜两点多了。
“嗯,嗯,”沙哑的嗓子哼了两声,听声音应该是个老妇女,绝对不是管我们宿舍的那个年轻女老师。不一会儿,她就走了。我突然精神了起来,小心地翻身,使劲看,看见伊拉床上隐约多了个黑黑的东西。我扭动着被子,勉强蹭到床边,悬空着上身,抓了那黑东西一把。什么啊?捏不出来,应该是她的零食吧。我缩回自己的被子里,埋头睡觉了。
一夜无梦。阳光照进宿舍的格格窗,蛮刺眼的。我回头,侧眼朝对面床看去,见一个漂亮的粉色小包,上面还写着什么字,抓出近视镜直勾勾地瞪着那字――许愿种树。
“许愿树种?”这是什么新品种?我纳闷着拆开粉色小包,里面一个银色的密封小罐子和一本挺厚的使用说明书:“欢迎使用新产品――许愿树。许愿树是为未来设计的限量销售产品。真正的‘七色花’!可以许下您的1001个愿望!”我赶紧把密封的罐子放了回去,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好像很重要。可惜伊拉住院,否则可以跟她研究研究这新玩意儿了。
迅速穿上校服,继续躺在床上拿着说明书研究上面的内容。哇,都是些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什么独角兽之蛋,什么作弊笔,什么魔幻风筝……
铃声响起,我拿起粉色小包放进包里就往外跑,匆匆吃了早饭,就直奔教室。伊拉见到我,慢悠悠地说:“吃饭速度又快了一倍嘛!”
“是啊是啊,我连汤都没来得及喝,给你给你,昨晚你姥姥给你的东西,放床上了。”我将粉色小包掏出来给了她。
“姥姥?我姥姥她……早就……去世了!”
我赶紧捂着嘴巴,退到自己座位上。半年前,伊拉姥姥就因家里的煤气爆炸被烧死了,我怎么把这个事情忘记了?真是该死!
伊拉情绪低落地打开那包,和我表情大不一样,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那册子,马上又合上了,喃喃地说:“别信这天方夜谭!推销的怎么都进了咱们重点中学宿舍了?学校管理那么严,这东西怎么进来的?”
“树种,你回家种种试试吧!要不浪费了!”我对伊拉建议着,眼球的缝隙中连续闪出几个画面,想不通的是:我竟然跪倒在一个大狮子的面前,哀求着什么,还有几株芭蕉树在欢呼着。我摇摇脑袋,又回到了数学老师的课堂上。
数学课终于结束了,上次的测试卷子发下来了。我当然还是漠不关心地扔在一边,反正我不会有什么好分数的。嗯?眼角看到一个“10”,不会才10分吧?我迅速地扯过卷子,展开一看,哇,竟然是100分!是我的数学得了满分吗?简直就是奇迹!奇迹啊!!
我兴奋地盯着我那小小的却无比漂亮的红色100分,轻轻地咬着舌头尖儿,观察着周围的同学:有拿着卷子发呆的,有议论纷纷的。伊拉表情轻松,她根本就不把分数放在眼里的,一向如此。
我开始渐渐地怀疑,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拥有了传说中的预知能力,这个100分的数学卷子,我不知道是应该骄傲地wWw.炫耀还是应该偷偷藏起来。总之,我觉得它来的不怎么名正言顺似的。
我敲开心理辅导老师叶甫根尼娅?普西霍娃
普西霍娃:(Евгения Психова)
的门,跟她说了我最近出现的一些奇怪的事情。
“什么?预知?”旁边一个稀疏卷发的同学不等我说完,她滑稽的眼神似乎拿我当笑话看:“你开什么玩笑啊,来来来,你算算我,将来是不是总统夫人啊?哈哈哈……”
我没理会这个多嘴的女同学,盯着叶甫根尼娅老师那副似乎还平静的脸,心想:“这个老师家里应该有位重病病人,最多活两星期,就要死了,她心理压力很大,在办公室里脸上却一丝都看不出来,真是佩服!”
“卡加?维什尼科娃同学,传说中确实有预知能力的巫术,可是现实中应该是不存在的。你的情况,只不过是一些巧合罢了。别想那么多,多看看对学习有帮助的课外书,回去好好上课吧。”
“老师!是真的啊!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有预知能力的!”我有些激动。
老师显得有点不耐烦了,沉了一下气说:“那你预知一下自己能考上哪个大学吧!”
我真有点生气了:“我说我有预知能力,就是有。这和算命根本就是两回事!”
老师见我声音提了音调,开始不搭理我了,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哦,对了!老师,你们家生病的那个亲戚,过两个星期就要走了。你们还是提前准备他的后事吧,老师再见!”我起身就往门口走。
叶甫根尼娅老师猛地停笔,颤抖的胳膊把桌子上歪放的几本心理学书“哗啦啦”撞撒了一地。“回来!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转身没好气地甩给老师一句:“我说了,我有预知功能!”说完,使劲地摔上心理教研室的门,跑开了。
“哗啦啦”的玻璃声在身后响成一片。
连续两星期过去了,我的预知能力消失了,没了!彻底不见了!竟然还背了一个处分!说我摔坏了办公室的门,另wWw.外的“罪名”就是和老师讲话没礼貌,真冤枉!她明明就不配做什么心理老师,我在想。不过听说她家那个病人确实没有死,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了,也许她说的对,我就是个普通的中学生,没有那么神奇。
不过,很快的,我又认为我很神!
“嗨,伊拉。你在家养着你那悲惨的左脚呢?”我给伊拉打电话:“今天周末,很无聊啊,去你家种树吧!那银色罐子的种子,你种了没有啊?”
“来吧,来吧,我等你。你打车过来,早点来啊!”
我潇洒地合上翻盖式手机,挥手上了TAXI。路上车辆太多了,我感到无所事事,对司机说:“师傅,开下收音机吧?”
“抱歉!我的收音机坏了,你还是忍一忍吧!后面有杂志,随便看。”带小黑帽的司机人很热情,他帽檐上还有两条白杠。
我随手抽了一本《ELLE》,是些无聊的衣服、鞋子。还有一本《米老鼠》,无聊,这个只适合小孩子看。我呆呆地看着窗外堵车的场面,突然画面消失了,好像冒出两个车相撞的片断,我知道那又是幻觉,画面继续着:相撞的两部车相继爆炸了,紧接着几部车继续往火堆里开去,难逃灾难,好几辆车撞成一团,滚滚火焰熊熊燃起,天上升起黑色的蘑菇云,隐约中看到带小黑帽的司机倒在血泊里,小黑帽上的白杠被鲜血染红……天啊,我赶紧回过神儿来,吓得失声喊司机停车,司机来了个急刹车。我把钱慌乱地塞给正在纳闷中的“小黑帽”,打开车门便跑。心跳好快,好在离伊拉家不远了,快步如飞的我没用十几分钟,就看见了伊拉家的院墙。伊拉家的小院真静,能听见我慌张的心跳声。像这样的院子在这纷扰繁华的大都市里,显得好像世外桃源,清静而又温馨。
“卡佳来了,伊拉快出来!”伊拉的妈妈在院子里洗车,水流了一地,我看着很心疼。
伊拉拿着调色板向我这边挥挥手。走到画板边,看着她的写生画,心情好多了。“种子呢?种了?”“刚种了十粒种子下去,妈妈帮我挖了土,浇了水。” 伊拉指着地上的几个松过土的湿润小土堆说。
原来伊拉在画自己家的那个日本产的褐色轿车,画得真不怎么好看,像个烤焦的面团。伊拉还真没有什么天赋,凑合着看吧。
“水果来了!”伊拉妈妈端着盘水果过来了。我顺手拿了个桃子,好甜啊!
“我想暑假的时候去日本玩,富士山好漂亮啊!”伊拉继续戳着画布,兴奋不已地计划着。
“日本?不好。我想去中国――CHINA!去登长城,看天坛,吃真正的北京烤鸭,还有秦始皇兵马俑……很多啊。唉!咱们的城市真不安全,车臣爆炸,恐怖分子是不是还捣乱?这年月,谁知道哪块云彩上藏着炸弹?我觉得中国倒是相安无事,你说呢?”甜甜的桃汁顺指缝流了下来。我甩了甩手,边嚼边说。
还没等到伊拉的回话,只觉脚下突然颤抖起来。
“地震啦!”伊拉反应真快,拽上我拖着自己的一条“石膏腿”就往门外跑。
哎呀,真的震起来了,“咔啦,咔啦!”地上往外钻出了什么似的,几秒钟工夫,就看见十株模样相似的小树破土而出,有手有脸的:“哈哈哈,主人,您有什么愿望吗?”十棵怪模样的小树异口同声。我和伊拉不禁拉起手来,我的腿不听使唤地打着战,伊拉妈妈也吃惊地在车后面看愣了。
伊拉小声说:“卡加,这怎么跟阿拉丁的神灯似的?”
“嗯,嗯。”我点点头,眼珠子继续瞪着它们。这树也被我们的反应吓着了,其中的几棵小心地做着鬼脸,想让我们放轻松,另外几个和我们对着眼。
“你们是许愿树?”
“是也!”
“长的够丑的!”伊拉厌恶地撇着嘴摇摇头。
“何出此言?”一棵树发出男中音:“变!”一只大头的狮子摆着尾巴,摇头晃脑地冲我们窜过来,我赶紧捂住头蹲在地上。那只狮子从我头上一跃而过,张开大口冲向伊拉。伊拉妈妈飞似的冲到伊拉前面,张开手臂。伊拉不服输,还在妈妈后面喊:“你竟然想吓我?没门!”
可是公狮子没有退步,“嗷”的一声撞翻了伊拉的妈妈,一口咬住了伊拉的手臂。伊拉妈妈飞也似的扑了上来,照狮子的头就挥拳乱打,还“啊啊”地叫着。伊拉被咬到胳膊这才知道不假:“放开我,快放开我……好疼啊,呜……”伊拉变形的声音活像只大蚊子。
“我求你放了伊拉吧!”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请求道。狮子果然听话,马上松开,一溜烟儿缩回树的样子,几片芭蕉叶得意地晃动着。
“遵命!主人您许下了第一个愿!恭喜主人!贺喜主人!”它们欢呼成一片。冲我作揖抱拳的,还挺有点礼节。这片似曾见过的欢呼声,突然让我的心情跌落到了极点:“是的,我的预知又一次变成了现实。”
“什么古怪的植物?我要先砍了它们再说。”
“你要砍就自己砍吧,我心情不好,回家了。小心你骨折的腿,别刚好点了又搞折了?阿姨再见。”
预知实现后,我的心变成了空洞。我提上书包出了院子,沿着来时的路走着,走到那条拥挤的路上。我突然不禁一惊:空气中弥漫着灰烟刺鼻的味道;几个警察围着几辆撞烂了的车,对讲机里“呲呲啦啦”地嚷着什么;其他的车缓缓地从旁边绕行,几个人把头伸出窗外;几个记者站在事故的最近处,手拿话筒对着摄像机镜头边比划着边机关枪一样地快速报道着……
我慢慢地向事故现场移动着身体,我不知道是要找到什么,还是不想找到什么。一辆浑身烧焦的出租车像一只冒烟的死蟑螂一样倒在一堆废墟上,旁边很远的路边,血泊中躺着一个被白布盖着的人,白布盖不住那顶小黑帽,还有帽檐上被血染红的白杠。
“他,死了。”预知能力的再次实现,使我的心情又一次陷入极大的低落中。
回到家,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听着客厅里传来的电视新闻声――似乎也正在播着下午的那场特大车祸。我也不想看连续剧了,虽然里面的情节浪漫又曲折,讲述了男女主人公在战争中失散、多年后无意中相遇的故事,可是我已经可以用我的预知能力看完全部,连续剧对我来说失去了魅力。
望着粉刷成天蓝色的天花板,几朵白云;再看看绿色的墙壁上,几匹小马和几个美丽的蒙古包,曾经这么幸福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幸,白云不会掉下来吧?我在想。真的希望自己的思维停滞,因为我已经怕了,怕自己脑子里的种种想法最后变成现实。
烦了!赶紧洗脸睡觉吧。
悻悻地趿拉着拖鞋来到浴室。一米多长的镜子里,我刷着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子。突然,我发现镜子里竟然有个人影!我并不慌张,继续搅动牙刷,等待着那个影子变清晰。终于看清楚了,一个老妇人站在里面怪怪地微笑着。
我颤声问到:“你要干吗?”
“呵呵……呵呵……”
“不要躲躲藏藏!”
“呵呵……呵呵……”
“笑什么?你到底要干吗?说话啊!”壮着胆子,声音高了起来,我叫道。
“时辰未到,未到……”
“什么时辰?你是鬼吗?”我的声音和流水声混成一团,回荡在暖暖的空气里。
赶紧回到床上,蒙上被子,死死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的天亮了,老妇人难道是昨夜的梦吗?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吵醒了我被窝里的思绪。
猫眼里,伊拉妈妈变形的脸向四处张望着,我揉着眼睛,打开了门。
“卡加啊,我不进去了,我们家伊拉昨天又把自己的右腿摔骨折了,现在成双腿骨折了。她要参加比赛的,你去代替她参加吧!”伊拉妈妈有些苦笑地征求我的意见。
“什么比赛?要动脑子的我可不去。”我还没睡醒呢,参加比赛可不是我的风格。
“才艺展示,很简单的。去吧去吧,冠军奖金18000!好了,我要赶紧去医院照顾伊拉了。今天下午三点NHTB电视台一号演播厅。去吧去吧,这个是你的参赛证,拜拜,拜拜!”
“哦。”我接过白色的参赛证,套在脖子上,睡眼惺忪地晃到电脑桌前。
网络里的生活总是过得飞快,看了点论坛,我的失败小说发到了帖子上,没想到十分钟不到,下面就被顶了30多个回帖。ICQ上的朋友多,和一个叫“中国龙”的人聊了会儿天,他听说我想去中国玩,好像很热情。MSN账户上收到了几封垃圾邮件,最后看了眼爸爸的网页,展销和招商之类,大人总是很无聊。
“怎么还上网呢?不是去参加比赛吗?冠军奖金这么高,你别错过啊!”妈妈不高兴我每天泡在网络里。
匆匆打了个TAXI,三点整正好赶到电视台。
嚯,人山人海啊!连门口草地上都坐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杂乱的噪音吵得我耳朵痒。亮着“参赛证”一路无阻地来到后台。嚯嚯,这里更热闹了!吊嗓子的,劈腿的,跳HIP―HOP的,拿大顶的,还有带猴子来的……看来这18000对他们还是蛮重要的。
比赛开始了。一个身穿红色背心、胸前写着P的女孩模仿小甜甜的样子,连唱带跳地开了腔;四号是个画家,好像是我们学校高二的学生,现场表演画的素描真是逼真极了;十号是个模仿麦克?杰克逊舞蹈的,那腿脚还真灵活……20个评委给第一组打着分数,表情认真。我突然害怕起来,我拿什么才艺比赛啊?我什么都没准备啊?天啊,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参赛证,上面写着“27号 ”。稀里糊涂的,我就被推到了灯光闪耀的舞台上,我只觉得除了我是亮的,四周都是黑糊糊的,只有像星星一样的荧光棒在眼前闪烁着……
我拿麦克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大家好,我参加比赛,不,不,我表演的是,嗯,是预知功能……”
“哗……”我听到500多人的笑声在黑暗的舞台下响起,听着大家的笑声,我突然有了主意:“大家笑吧,尽情地笑!在你们的笑声结束的第13秒,这里的灯会全部熄灭,因为灯光师被一颗南瓜子噎住了喉咙,他的手碰到了总开关,他的右手上有一个蝎子文身,接下来的时间,请大家等待……”我的话没说到一半,笑声突然停止,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观众和工作人员以至我,这时甚至听得到微弱的鼻息声,1000多平方米的演播大厅里,似乎有暗自数数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的太阳穴,“……11, 12, 13!”
13秒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哗啦”一下――全部的灯光应声熄灭了,大家惊惶了起来,嘶叫声一片……
这短暂的黑暗给我带来了18000元美金的冠军奖金。灯光师出来向大家道歉时,他举起的右手上,一个蓝色的蝎子文身时隐时现。
拿着这张支票,我突然觉得应该回家告诉妈妈。正想大步跑回去呢,后面跟来了一个声音,我回头一看:“哇!”伊拉狼狈地滚动着大轮椅,正急匆匆地赶过来。
“你急什么啊,石膏人!奖金里有你的一半,追得满头大汗,小心胳膊也折了!”我被她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
“不是啦,你快跟我回家,那些树只听你的。你以为我的腿怎么折的啊?我想砍了它们,结果不是对手,被他们一下抛到院子外面,就变现在的样子了!它们现在可霸道了,你快跟我走!”
我推着伊拉的轮椅到了她家院子,“哇!”我惊叫了一声,院子里男男女女的。
“我出车!”“跳马!”“我飞象!”“支士!”俩绿头发的老头正在激动地嚷道。
“呀呀……”绿头发的小婴儿在追着一只瓢虫。
几个绿色大麻花辫子的女人拿着化妆品正往嘴上、眼上涂抹着,好不热闹哇!
“你看吧!简直气死我了,我的高级口红啊!”
它们听到声音,看到我,不足一秒钟就恢复成树的样子,齐声喝道:“主人驾到!有失远迎!您有什么愿望,请吩咐。”
“各位神仙,你们能不能叫我死党的脚可以重新健康起来啊?她落了很多课了,快留级了!”
“遵命!”树杈伸到伊拉的膝盖上,轻轻扫过。
伊拉不敢相信,试着站了起来,“哇!谢谢!”她高兴地跳了起来。腿好了,伊拉就开始在院子里跳HIP―HOP,继续打着响指。
“瞧你,腿刚好就使劲跳,来点音乐跳起来才有感觉吧!”我也替她高兴,随口这么一说。
“乐师伺候!”十棵树突然晃动着树枝,奏出了经典的摇滚乐《我的CD机》。伊拉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跳起来了。
“听这些树讲起话来像古代人一样文绉绉的,竟然还挺赶时尚的,这音乐都会奏。”我暗自感慨着,心情却没有随着音乐高兴起来。我拾起书包往背上一甩,摸了下口袋里的支票,准备赶紧回家去。
“师傅您好,我去麻雀山地铁站那边!”这出租车还真怪,我摸到了一个金色透明的雕花扶手,然后小心地四处打量着这个装潢超级豪华的出租车:绿色的真皮沙发座位上用金线绣出的针叶林图案;粉色的钻石每六颗组成小花的形状,镶满了车棚;车窗上的水晶窗户上雕刻着美丽的热带雨林,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脚下柔软的脚垫和车子里清新的香味,简直让我感觉在做梦。我心想:估计这出租的起步费应该很高。管他呢,我这里有一万八!
虽然很享受,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师傅啊,您这车一公里多少钱啊?我这里只有支票,您收吗?”见没人搭理我,干脆看窗外的风景好了。啊?怎么这车往天上开啊?我急忙摇下车窗。天!我差点晕倒过去,车子已经在3万公里的天空了!地上的房子像“大富豪”里面的玩具一样;一条一条的路像外星人留下的符号;车就是小蚂蚁了。
“司机师傅?”
“……”司机一句话都不讲,我气愤地起身拍了司机的肩膀一下,这一拍着实吓了我一跳,赶忙缩回后座里。司机的肩膀瘦得简直就是一根筋,从后望镜里我这才注意到司机硕大无比的眼睛,布满菱形网线;脸型古怪,嘴巴小小尖尖;浑身绿色;最可怕的是转动方向盘的手――两把利刀,带着大大小小无数的锋利小齿。我看着这个怪物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在宿舍里发生的一件小事……
那天正午,我在宿舍写作业,突然听到“啪啦啪啦”的声音,随声寻去,看见一个很大体格的螳螂在窗下挥着双刀,好像要出去的样子。
“你怎么进这里来的呀?螳螂老弟,乱闯我们女生宿舍,真是的!”我打开窗户,把它推了出去。它张开美丽的薄翼,飞远了……
没想到我救的这个螳螂还有这样的豪华车啊!
正想着,我发现自己坐的豪华车停了下来,螳螂打开车门,礼貌地咧开小嘴儿,请我下车:“请吧,善良的小姐,这里是月球!”
天啊!我下车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月球的气体,原来在月球也能呼吸哦!和我读的《科幻世界》杂志里说的不一样啊。我试探着往前走着,充满好奇。月球表面坑洼不平,像女孩子脸上的青春痘一样疙疙瘩瘩……远处怎么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我心里开始反感起来。影子走近了,是那个镜子里的老妇人,现在我才有心情打量这个老妇人,服装简直奇怪,不像现代人,也不像外星人。
“奶奶,我上学要迟到了!你把我绑架到这里干吗?”我才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用了,你留下来吧,我们一起建立美丽的月球国度!那时你――卡加?维什尼科娃就是这里的公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镜子里的人就是你,对吗?”
“我是谁?我就是给你预知功能的人,那些许愿树种也是我送给你的。不过,我一时老糊涂了,搞混了床位。”
“什么?预知功能是你给我的?”我感到非常失望,“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啊?”
“我本来选择了三个人来做我的助手,建立月球国度,可是其他两个都相继失败了,只有你成功了!”老妇人兴奋地说道。
“那,我对你又有什么用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我慢慢道来……我出生在一个4000多年前的古老部落里,我们全家族都是伟大的巫师,都会各种各样的伟大巫术。我的小孙女生下来就会巫术,我为她在后背上文了一个飞天凤凰,代表了我们家族的骄傲。可是有一天,皇上的妃子因为中了巫术,失去了美丽的容貌,就怀恨在心,下令将天下的巫师通通处以极刑!我们全家族都被士兵抓走了,我们的伟大著作也被烧成了灰烬。那时的极刑是相当残酷的!全家族的人都被放在一个极大的跷跷板上,我们要尽力让跷跷板的两边保持平衡,如果有一边下沉,全家都会相继滑入“赎罪之井”。我们全家决定联合所有人的力量,把我们的小孙女抛向空中,她就可以活下来,从而逃脱灭门之灾。我永远忘不了小孙女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伸着两只小手被巫术高高地升到了空中,我们的魔法最终用光了,全家人纷纷滑入了“赎罪之井”。最后一个滑进去的就是我。当我用完最后一丝力量把小孙女高高举到天上时,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箭穿过她金色的长发插进了她的心脏!
“赎罪之井”是通往宇宙中最荒凉的星球的大门,家族的人分别落在了很多遥远而荒凉的星球上。而我就落到了这里――这个被叫做“月亮”的荒凉星球上来受罪一万年。可我决定振兴月球,把这里变成巫术的伟大国度!所以我去地球找人来帮助我,我发现了你,你简直和我的小孙女长得一模一样!我惊喜之下,就将我的预知术传到了你的身上!”
老妇慢慢地说着,慢慢地向我逼近。“孩子,留下来吧。我们将成为月球的主人!我会把所有的巫术都教给你!”
“不,不,我不想在这个月球上,太荒凉了。还有,我讨厌巫术!”我坚决反驳道。拔腿就朝大螳螂跑去,跳到了螳螂的背上,喊:“螳螂螳螂!快飞啊!”大螳螂点点头,“呼”地一下张开四片薄薄的翅膀,转了一圈就往对面的蓝色星球飞去。
但是这速度实在太慢了!我回头一看,老妇人竟坐在一把破扫帚上赶了上来!边追边喊:“你不要命了吗?飞越大气层的时候,你会被烧死的!”
“我不管!我不要当什么巫师,也不想建立什么月亮国度!谁稀罕做什么公主啊!”
“但是,你这样真的会死的!你的螳螂朋友也会死!”
“啊?那可怎么办啊?呜……呜……我求你了,把我变回普通人吧!我真的就想做个普通的中学生,像淘气的伊拉,像好心的梁赞诺夫,像中国来的王蕊,像聪明的文森特……求你啦!”
“真的?你真的愿意放弃巫术?继续过那样平庸的生活?你,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努啦!努梨!努哈!让她的预知消失吧!”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掉进火海的漩涡中……
睁开眼,我看见了自己的手。哦?我还活着吗?果然,我还活着!我手里攥着的正是那本《作文特刊》。难道,这是个梦?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我往右看,一米外的床上,伊拉依旧手舞足蹈地听着自己的MP3,兴奋地撅着嘴唇、打着响指。下铺的王蕊和对床正在专心地下着中国象棋。
“喂喂喂!小心别摔着!”被伊拉吵醒了,我心里很不快,头晕晕地对她嚷道。
我的话音未落,她就来了一个跳鞍马失误的动作,一下从床沿上滑了下来,结实地摔在了地上……
2003年写于北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