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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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东方军团和禁卫军的主力部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相互接近,这主要是指他们的地面部队和行动较为迟缓的主力战舰,而他们的空军则率先拉开了亡军战争史上最为惨烈的空战!

    为了能替已方军团争夺到至关重要的制空权,降月和袭云在这场空战中都是投入血本了的,也就是说她们几乎派出了全部能够作战的飞机,那是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庞大到足以用难以数计来形容!

    交战双方的战机就像是孩子们撒出的亿万个纸鹤似的遮蔽着天空,但这些“纸鹤”所带来的却不是梦想,而是不断闪现着的爆炸的火光,这些火光不仅填充满了东方军团,而且也填充满了禁卫军前进的道路,它们致使双方的士兵都出现了大量的伤亡,而且也还有部份战舰在这些火光中相继殒落,但即使是这样,双方的步兵也仍旧在继续向决战的地点挺进,他们就像是发生在沙漠里的大海啸似的在以势不可挡之势顶着对方的炮火前进,当然他们的战舰也是这样,虽然这些战舰在天空中分布的高度各不相同,但他们所要承受的打击却大致相仿,换句话说就是在所有这些战舰的周围,现在都能看到敌军战机的身影,当然也还有护卫着它们的己方战机,双方的战机简直就是在围绕着这些战舰展开着激烈的攻防战,这导致战舰的周围,甚至是在战舰的表面,经常都能够看到一处火光还没有散尽,就又有几处地方发生了新的爆炸,但既然是巨型的空中战舰,所以稍微承受点损伤对它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它们照样可以对敌空军施以强有力的反击,例如降月的那艘旗舰就刚用它的防空炮火击落了数架企图从它面前经过的禁卫军战机,袭云那边也是,她的旗舰也曾数度击落东方军团的战机,现在她的那艘隐身战舰已经打开了部份武器舱盖,也就是说她终于将该舰的武器展现了部份出来,但目前这些武器都还主要是以对付敌机的防空炮塔居多,它们呈纵列密布于战舰的两侧,其开炮时的景象简直令人震憾,火光不断从这些时不时便会重新调整角度的炮塔的炮口喷薄而出,然后又在战舰的周围,当然也是在那些东方军团战机的周围产生出足以称之为天震的爆炸!

    所以正是因为双方的战舰都是如此的优秀,双方的战机才没能将它们的战果继续扩大,就算它们仍在疯狂地进攻,但那进攻的势头却已经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地被稳定了下来。

    这就是发生在大决战前一天的事情,双方都想尽快将对方的空军除掉,但除开战场上的兵戎想见以外,双方也还有些别的事情,对于降月来说这别的事情就是她要修复降月攻城炮,因为前一段时间的肆意使用,她的攻城炮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假如得不到及时地修复,这些攻城炮可能就无法用于这场决战了,这对降月来说无异于痛失一臂,所以尽快修复攻城炮便成了她除开和袭云争夺制空权而外最关心的事情,而袭云呢,她则在关注已经进入尘哀沙漠了的北方军团的动向,当她发现北方军团有想要消灭东方军团侧翼部队的想法后,她便立即电告他们务必要绕过东方军团的那支侧翼部队,转而在她和东方军团主力部队决战时对其身后进行奇袭,总之就是她们现在都很忙,她们都想要打赢这场战争,因为就算是对生命感到厌倦,她们也不会选择死在对方的手里,理由嘛或许会很多,或许就只是她们都讨厌对方的目光而已!

    双方决战的地点是沉哀沙漠里最平坦的地区,那里灰黄的沙丘绵延不尽,给人以海洋的感觉,再也没有任何别的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展开大兵团的决战了,双方都可以不必再顾虑地形的局限,而只需要将自己的全部威力展现出来就行,在各自将对方的空军消灭殆尽后,他们便携裹着滚滚的黄沙来到了这里并迅速投入到了战斗当中。

    最先展开接触的是他们的小股先遣部队,这些先遣部队的士兵们在看到对方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冲向了对方,战斗随后更因为进入决战地点的人越来越多而像滚雪球似得越拉越大,也就是说没用太长时间该地区就充满了彼此杀伐的身影,由他们所搅起的黄沙则更是达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虽然战斗已经进行得如此惨烈,但那也只不过是两军前锋部队的效量,说白了它也只不过就是个前奏,而两军真正的主力部队才刚刚来到这战场的边缘地带,他们静静地矗立在战场的两侧,默默地注视着发生在这战场中间的杀戮和战场对面的敌军主力部队。

    因为东方军团和禁卫军主力部队的到来,所以在战场的左右顿时就形成了两个方圆达数十公里的巨大军阵,他们依梯次展开阵形,随时准备响应降月或袭云的命令冲向敌军阵地,亡军最强大的两台杀戮机器现在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当然降月和袭云也是,事隔多日,她们现在终于又看到对方了,即使在她们之间尚隔着一道宽阔的战场。

    袭云静静地矗立在禁卫军旗舰的舰艏,宛若是尊雕塑,当然降月也是这样,只不过她却是尊深陷了回忆深处的雕塑,她回忆到了她和名鹿争吵的画面,但具体他们吵了些什么她却始终都没有想起来。

    回忆到痛苦的往事总是会令人难以承受,对于表面坚强,内心脆弱的降月来说犹其是这样,但她也还在控制自己,她不想让她周围的人,犹其是袭云,察觉到她现在的精神状态,

    降月随后便将剑抽了出来并指向了禁卫军阵地,这是降月要求第一梯队向禁卫军进攻的命令,所以在她这样做了之后,顿时就有数个方阵的东方军团士兵及坦克部队向禁卫军阵地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东方军团所有的战舰也都开始轰鸣起来,为了能对冲锋部队提供强有力的火力支援,它们便不遗余力地将全部的炮弹和导弹都倾注进了禁卫军的阵地,密集的爆炸顿时就在禁卫军阵地的表面形成了无数波此起彼伏的沙浪,同时也导致了大批禁卫军士兵的阵亡,当然战争绝对不可能是单方面的,犹其是这种势均力敌的战争,在东方军团那么做了以后,禁卫军随即也就硬碰硬地对其发起了反冲锋并对东方军团的阵地施以了全面的火力压制,也就是说发生在双方阵地之间的前锋部队的较量还没有结束,降月和袭云就又向该地区投入了更多的兵力,这导致了战争的迅速升级,同时它也寓示着现在除开向该地区继续投注兵力以外,降月和袭云都再也没有别的任何路可以走了,走即是失败!

    禁卫军的枪队在此战中确实是发挥出了他们应有的技术实力,他们远远地站在禁卫军阵地的前沿,却对处在双方阵地之间的东方军团士兵及其坦克部队构成了巨大的伤害,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会糟到来自东方军团的炮火压制,但顽强的作风却总能使他们屹立在那里并继续向那些进入到他们射程范围之内的敌军射击,也正是因为有了来自枪队的支持,所以在向东方军团发起冲锋时,禁卫军的步兵才没有在比他们经验丰富的东方军团步兵面前显得有多被动,换言之就是禁卫军用他们的技术实力弥补了他们的步兵在经验不足这方面的缺陷,而且不仅是弥补,他们甚至还以此获得了些许优势,也就是说发生在双方阵地之间的对抗正在渐渐朝着有利于禁卫军的方向发展!

    对降月来说这当然是不能接受的,所以在注意到了这点以后她便又将剑举了起来,这次按照降月的命令出击的部队纯粹由坦克组成,而且其规模也相当庞大,粗略算来就应该有近千辆,降月的想法非常直接,那就是她打算用这些坦克去冲散禁卫军枪队,如果一轮攻击不够的话,那么她就会再接着使用第二轮,第三轮,反正就是直到禁卫军枪队被她拖散为止,但不管降月的姿态表现的有多强硬,她所面对的也毕竟是禁卫军,而作为禁卫军最高统帅的袭云,她才不会把降月的这种强硬姿态放在眼里,她甚至都不屑于像降月那样挥刀相向,也就是说在她发布命令时她并没有用剑指向东方军团,她只是很优雅地动了动手指,禁卫军的坦克部队就出击了!

    数百万亡军的大决战,即使是杀尽的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所以它便没有像降月所期望的那样迅速结束,这致使降月的心情已经变得越来越糟,虽然从外表看来她依然是平静的。

    “旗舰攻城炮的能量已经加注到了最大值,”一名侍卫走到袭云的身后说道:“请问您是否打算现在就启动它?”

    侍卫的话把袭云的注意力从降月那里拉了回来,“即使是摧毁了东方军团的旗舰,”她说:“这场战争也不可能立即结束,所以就把我们的秘密武器留到战争的转折点到来时再用吧,那样说不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是,”侍卫赶紧点头道,但他随后又问道:“您所说的战争的转折点是指?”

    “北方军团,”袭云注视着前方的战场说道:“以及随后的西方和南方军团,等他们赶到时,这场战争的转折点也就到来了。”

    在领悟了袭云的意思后侍卫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但奇怪的是,即使他们谈到了被袭云说成是秘密武器的旗舰攻城炮,在袭云的旗舰表面也照样看不到什么可以堪称是主力武器的大口径重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恐怕这事也就只有袭云和她的侍卫们才清楚真相,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降月的坦克部队最终还是没能让禁卫军的枪队停止射击,这便迫使她又作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而这个更加疯狂的决定她曾经也是用过了的,在攻击U区时她就曾经用过,也就是说她打算用她那些已经丧失了战斗力的空中航母去直接撞击禁卫军阵地,以便能使禁卫军,至少是他们的枪队,出现短暂的混乱局面,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趁乱对禁卫军进行打击!

    降月的这招不可谓不狠,因为假使她成功了的话,那么一举击溃禁卫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注意到了东方军团的那些破损航母的动向后,它们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全速向前俯冲过来,扬溢在袭云脸上的那种自负的神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紧张地睁大了眼睛,而她的那些侍卫们则更是两眼发直地说道:“东方军团这是要做什么?”

    袭云当然明白降月这是想要做什么,但现在却不是回答那侍卫的问题的时候,“命令全军集中火力打击那些航母,”她回过头去高喊道:“务必要使其在空中就被摧毁!”说完这话,袭云便又转过身来看了看那些航母,这使得她立即就意识到了仅用炮火是无法阻止那些航母对她的阵地进行撞击的,因为它们毕竟有数十艘之多,所以她随后便又补充道:“让阵地前沿的驱逐舰出击!命令他们必须要以全速直接撞击那些航母!”

    袭云不得不这么做,她不得不用她的那些尚可以战斗的驱逐舰去撞击降月的那些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的航母,这是笔吃亏的买卖,但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否则等待着她的便将是难以想像的混乱!

    袭云的命令刚一发布出去,那些密布在她阵地上空的禁卫军空中战舰就纷纷将它们的炮管对准了东方军团的那些破损航母并对其施以了不间断的打击,这导致在那些破损航母表面立刻就笼罩上了一层爆炸的光焰,但就算是这样,它们也照样在以全速俯冲向禁卫军的阵地,这真的是非常可怕的景象,否则袭云也不会紧张到竟连眼神都显得僵硬了!

    但同时袭云的驱逐舰也开始出击了,它们径直朝着东方军团的那些破损航母冲了过去!

    最终被禁卫军用炮火彻底摧毁了的空中航母也就只有那么几艘而已,也就是说更多的航母还是和禁卫军的驱逐舰发生了碰撞,这导致其中部份航母,当然也包括那些与它们相撞的禁卫军驱逐舰,顿时就发生了大爆炸,还有部份航母则在相撞后改变了航线,相继殒落在双方的阵地之间,而能够突破禁卫军驱逐舰并成功撞到禁卫军阵地上的航母则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即使它们能够让禁卫军产生局部混乱,降月也没有立刻就向禁卫军发起更大规模的冲锋,因为她知道那样的混乱,禁卫军完全有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弥合,所以在此时就冒然冲锋是极其危险的,毕竟禁卫军仍然完整得就像铁板一块,他们没有给降月显露出任何可趁之机!

    连续数天的战斗使双方的兵力都损失惨重,但就算是这样,战斗的热度也丝毫没有降温,双方仍在以空前的规模展开着殊死的较量!

    但这也就预示着降月没能实现她的豪赌,她没能赶在北方军团到来前就将禁卫军打败,在她向袭云发动了那次航母攻击后不久,北方军团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这便迫使她不得不两线作战,对兵力本就已经被严重削弱了的东方军团来说这的确是件相当棘手的事情,但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做呢,困兽之斗虽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总比不斗强吧,所以即使已经有了将会战败的预感,降月也仍然在全力以赴地应对着来自袭云的步步紧逼,那确实是紧逼,因为按照袭云的命令,禁卫军的枪队也开始出击了,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竭力挤压着东方军团的战略纵深。

    看着自己的军队正稳步在向东方军团推进,袭云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的神色,她甚至还显得有些失望,她不希望这么快就看到降月战败,虽然这种事还并没有发生,也就是说袭云更想要看到的是降月的臣服,即使这或许会很很难,或许根本就不可能。

    但袭云这种失望的情绪却没能维持多久,因为她随后便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某种奇异的光芒,那光芒来自天空,所以在注意到了这光芒后她随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向了天空或者说禁卫军阵地的上空,袭云发现在她的阵地上空正有数十道火焰在急速下沉,因为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景象,所以她便难免会显得有些迷茫,直到她看清了这些火焰的真实身份为止。

    “战略核导弹!”她仰望着其中的一缕火焰说道,而这缕火焰跟着就来到了她面前数米开外的地方,也就是说她现在正零距离站在一枚战略核导弹的面前!

    核导弹当然是不需要靠撞击来引爆的,所以即使还没有撞到禁卫军旗舰的甲板,该导弹随后也爆炸了,这导致袭云顿时就被剧烈的强光给笼罩了进去,但在强光中她还仍然咆哮着想要站直身体,即使这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但既然袭云看到的是数十缕火焰自天空中降下来,那么此时发生在禁卫军阵地表面的核爆炸就绝对不只是她面前的这一处而已,而应该是数十处才对,也就是说在她那数十平方公里的阵地表面几乎每平方公里都有一枚核弹爆炸了,这对禁卫军造成的冲击是可以想像的,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顿时就显得东倒西歪,既而更是匍匐在了已经被核弹搅得就像云海似的地面!

    这些核弹对东方军团造成的冲击也同样是可以想像的,因为他们确实是搞不清楚这些核弹是从哪里来的,包括降月也是,她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在亡军的战场上会看到核爆炸,因为亡军根本就没有使用核弹的意愿,但无可否认的是这意外的核爆炸确实是给她提供了消灭禁卫军正面部队的机会,所以随后她就趁着禁卫军刚糟受核打击,还立足未稳的时候,向袭云的冲锋部队发起了反冲锋并一举将其击溃了,战争后来跟着也就重新回到了僵持的局面。

    一枚核弹既然无法消灭降月,那肯定也就消灭不了袭云,所以在她的士兵们都陆陆续续地站起来了以后,她也就跟着站了起来,只是现在的她也就和降月似得全身都衍生出了精致却也可怕的外骨骼!

    虽然核爆炸已经过去了,虽然她可以用剑支撑身体,但袭云却仍在颤抖,至于这颤抖的原因嘛,当然不是因为她感到害怕,这从她此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除开愤怒,现在的她再也没有了任何别的情绪,她不能容忍自己受到这样的羞辱,所以她要报仇,犹其是在她听到阵地的后方有迥异于亡军的枪炮声出现时,“该死的人类!”她紧咬着牙关说道!

    袭云猜得没错,这次对禁卫军的核打击确实是人类所为,更确切点说就是吴杉所为,在核爆炸以后,他的部队就出现在了禁卫军阵地的后方并迅速投入到了与禁卫军的战斗当中,也就是说现在在禁卫军的阵地后方到处都能够看到由吴杉所帅领的身着装甲作战系统的人类士兵,他们以排山倒海的气势主动向禁卫军发起了进攻,在这其中甚至还能够看到吴杉的身影,虽然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是E区的最高指挥官了,但他却仍然在战斗,就像当初身为将军时那样,他再度穿起了他的那套辅助作战系统,他也正在呐喊,就像他身边所有的士兵们那样,他呐喊着启动了辅助作战系统的所有武器装备,所以他现在全身都正在机械性地擅动,但他那不断被火光照耀着的神情却又是专注的,甚至还可以说是疯狂的,因为就只有魔鬼在吃人时才会像他那样显露出自己牙齿!

    虽然吴杉出于安全考量,建议喜暂时不要回到东方军团,但喜却坚持要这样做,所以说喜是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回到降月的旗舰的,这肯定不容易,但被降月派去接喜的那名侍卫却做到了,他驾着战机安全地将喜送到了降月的旗舰,喜现在也对战争表现出了充分的适应能力,虽然站在旗舰的表面,她的身边到处都在爆炸,但她却仍能做到面带微笑地看着降月,她很高兴自己能帮上降月的忙,当然她也同样希望降月能为此而感到高兴,但事与愿违的是降月在看到她以后所表现出来的就只有愤怒,“你这是在做什么,”降月冲着喜怒吼道:“你怎么敢违抗我的命令!”

    喜知道降月这是在为她没有尽快赶回东方军团的事而生气,所以她便马上辩解道:“我只是想要帮你找到援军,”她说:“而且我也并不是你的部下,所以没有理由要执行你的命令!”

    对于喜的固执,降月真的是已经憎恶到了极点,但除开憎恶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向她解释不能尽快赶回东方军团也就意味着不能尽快抵达姬雾草原吗,那没有用,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通往姬雾草原的道路已经被禁卫军的援军给重新封死了,正因为如此,所以降月随后才会转过身去背对着喜什么话也没有说,见到降月这样喜立刻就放低了姿态,“你真的生气了呀,”她以近乎讨饶的口气对降月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但说实话,现在的降月倒是真心希望喜能离开,所以在喜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她还能说什么呢,“喜,你真是个傻瓜。”她唯能告诉喜的就是这个。

    虽然并不是什么恭委的话,但降月的语气毕竟是变得温和了,所以喜随后也就笑了,但她仍然没有忘记要顶撞降月,“你也是。”她说。

    降月可不想和喜在这样的问题上争执不休,所以她便赶紧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你去给我找援军了是怎么回事?”降月问,但她这话还没有问完就已经睁大了眼睛,“难道刚才的核爆炸是你搞的鬼?”

    “不只是核爆炸,还有援军哦,”喜故作自命不凡地说道:“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禁卫军阵地的后方,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即使还看不到,但降月也已经收到了在禁卫军阵地后方出现人类军队的情报,所以对于喜的话她并没有产生怀疑,只是令降月不敢相信的是这事竟然是喜促成的,另外降月也还有别的原因对喜所带来的援军感到顾忌,“这简直是乱来,”她厉声说道:“作为亡军,神的选民,我绝对不会和人类结盟!”

    喜讨厌降月说这样的话,所以她便反驳她道:“那么你就可以死吗,虽然你自认为比人类高级,但如果你拥有这样的想法的话,你又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呢,你还不是和我们似的无法正视自己的缺点,总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人注定是邪恶的。”她说。

    虽然喜这样说了,但降月却仍然认为自己所代表的就是正义,所以对于喜的话她也就没有怎么听进去,“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说。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亡军和人类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你应该明白的。”喜说。

    降月当然明白这点,只是有的时候她不愿意承认罢了,所以随后她便显得有些沉默。

    见降月不再说话了,喜便赶紧试探着问道:“你同意了吗?”

    即使是同意了,降月也不会把她的想法就这样说出来的,况且此时还刚好有名侍卫走过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将军,”那侍卫迫不及待地说道:“西方军团东进受阻,我军则翼部队已经完全阻击住了他们!”

    北方军团已经对其展开了夹击,而南方军团要进入沉哀沙漠则仍需时日,所以现在能够阻击住西方军团对降月来说也算是件亡羊补牢的好事,“知道了。”她说。

    袭云为了打击吴杉军团,便抽调了部份枪队到阵地后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普通的亡军步兵根本就对付不了这些装备了新的辅助作战系统的人类士兵,虽然亡军步兵在近战时仍然是无敌的,但人类在战争中从来也就没有谋求过什么近战,即使是在冷兵器时代也是这样,人们总是在想方设法地制造着更长或者是射得更远的兵器,至于近现代嘛,那就更不用说了,而现在呢,新的辅助作战系统使吴杉军团的士兵变得就有如飞虫般灵活,也就是说只要禁卫军步兵靠近,他们就会立即飞远并继续向其射击,这当然会令人感到头痛,所以即使在正面战场上仍然需要他们发挥威力,袭云也还是向阵地后方抽调了部份枪队。

    袭云的这招对禁卫军阵地后方的战事来说确实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在糟到重创后吴杉军团的士兵们立即就显得谨慎了许多,他们不再轻易飞到天空中了,因为那会让他们在禁卫军枪队面前显得就像是飞盘,也就是说只要他们一起飞立刻就会有人向他们射击,这当然不是什么很好的感觉,所以现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躲在沙丘后面尽量避免与禁卫军枪队直接冲突,吴杉也是这样,他现在也是躲在沙丘后面在指挥部队,但这也并不是他这样做就没有危险了,因为在他的身边还随时都能够看到由爆炸所搅起的黄沙,它们铺天盖地得腾起,然后再铺天盖地得落下,经常搞得他和他四周的军官及士兵都是灰头土脸的。

    “混蛋,完全被压制住了!”某军官气愤地拍着身上的黄沙说道,另外一名军官则在问吴杉:“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吴杉现在已经是E区的最高指挥官了,但他的直系部下却还是习惯于叫他将军,吴杉也不反对他们这样称呼自己,因为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早已习惯了将军这个称谓,吴杉本来是想要告诉那名军官他们应该后撤的,但他却晚了那么点点,也就是说他刚张开嘴准备说话,那名军官及呈直线站在他身后的两人就全都倒了下去,这是令人难忘的一幕,吴杉瞪大眼睛清晰地看到了他们的辅助作战系统是如何就像豆腐般被击穿的,但奇怪的是当时在他们的身边并没有发生任何爆炸呀,容不得吴杉多想,紧接着这一幕便又重演了,而且还是大规模的重演,不仅是吴杉所藏身这处沙丘后面,整个E区军团的阵地现在到处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这当然是可怕的,因为它造成了大量E区官兵的伤亡,为了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即使是有危险,吴杉也还是将头探出了沙丘,他想要看看禁卫军到底是怎样做到这些的。

    在远方的禁卫军阵地前沿,吴杉看到他们的枪队正在集中火力向E区的阵地射击,但他们瞄准的却不是E区的士兵,而是他们认为有E区士兵躲藏在后面的沙丘,看到这些吴杉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士兵无原无故地死去,原来他们都是被禁卫军用穿透性极强的枪械给打死的,意识到这点令吴杉不寒而栗,他没有想到就连这些小山似的沙丘也无力挡住亡军的枪弹,也就是说他的部队现在完全就是在毫无掩体的情况下在与禁卫军作战,而且更可怕的是肯定还有很多士兵以为他们的掩体是安全的!这简直就是屠杀,吴杉赶忙将头转了过来,他想要命令全军暂时后撤,但他还没有说出那样的命令,他的视线就被远方的一个身影给吸引住了,那是个少年的身影,他就站在吴杉侧面的沙丘顶端,那个地方当然是危险的,因为他已经完全暴露在了禁卫军枪队的视线范围之内,但那少年却仍能冷静地面对禁卫军枪队,他不仅没有作出任何闪避的动作,而且还平静地将自己的手枪举了起来并使其瞄准了禁卫军枪队,而他用的那把手枪吴杉从来也就没有认为过是真枪,即便是真枪,吴杉也不认为他就能和禁卫军枪队对抗!

    “小拓。”吴杉默默地喊道,他不知道小拓是怎么跟着来的,他明明记得临行前他是按照喜的要求将小拓留在E区了的呀,完了,吴杉这样想道,他不认为小拓能够活到下一秒!

    未来总是那么不可思议,就连下一秒的事情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一秒钟以前吴杉还认为小拓必死无疑,但一秒钟以后他才发现必死无疑的是禁卫军枪队的士兵,小拓在将枪瞄准禁卫军枪队后只是默默地说了这么句话“我宽恕你们。”然后他就扣响了扳机,再然后整个大地都以小拓为中心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同时在他的四周还出现了一轮沙的涟漪,跟着远方的那些禁卫军枪队士兵就齐刷刷地全都倒了下去并化作了舍利子,吴杉及看到了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惊呆了,要知道小拓做的这件事是即使整个E区用光所有的核武器都做不到的,但小拓却做到了,而且他用的还是把在吴杉看来根本就不是枪的枪,面对这样的奇迹,吴杉还能说什么呢,瞪大眼睛才是他最本能的选择!

    在一枪搞定禁卫军枪队后,小拓便将双臂很自然地放了下去,而吴杉呢,他则趁此机会向禁卫军阵地发起了总攻击,“全线出击!”他奋力喊道。

    随后吴杉就来到了小拓的面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还活着吗?”他说,吴杉的意思就是说既然小拓也曾经向他开过枪,为什么他却没有死。

    “因为当时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宽恕你。”小拓跟着便答道。

    听到这样的话,吴杉还能说什么呢,他愣了好半天,随后才说道:“你和你姐姐同样不可思议。”

    数千人的枪队在瞬间被清剿,这是袭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所以在侍卫向她报告了此事后她唯一的反应就是不相信,“这不可能!”她恶狠狠地看着那名侍卫说道:“情报在传递过程中肯定出现了错误的解读,人类不可能在瞬间就消灭的了我的枪队,就连浮幕,甚至是降月都没有这样的能力!”袭云本来还想要再对这侍卫喊些什么,但她却突然终止了,那是因为通过这侍卫的神色她也能看出来这事的的确确是发生了的,情报方面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他们使用了什么新式武器是吗?”她稍后又强压着自己的怒火问道。

    “是的。”侍卫很严肃地答道。

    “那是什么?”

    “某种手枪。”虽然不愿意,但侍卫却不得不把这话说给袭云听,他不得不告诉袭云她那数千人的枪队是被人类用某种手枪打败的。

    在侍卫说过这话后袭云定定地看了他足有半分钟,她不能理解这侍卫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这也只是刚开始的事情,后来她就理解了,她开始渐渐地意识到她不能忽视在她身后作战的这支人类军团,因为他们拥有意想不到的力量,这力量在某些方面甚至都已经超过了东方军团,她不得不正视这个现实,半分钟后袭云将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眼前的这片战场,那是满目创夷的景象,但决战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现在在袭云的对面她已经看不到有多少艘东方军团的空中战舰了,当然她这边也是这样,禁卫军的空中舰队同样也受到了重创,但双方的旗舰却都挺了过来,它们虽然都负了伤,也就是说在有的地方都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但却仍旧沉稳地镇守在各自阵地的中央,“启动旗舰攻城炮,目标,东方军团旗舰。”袭云说。

    “是!”站在袭云身后的侍卫赶紧答道。

    袭云本来是想要等到西方军团来了之后再动用她的这个秘密武器的,但她没有想到西方军团竟这么无能,居然连东方军团侧翼部队的防线都突破不了,再加上她现在又确实感受到了来自身后人类军团的压力,所以她便只好提前动用那门所谓的旗舰攻城炮了,虽然还不敢确定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但假如能实现正面突破的话,就能缓解其它方面的压力,这就是袭云现在的想法,她要杀了降月!

    在袭云的那名侍卫离开舰艏后不久,禁卫军的这艘旗舰就传出了奇异的怪响,那是各种机械都在超负荷运转的声音,与此同时该舰从结构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初这变化主要体现在舰体的各个结合部,它们在剧烈地分裂,然后分裂出来的部份又再次进行重组,也就是说没过多久一艘新的禁卫军旗舰就重新展现在了参战双方的眼前,和先前该舰那几何形的外形迥然不同的是现在的它已经变得更为复杂了,在反复交织着的巨大外骨骼的包裹下,一门贯穿了全舰的超级重炮正静静地彰显着只属于它的超级威慑力,这就是袭云所说的秘密武器,禁卫军的最强重炮,旗舰攻城炮!

    但不管禁卫军的这艘旗舰发生了多么大的改变,它的舰艏却仍旧都是原来那样,它也是全舰唯一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的地方,所以袭云便仍能站在舰艏上以充满了杀意的眼光看着东方军团的旗舰,她似乎并不打算离开这里,即使在她头顶的不远处就是旗舰攻城炮那巨大的炮口,即使现在都已经能够听到该攻城炮被启动的声音了,“就让你看看我的愤怒吧。”袭云说,她这话是想要说给降月听的,虽然降月根本就听不见。

    禁卫军旗舰的变化同样也令降月感到震惊,她很清楚这种变化绝对不会单纯地就只体现在该舰的外形上,它的战斗力也应该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说实话这确实是令降月感受到了某种始料未及的恐惧,所以她赶紧便吩咐侍卫将喜带进了船舱,而降月的那些护卫舰,也就是在东方军团旗舰周围游弋的那些小型军舰在意识到旗舰可能有危险后则赶紧就驶向了它的正面,它们这是想要替降月挡住来自禁卫军旗舰的打击,不管那打击是什么!

    袭云的旗舰攻城炮在发出了片刻越来越低沉,越来越令人感到紧张的巨响竟突然平静了下来,而后该炮就爆发了!那是种绚烂或者说辉煌至极的景象!想想吧,在袭云的头顶突然出现了一道就犹如是从天堂透射出来的圣光是种什么样感觉,而现在就是那样,伴随着剧烈的颠簸,旗舰攻城炮释放出了某种圣洁的光束,它直指东方军团的旗舰而去,而袭云则就站在这巨大光束的下方尽情地享受着由这光束给她带来的那种长风拂面的感觉,这使得她的头发顿时就像火焰般飘扬了起来,也就是说她的头发有的时候会遮挡住她的视线,但袭云却全然不在乎这些,她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眨一下,她仍然就像雕塑似得在静观着东方军团的旗舰和那些想要保护它的护卫舰!

    即使知道直接承受由旗舰攻城炮所释放出来的这道光束的后果是毁灭性的,游弋在东方军团旗舰周围的那些护卫舰也还是毫不迟疑地就挡在了它的前面,当然也是东方军团旗舰的前面,保护旗舰是这些护卫舰的使命,它们用自身的毁灭证明了它们对这使命的忠诚,首先是最前沿的护卫舰,它几乎是一触到这光束立即就像掉进河里的石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既然是掉进河里的石头,那它肯定就会激起或大或小的涟漪,所以不管怎么说它也还是起到了分散那光芒的作用,然后就是第二艘护卫舰,它爆炸了,但也使得那光芒更加分散了,再然后就是第三和第四艘护卫舰,它们也全都爆炸了,所以在那光芒真正对东方军团旗舰造成冲击时它是已经经过了四道过滤的,也就是说这光芒现在已经变得不那么完整了,它已经分散成了众多细微的光束,但就算是这样,当降月亲自面对这光芒时,她也还是意识到了自己有可能会死,虽然她竭力想用双臂和剑挡住那光芒,但那又有什么用呢,那光束是无处不在的,所以降月便只在倾刻间就消失在了那璀灿的世界里,同时在她的旗舰表面也发生了空前的大爆炸,无数道细微的光芒就像流水般贯穿了该舰!

    喜静静地蜷缩在就像发生了大海啸的船舱里,她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那肯定是可怕的事。

    别墅外的天空是睛朗的,非常睛朗,因为刚下过雨,所以湛蓝到几乎看不见一丝云彩,袭云喜欢这种感觉,犹其是当她发现名鹿也喜欢这种感觉的时候她就更喜欢了,名鹿正坐在她的工作室里,他背靠着玻璃幕墙,静静地注视着别墅外的世界,这也是袭云所要求的,她因为想要给名鹿塑尊大理石的雕像,所以便要求他那样做了。

    “名鹿。”袭云轻轻地喊道,她今天穿了件很漂亮的裙子,即使是在工作的时候她对自己的装扮也从来不会马虎,犹其是在名鹿的面前。

    听见袭云喊他,名鹿赶紧便将注意力转向了袭云,同时他还露出了非常温柔的微笑,“什么?”他问。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不会笑呢?”袭云边说边用锤子叮叮铛铛地搞打着她的那尊雕塑,名鹿的衬衣非常精致,她觉得在领口的这个位置她应该多用点心。

    “但我这不是在笑吗?”名鹿故作奇怪地说道。

    “不,你虽然在笑,但我却从来都没有觉得你开心过,”袭云说:“你不喜欢这里,是吗?”

    名鹿的微笑渐渐消失了,袭云说的没错,他从来都没有开心过,他也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袭云的这间别墅,他只是因为袭云在这里所以才会到这里来的,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只是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名鹿说,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袭云真的很不理解名鹿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我觉得你很优秀呀。”她说。

    袭云的赞扬似乎令名鹿更加忧郁了,他将脸又重新转向了玻璃幕墙那边,“优秀吗,或许是吧,”他说:“至少我能够很轻易地看透别人的想法。”

    “希望你也能看透我的想法。”袭云走近名鹿并蹲在他面前说道。

    名鹿跟着便握住了袭云放在他膝盖上的手并再度流露出了他那勉强的微笑,但不管他的笑容有多勉强或者有多短暂,袭云也知道他是爱着她的,否则根本就不喜欢笑的名鹿也不会刻意想要在她的面前笑。

    “我要离开蜻陆了。”名鹿随后说道。

    “你要离开蜻陆,可这到底是为什么?”袭云喊道,她也因此而重新站了起来。

    “我要去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名鹿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相信只有在那样的世界里,我们的幸福才会永恒!”名鹿说,他现在已经变得不再忧郁,他的语气和眼神都显得极为坚定。

    袭云不能理解名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允许,”她说:“我不允许你离开蜻陆,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可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但这也就是你的想法呀,”名鹿极力解释道:“你不是想要我们永不分开吗?”

    “但我想要的并不是你说的那种永远!”袭云喊道,她都快要哭了。

    “但在目前这个世界里,就连你想要的那种永远我们都不可能做到!”名鹿也同样喊道,他感到很愤怒,他愤怒袭云为什么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理解,他们根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不同阶层的人,而他们又都有极强的自尊心和脆弱的灵魂,所以分离对他们来说便只是迟早的事。

    其实名鹿的话袭云并不是不能理解,但她此刻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她便眼含着热泪说道:“借口,”她说:“那全都是幼稚的借口,你根本就只是想要离开我,因为你把和我在一起看作是种折磨!”

    名鹿沉默了,袭云说的没错,他有的时候的确是会把他和袭云的这种关系看作是种负担,但他不正是因为想要改变自己的这种心态,或者说这种环境,所以才会去追求那在世人看来或许会有些难以理解的永恒吗,但麻烦的是正在气头上的他却并没有这样对袭云说,他说了别的话,而且是以极冰冷的语气,“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吗,你从不去蜻陆城,而我就生活在那城里。”他说。

    袭云确实是很少到蜻陆城里去,因为她把城里的一切都看作是平民的,“是的,我哪里都不会去,”袭云固执地看着名鹿并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这里才是我的生活,就在这个被你看作是懦弱的象牙塔的地方!”

    单纯有的时候会让人显得格外残忍,因为不理解,所以便肆意地伤害别人,现在的袭云就是这样,她维护了她的等级尊严,但却将名鹿推向了那个他早就预料到了的黑暗深渊,不过也正是因为名鹿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他才仍然能保持平静,但这也并不是说他就变得不再可怕了,而是刚好相反,现在的名鹿比他在怒吼的时候还要更加令袭云感到害怕,这也就是名鹿的本来面目,他再也用不着因为想要维护他和袭云的爱而故意装出什么他本就不善于表达的姿态了,他终于将他对自己,当然也包括对袭云和这整个世界的那份失望统统都表现了出来,在这一刻,袭云的心是没有跳动的,因为在名鹿眼睛里她看到了某种非人类的眼神,那种眼神是虚无的,而且充满了永恒的意境!

    那次见面之后袭云就再也没有见过名鹿了,她虽然到处寻找过他,她甚至还去了蜻陆城里,但却始终都没有找到名鹿的踪迹,所以在战争爆发以后袭云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那间别墅,她希望名鹿能回来看看她,哪怕一眼都好,但一晃很多年过去了,人类之间的战争结束了,亡军又出现了,袭云却始终都没有等到名鹿的归来,而她自己的生命也终于因疾病的困扰走到了尽头,袭云死的时候是孤单的,即使那天别墅外的阳光依然明媚,但这阳光只要一折射进她的别墅就会立即失去生机,而变成冰冷的惨白,这惨白的光线笼罩着她和她的那尊大理石雕像,使之拥有了共同的颜色,朦胧而又平静,袭云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那尊雕塑旁,直到她被飞天的音乐唤醒,再后来袭云就以亡军的身份参加了对人类的战争,虽然她和普通的亡军并不完全相同,也就是说她拥有自由意志和不那么完整的外骨骼,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用心沟通的能力使每一个亡军成员都能够为她分担掉部份忧伤,所以她很快就在亡军中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并确立起了自己的地位,她甚至还因此而获得了晋见神的机会,但并未将晋见方式搞清楚的她却误闯入了姬雾草原,她以为神会在姬雾草原接见她,但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姬雾草原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对亡军来说都是禁区,所以进入那里后不久她的身体就呈现出了消失的迹象,但好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一个居然敢在姬雾草原喝酒的男人,虽然并不敢肯定是不是在他的帮助下她才躲过这一劫的,但在遇见这男人以后袭云的身体确实是重又显得真实起来了。

    “名鹿。”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但袭云在一见到这个男人后便立即这样喊道,当然她的声音很低,那只是种发自内心,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窜出来了的声音。

    那男人似乎很奇怪袭云为什么要这样喊他,所以他跟着便问袭云道:“你是谁?”

    “我?”这个问题把袭云难住了,“亡军中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名字的。”她说,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是谁。

    “呵,是啊,”那男人笑了,“三千里路云和月,你就叫降月吧。”他在喝了口酒后深沉地说道。

    这个男人当然就是名鹿,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成为了至高无上的未来佛,他确实是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也就是亡军世界,这是袭云跟着便意识到了的事,她注意到有飞天坐在这个男人的左右并不时在往他的空杯子里斟酒,而飞天只服侍神,所以袭云后来便欣然接受了他所赋予她的这个新身份——降月!

    伴随着外骨骼的剧烈脱落,降月终于把她的前世和今生联系在了一起,她没有再去抵抗那些由旗舰攻城炮所释放出来的璀灿光束,而是坦然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同时她也在无力地倒下,而喜呢,她则正在沿着光的阶梯往旗舰外面跑,现在整个东方军团的这艘旗舰,不仅是舰体表面,就连其船舱内部都在发生着剧烈的爆炸,甚至就在喜的身边都经常能够看到爆炸,所以她便再也在船舱里呆不住了,她要到甲板上去找降月,即使那里比船舱中更加危险,喜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她不希望看到降月出事,但事与愿违的是,喜才刚来到舰艏就看到降月沉重地倒在了甲板表面,“降月!”喜惊呼道,而后她就朝降月跑了过去,袭云的旗舰攻城炮此时已经暂停了攻击,所以至少目前喜还是安全的!

    “降月,”喜在跑到降月身边后便赶紧蹲了下去并抱起了她的头,“你这是怎么啦?”她几乎是哭着喊道,但降月却并没有回答。

    在喜之后,降月的侍卫们也来到了她的身边,他们注意到降月还没有死后便赶紧将她扶了起来,他们这是打算让降月到船舱里去养伤,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后,袭云终于露出了压抑已久的笑容,她笑得是那么得肆无忌惮,以至于这战场上的人们,无论他是身处在哪个方向的,都能够听到袭云那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笑声,喜也同样听到了袭云的这个笑声,所以她的脸色顿时便显得愤怒起来,她知道降月的受伤完全是袭云造成的,因此即使想陪在降月的身边,她也没有那样做,她拿起了降月的佩剑并走到了自决战开始以来降月就一直都站着的那个地方,喜打算代替降月指挥东方军团,即使这或许会显得有些草率,即使她根本就没有权利这样做。

    极度的愤怒令喜就像是变了个人,她不明白杀戮为什么就能使袭云变得那么开心,她想要令袭云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但现在她主要想让她理解的是死亡的恐惧!

    浮幕已经不在了,而东方军团的其他高级将领此时也不在旗舰,所以喜具体能不能代替降月接管东方军团其实就只在于降月的侍卫们是否支持她,也就是说假如降月的侍卫们认为喜可以接管东方军团,那么她就可以成为新一代的东方军团最高统帅,当然只是暂时的,反之则不然,幸运的是,或许也可以说麻烦的是,降月的侍卫们是支持喜的,当他们看到喜拿起降月的佩剑时,他们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降月,那时的降月也就和现在的喜一样,她的眼里虽然总是充满了怒火,但却仍然无法掩饰她的纯真和善良。

    东方军团的这位新的最高统帅看来是位福将,虽然她连各部队的编号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部队里有编号这回事,但她的运气却足以弥补她在所有这些方面的不足,例如她刚站到降月的位置上就有名侍卫走过来问她:“阁下,”虽然承认了喜的临时指挥权,但侍卫们却仍不打算像对降月那样称其为将军,这也是情有可愿的,“降月攻城炮已经修复完毕,请问是否现在就动用它对敌旗舰展开反击?”这名侍卫说,而其他的侍卫则在静静地旁观,他们都想要看看这位新的最高统帅到底会展现出什么样的指挥风格,或者说她到底有没有能力指挥东方军团。

    刚拿起降月的佩剑时喜或许很酷,但一涉及到具体问题时喜马上就傻了眼,她根本就不明白降月攻城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炮,“这个,”喜环顾起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些侍卫,她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她害怕自己会作出错误的决定,直到她看到了那位这些天来一直都陪在她左右的那名侍卫,他对她点了点头,“当然!”喜随即说道,而后她又补充道:“但这还不够,要战胜禁卫军我们就必须得全军出击明白吗?”喜后来补充的这话也就是她对战争的全部理解,战争给她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就是所有人都应该冲锋杀敌。

    “您是说全军吗?”站在喜面前的侍卫睁大了眼睛,“那包括正在阻击北方军团的部队吗?”他问。

    喜可不知道在她的身后还有个什么北方军团,她想要打败的就只是袭云,“当然!”她说:“现在就执行命令!”

    “是!”所有的侍卫都向喜鞠躬道,他们都以为喜或许会是比降月都还要更加强硬的最高统帅,甚至包括那名陪喜去过E区的侍卫,甚至就连他都相信喜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带领他们战胜禁卫军,即使她还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喜熟悉情况。

    侍卫们走后喜便转过身去面朝着袭云,她这是想要告诉袭云,她现在的对手是她,而不是降月,但这却使袭云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她不明白东方军团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除开降月和浮幕而外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别的人来领导军团了吗,“喜,”她尽量想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但她却做不到,她甚至还仰天长笑了起来,“喜,哈哈哈!”她笑道。

    喜当然也知道袭云是看不起自己的,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显得自卑,她非常沉稳地站在东方军团旗舰的舰艏,即使该舰在经过旗舰攻城炮的洗礼后都已经处在了坠毁的边缘状态,喜想要看看袭云究竟想要笑到什么时候,她蔑视这个自以为是万能的袭云,或许她曾经以为她是高贵的,但现在她却只能把那看作是袭云的无知。

    袭云还在笑,虽然她早就已经不想再笑了,喜认真的姿态对她来说就像是种难以抗拒的冷幽默,她受不了这个,她看不得喜那张表现得异乎寻常冷静的脸,所以她便只好尽量将视线转向别的地方,例如天空,她可以对着天空去调整自己的心态,这确实是收到了奇效,犹其是当她发现在她的头顶竟有个黑洞在迅速形成时,但这也并不是说她就没有笑了,她仍在笑,只不过那笑容已变得出奇得僵硬,“降月攻城炮!”她笑道,而后在袭云的瞳孔里就映射出了一枚炮弹的身影,再然后她整个人就都被爆炸的光焰给笼罩了进去!

    虽然单发的威力比不上旗舰攻城炮,但降月攻城炮却可以连发,这是旗舰攻城炮所做不到的,这也是这两种超级利器之间的众多不同之一,所以那笼罩着袭云的光焰还没有散去,在禁卫军旗舰的表面,甚至是船舱里面就又形成了更多的黑洞,它们包裹着整个这艘禁卫军的旗舰,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所以袭云刚刚撇开那笼罩着她的硝烟,她就又愣住了,而她本来还气急败坏地想要向喜还以颜色呢,面对那无处不在的黑洞,袭云还能说什么呢,她唯有再次接受重击,并且还是轮番重击!刚才东方军团的旗舰爆炸的有多惨烈,现在禁卫军的旗舰爆炸的就有多惨烈,甚至更甚,因为降月攻城炮可以专挑薄弱的地方打,也就是说它更精确,所以其对禁卫军旗舰造成的损害自然也就会更大,因此该舰在爆炸后顿时就呈现出了倾覆的迹象!

    “喜!”当袭云再次说出这个名字时她是咬牙切齿的,她没有再笑了,她再也不觉得喜那严肃的表情是个笑料了,因为正是这个曾经让她蔑视到了极点的人将她打跪下的,在降月攻城炮的轮番重击之下,袭云不得不跪了下去,而她的身体每向前倾斜那么一点,她对喜的恨就都会更增添那么一分,以至于对现在的袭云来说她恨喜甚至都已经超过了恨降月!

    经过这一轮重击之后,袭云的外骨骼也已经变得不再完整了,她单腿跪地,单臂撑地,并且还将剑尖插在了甲板上以使自己能尽量保持平衡,现在的她也就和降月似得浑身上下都受了很严重的伤,但倔强的,总想要战斗的心却使她挺了过来,也就是说依靠强大的意志,她能够使自己不至于像降月那样晕倒,她没有降月那么多负担,这是她的优势,而后袭云便用双手抓住了被她插在甲板上的那柄剑的剑柄,她想要站起来,她用恶魔般目光告诉了喜这样的信息,她是打不倒她的,但喜并不这样认为,她高高在上地注视着袭云和她的那艘正在倾覆的旗舰,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永远都别想站起来!

    袭云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将她的膝盖拖离了甲板,但就像喜通过眼神所告诉她的那样,她站不起来,原因就是她才刚站到一半,在她的面前就又有一个黑洞形成了,喜再次下达了用降月攻城炮轰击袭云的命令,“啊!”袭云愤怒而又无可奈何地面朝着那黑洞喊道,然后她就再次被爆炸的光焰给笼罩了进去!

    同时按照喜的命令,东方军团的地面部队也开始全军出击了,他们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向禁卫军阵地猛扑了过去,虽然禁卫军枪队和坦克部队竭力想要阻止住东方军团的这般势头,但他们却做不到,他们的实力早就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削弱,根本就拦不住全军出击的东方军团,所以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双方阵地之间的分界线随后才会变得模糊起来并最终消失了,但地面上的这种混乱场面却并没有吸引走喜和袭云的注意力,她们仍然在彼此凝视着对方,也就是说喜在袭云的面前仍然是保持着她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而袭云呢,她则在被再次打倒后干脆就背靠着舰体坐在了甲板上,她甚至还露出了极其残忍而又疯狂的笑容,即使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袭云也仍然不认为喜有战胜她的能力,“再次启动旗旗攻城炮。”她对就躺在她身边的一名侍卫说道,该侍卫也因为糟受了降月攻城炮的轰击而身负重伤,但就算是这样,在得到袭云的命令后他也还是坚持着离开了舰艏,按照袭云的命令,他这是要去通知作战室再次启动旗旗攻城炮,而目标则不用说,那肯定是喜!

    袭云的笑容和她那桀傲不训的姿态真的是令喜感到非常痛心,所以她稍后便将脸转向了别的方向,她懒得去看这个人,她认为现在的袭云就只应该接受教训,侍卫们在她将脸转向别的方向后随即就明白了喜的意思,所以他们跟着便又启动了降月攻城炮,袭云也因此而糟受了新一轮的重击,那当然是痛苦的,换作是普通的亡军成员的话恐怕早就被炸的灰飞烟灭了,所以每一次糟受这样的打击,袭云都显得是那么的痛苦,但那却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也就是说在炮击的间歇期她还是会倔强地露出她那疯狂的笑容!

    袭云虽然现在还没有死,但那却并不表示她就永远都不会死,她非常清楚这点,这令她感到很痛苦,但她却仍要坚持,因为她已经听见了旗舰攻城炮被启动的声音,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再坚持片刻,喜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她则又可以高傲地站起来了,但她的这艘旗舰毕竟是正在倾覆,所以有些事情便不会像她想的那么完美,旗舰攻城炮并没有直接击中喜,而是从喜的旁边将东方军团的旗舰拉出了一道巨大的缺口,这导致该舰顿时就发生了毁灭性的大爆炸,既而更是像禁卫军的旗舰那样缓缓沉向了地面!

    在这样的一艘不仅在爆炸,而且还在下沉的舰艇表面喜自然是站不稳的,所以她便想要寻找一个支撑物,在慌乱中她看到了一支突出于舰艏的外骨骼,它离她就只有两步远,所以她便想要抓住它,但这却并不容易做到,她的步伐太过踉跄,差点就滑出了旗舰,还好有那名陪她去过E区的侍卫的帮忙,所以这样的事情才并没有发生,该侍卫随后就搂住喜的腰和她一起抱住了另外一支外骨骼,也就是说在这艘正在倾覆的巨舰表面他们终于寻找到了较为稳定的支柱,旗舰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喜感觉自己都快要失重了,所以当她看到袭云的那艘旗舰就像山似的掉进了战场里时她顿时就紧闭起了双眼,“完了,我就要被摔死了。”喜这样想到,喜会这样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假如旗舰离地面再高那么点点的话她所担心的事情说不定就真的发生了,但幸运的是该舰在下坠前并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所以喜就不会被摔死,她只是两腿被震麻了!

    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东方军团的这艘旗舰终于坠到了地面,它掀起了一波由黄沙形成的大海啸,就像先前的禁卫军旗舰那样,它的下沉对于正在地面战斗的双方部队来说都是一场灾难,不知道有多少士兵都葬身在了这艘巨舰和由它们所掀起的黄沙下面!

    喜在旗舰坠到地面后就直接跪坐在了甲板表面,这不仅是因为她的腿被震痛了,同时也是因为她感到害怕,真的,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虚弱。

    “您没事吧。”一直都在保护着喜的那名侍卫问道,他的语气非常冷静,丝毫看不出来他有受到下坠的影响。

    “是的,我没事。”喜勉强笑道,但她那苍白的脸色却又说明了她有事,侍卫当然是看的出来这点的,所以他便向她伸出了一支手,他这是打算把喜扶起来,“谢谢。”喜在注意到了他的这支手后便赶紧说道,而后她就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这侍卫的手上,喜真的很感激这侍卫,虽然他的脸色总是显得那么冰冷,但他对她的照顾却又总是那么的无微不至,这真的是让喜感到非常贴心,所以她在看他时的眼神才会显得犹为亲切,也就在这个时候,在这艘东方军团的旗舰下面,正有个敏捷的身影在迅速接近该舰,这身影贯穿了整个能够看到的这片战场,也就是说这身影是从禁卫军的阵地一路杀过来的,其在抵达东方军团的这艘旗舰面前时便突然一下跃了起来并径直跳向了该舰的舰艏,尽管该舰的舰艏在坠落后恐怕也仍然离地有十几层楼那么高,正因为如此,喜随后才会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抹阴影,这阴影来自她侧面的天空,它挡住了太阳,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喜的心却突然收紧了,因为这阴影正在跃向她和想要将她拉起来的那名侍卫,然后喜还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张让她感到亲切的脸,或者说头就不见了,那侍卫也因此而重重地倒在了甲板表面并化作了舍利子,他再也不能将喜拉起来了。

    喜表情极僵硬地跪坐在这侍卫的身边注视了他很久,直到他化作舍利子,她不明白谁会想要杀死如此善良的人,“难过吗?”此时突然有个声音在她旁边说道:“难过可以令乏味的杀戮重新变得生动。”

    喜记得这声音,她也因此而悲愤地将头扭了过去,也就是说她现在终于正面看见了刚才那道跃向她的阴影,“袭云!”喜紧咬着牙关说道。

    没错,刚才那道跃向喜的阴影正是袭云,她此时就站在喜面前的外骨骼顶端,从她佩剑已经出鞘并正在收剑的姿势上可以看出来那侍卫正是死在她手里的,也只有她才有那么快的速度,在喜根本就看不到的情况下将那侍卫的头砍掉,袭云随后就从她正站着的那支外骨骼的顶端跳了下来并来到了喜的面前,虽然她浑身上下都是伤,但这却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行动,强烈的想要杀死喜的意志使她可以克服任何困难!

    这时候又有一些降月的侍卫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当他们注意到袭云正站在喜的面前时便纷纷将各自的佩剑抽了出来并径直冲向了袭云,对于这些人的到来,袭云表现得异乎寻常地冷静,虽然他们的身手都很矫健,这从他们跑步时的姿态就可以看出来,但袭云却仍然不觉得他们就是她的对手,她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这些人,而是一直都在盯着跪坐在她面前的喜,至少在正式与这些人交手以前她是这样的,喜也同样,她也始终都在看着袭云,而且还是以极愤怒的眼神在看着袭云!

    袭云出手了,当第一名侍卫将剑劈向她时,她比他更快地用剑刺中了他的心脏,而后她就又侧过身去将另外一名侍卫斜劈成了两半,后面的十多名侍卫也全都是这样,她分别只用了一剑就将他们陆续都杀死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实力,作为最高等级的亡军成员,作为禁卫军的最高统帅,袭云有这样的实力!

    就在袭云和侍卫们交手的过程当中,喜也终于坚持着站了起来,她甚至还拔出了那柄始终都握在她手里的降月的佩剑,没错,她这是打算要和袭云战斗,即使那只意味着她将会死!

    袭云在将所有的侍卫都杀死后便将头转了过来,也就是说她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喜,现在这舰艏的甲板表面就只有她和喜了,她可以以任何她所喜欢的方式将喜杀死,但在那之前她还有个令她感到非常困惑的问题想要问喜,“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够使你明白你的卑微?”她极冷漠且咬牙切齿地看着正用剑指着她的喜道:“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够让你感到绝望?!”

    “我也不明白,”喜说:“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够让你明白你有多么的可悲,你也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没错,你现在的确是能够杀死我,但那什么也证明不了,你仍将是可悲的!”

    袭云的命运当然可悲,她并不否认这点,但无论怎么说她都不认为喜有怜悯她的资格,所以在喜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她的脸色就愈显阴沉了,袭云的这种姿态也使得喜的心跳变得更加厉害了,说实话她现在就连拿剑的手都在打抖,直到有另外一支手按住了她的这双手,那支手是从喜的侧面伸过来的,所以喜赶紧便将视线转向了她的侧面,“降月!”她睁大眼睛喊道。

    降月并没有看喜,她虽然将手放在了喜的手上,但她看的却始终都是袭云,袭云现在也是,她现在也不再去关注喜了,降月才是她真正想要杀的人,即使在降月出现以后她的表情似乎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但那却只是为了要掩饰她的愤怒,也就是说她不希望让降月看到她居然会为了喜而愤怒,强烈的等级观念使她认为有必要在同等级的降月面前忽视喜,否则她便会觉得不好意思。

    降月随后便从喜的手中把剑拿了过去,她这是要亲自对付袭云,即使她的外骨骼已经残破至极,即使她也就和袭云似的是靠着硬撑才来到这舰艏的。

    “喜,”降月边走向袭云边说道,“很高兴能认识你。”

    喜很惊讶降月居然会这么说,所以她便显得有些慌乱,同时她也想要说点什么以使降月变得乐观,但她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降月就已经加速朝袭云走了过去,既而更是以双手持剑冲向了袭云!

    面对急速靠近的降月,袭云也迅速作好了战斗准备,她双腿微屈,双臂尽力向后拖着剑,这是她最强的出招姿势,她希望以此来抵御降月的攻势,袭云确实是有必要以这种最强的出招姿势来面对降月,因为即使降月还没有真正将剑砍向她,降月的气势也已经完全展现了出来,她仅靠向前冲的力量就已经在她的身边形成了数缕可见的涡流,而她那坚定的眼神则更加让袭云不敢懈怠,所以当降月进入她的攻击范围时,或者说当她们彼此进入对方的攻击范围时,她们各自所挥出的剑才会同时都具备了撼天动地的能量,就像和浮幕战斗时那样,袭云的剑燃烧了,她将其反手劈向降月,而降月的剑则将那可见的涡流发挥到了极至,在降月用它正面斩击袭云时,该剑几乎通体都缠绕着那种涓涓流淌着的涡流,所以可以想像当这样的两把剑彼此发生抵触时其景象会是怎样,那当然是所有的涡流和火焰都犹如是四散的花和雨般迸射向周围的地方,它们使得喜在受到冲击后立刻就后退着倒在了甲板表面,即使喜离降月和袭云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

    喜倒下去的同时,袭云也倒了下去,并且她还撞断了舰艏表面数根粗大的外骨骼,虽然她已经作好准备要全力以赴应对降月,但看来她还并没有充分认识到问题的严峻,在这种普通的状态下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不可能抵挡住降月的攻击的,通过刚才的那一击,她也应该已经能够认识到现在的降月已经完全爆发了,她的能力甚至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浮幕,所以对袭云来说她也必须得爆发,否则等待着她的便只有败北的命运,而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犹其是败给降月,所以即使那会感觉很疼,袭云也再度站了起来,但她才刚站起来,降月就又来到了她的面前,和降月同时来到袭云面前的当然也还有降月的剑,降月将剑高举过头,她贯注给了该剑以必杀的信念,但同时她也令袭云重新体会到了和浮幕作战时的那种心情,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占有优势的一方,她从来也就只是眼前这个人的附属物,是被打压的对象,所以她必须得反抗,抛开所有的一切,引燃所有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力量去反抗!袭云的觉醒使她能够在极其不利的条件下抵挡住了降月的剑,而且不仅如此,她还将降月反推出去了数步的距离,但这也并不是说降月的攻势就到此为止了,她只是稍稍后退了那么几步就又重新反扑过来,而袭云也不再打算一味地防守了,她硬碰硬地和降月展开了对攻,“啊!”两人同时呐喊道,她们的全力以赴使这整个东方军团的旗舰,甚至是这整个战场都发生了剧烈的振荡,这就是属于亡军最高等级成员的力量,是干涸的生命在穿越过轮回的荒原后用清瘦的足踝触到的第一次潮汐,它虽然是冰冷的,但却孕育着永恒,所以自然也就是神圣的,至少也是近似于神圣的!

    现在禁卫军和东方军团的援军也都已经来到这战场的核心地带,对吴杉来说这虽然是好事,但却也有些麻烦,因为他看到有部份杀红了眼的E区士兵正在朝着东方军团的士兵射击,“注意提醒你的士兵们!”他坐在正行驶着的装甲指挥车里用无线电对前线的某位将军喊道:“戴有黑色徽章的是东方军团的士兵,他们是我们的盟军!”吴杉虽然在这么说,但他这会儿眼里所看的却是天空中那些巨型战舰,他这是在寻找东方军团的旗舰,因为他知道喜正在那上面,另外他这也是想要尽快和降月见一面,以便能和她协调作战的事情,但他却没能找到那艘东方军团的旗舰,这主要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舰已经坠到了地面,所以稍后他就又转过身来对坐在他后排的小拓说道:“你认识东方军团的旗舰吗?”

    吴杉希望小拓能够知道东方军团的旗舰在哪里,但小拓却摇了摇头,说实话他都不太知道她的姐姐是怎么和亡军扯上关系的,喜过去从没有和他谈起过此事,所以他自然也就没有理由会认识这艘亡军的旗舰。

    “是吗,”吴杉沉思着说道:“这可就麻烦了。”吴杉的表情现在已经变得非常严峻,即使还没有收到统计的数据,他也能够看的出来他的部队伤亡惨重,所以尽快和降月协调下一阶段的战争究竟该如何进行便成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换句话说就是他想要找到降月,越快越好。

    就这样,吴杉的指挥车继续随着大部队向战场的核心地带驶去,他们的身边到处都是飞扬的黄沙和爆炸的烈焰,甚至在他们的头顶就有正在倾覆的空中战舰,但这却并不能阻碍到他们前进的步伐,在他们的前方,他们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各式深陷在沙丘表面的空中战舰和那些正在战舰附近纵横驰骋的亡军坦克及他们的士兵,他们甚至还能够跳过战场看到仍处在对面地平线上的禁卫军援军,也就是北方军团,所以对现在的E区将士们来说战争已经到了必须得争分夺秒的最后关头,胜败就看他们能否赶在北方军团帮助禁卫军解困之前帮助东方军团解困,否则失败的就不只是东方军团,还有人类,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E区,原因就是它在协助东方军团对抗整个亡军!

    悲伤是种引力,它会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下坠,它会让人想思考而不能,即使那就是所谓悲伤的回忆。

    真正的悲伤是不容许人联想到任何事物的,除了悲伤本身,身陷其间的人什么也感受不到,现在的降月就是这样,她已经完全浸入了悲伤深处,她不再觉得自己是正在和袭云战斗的那个降月了,她的意识已经变得越来越远,她所能感受到的这整个世界也正在被黑暗所吞蚀,以至于很快她唯能感受到的就只有自己了。

    现在的降月已经没有了外骨骼,所以她便可以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款白色长裙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旋转,这很容易做到,因为感受不到地面,所以她甚至没有用脚尖踮地就能够张开双臂像风铃那样旋转,降月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她便总是这样转着,直到就连她自己都搞忘了她到底已经像这样转了多久,同时这也使得她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但后来的某个时候她却突然感觉到有种温暖的东西流过了她的脸颊,也就是说她终于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这是什么?”降月问,但她仍然没有停止旋转,她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即使已经意识到了有别的东西存在,她也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这是悲伤。”另外的某个声音答道。

    “那悲伤又是什么?”

    “悲伤就是组成你的力量。”

    “没有悲伤我就不存在了吗?”

    “是的,没有悲伤你就不再是你了。”

    “但那样不是很好吗,我是说假如没有悲伤的话,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在那个人的周围每个人都会因她而感到快乐吧。”

    “但你自己呢?”

    “我只是想要弥补。”

    “弥补什么?”

    “弥补我的过失,我做错了很多事。”

    “但你想要做好。”

    “是的,我想要做好。”

    “觉得世界复杂吗,它模糊了对与错的边缘。”

    “所以需要改变!”降月突然睁开眼睛说道,同时她也因这强烈的意志而停止了旋转,现在她所能感知到的这整个世界都正在崩坍,崩坍出来的黑暗碎片又很快凝聚成了肤色惨白的万千尸骸,他们也都就像降月似得是漂浮在这个空间里面的。

    “改变的痉挛吗,”那个仿佛是潜行在宇宙边缘的声音接着说道:“因为想要世界变得更为美好,所以暂时承受任何痛苦都没有关系是吧。”

    “是的,”降月冷冷地凝视着前方,她看来并不介意在她的周围漂浮有众多的尸骸,“改变本就意味着摧毁,摧毁旧有的事物,建立新生的事物。”她说。

    “但这些人或许还并不想死。”

    “那是因为他们所代表的就是旧有的事物,新世界的美好是他们所不能够想像的。”

    “或许是吧,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但延续性呢,要知道在你的新世界和旧世界之间存在断层。”

    “我所想要毁灭的并不是整个世界!”降月压低嗓门提醒这个正在与她说话的人道。

    “但你如何解释断层的事,它毕竟是存在的。”

    “我不想解释。”

    “你认为我会理解?”

    “看到新世界以后你自然就会理解。”降月说,然后突然间所有充斥着这黑暗空间的尸骸就都散发出了朦胧的光华,随着这些光的不断扩散,降月所处的世界竟逐渐显得耀眼起来,以至于到最后就连那些作为光源的尸骸都看不到了,“看吧!”降月欣喜极了,她展开双臂旋转着笑道:“我就说你会理解的。”

    “但我还是不能理解。”

    “什么?”降月感到很诧异,“你难道不觉得这光很温暖吗?”她问。

    “但你的新世界在哪里呢?”

    降月的笑突然变得僵硬了很多,她看了看四周,那个声音说的没错,除开黑暗变成了光明,她的世界其实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她仍然只能够感受到自己,这让降月感到非常害怕,她开始使劲摇头,然后又突然转过身去向着她不知道的某个方向竭力狂奔,她那光明的世界也因此而有了天空和大地之分!

    低垂的阴霾就像魔鬼的圈套似得遍布于天空,而在大地的表面降月所能够看到的也就只是齐膝高的枯黄劲草,它们会像海浪似得随风翻涌,降月就这样光着脚,拎着裙边跑在这荒原的中央,她不知道她这是要去向何方,但她也不想知道。

    “你总是想要改变这个世界,”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它无处不在,“你总是在以你的价值观衡量这整个世界,但那样真的好吗,看到了结果你就会看到永恒,那并不是你所想要的吧?”

    “你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降月怒吼道,同时她也跑得更快了,“难道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完美也有罪吗?!”她喊道。

    “但就连你自己都害怕那完美不是吗?”

    “闭嘴!”降月对着天空喊道,因为她觉得那声音是来自天空的,但这也使得她的步伐显得踉跄起来,她有好几次都差点跌倒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痛苦,没有人能够拯救我你知道吗,我根本就不属于那个肮脏的世界,那里的救世主都只能让我联想到推销员,‘信我的人有福了’这样的话你相信吗?相信吗?!”虽然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但降月却仍在向前跑,这使得她那印有蕾丝的裙边在枯草的表面磨擦出了持续不断的“莎莎”声,但同时她本人也终因这裙边的滞绊而倒在了荒原表面,“我真的不想再做错任何事了。”因为无力站起来,所以降月便只好跪着说道,她的泪水也就在此时涌出了她那双紧闭着的眼,既而又滴落在了几缕枯草顶端。

    轻灵的风声温柔地彰显着沉默,那源自天空的声音是永恒的思念,降月知道那说话的人是谁,她已经看到他了,他此刻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前方,那里有静溢的海洋和细软的沙滩,而他则就站在海岸线的边缘,“如果想哭就哭,如果想笑就笑,如果感到愤怒你也可以这样,”名鹿轻轻地用拳敲打在自己的面颊,但却重重地倒在了海水里面,即使这会令他那身得体的西装浸湿背面。

    名鹿有的时候的确是会故意从别处模仿来这类滑稽的动作逗她开心,降月清楚记得这点,那曾经也是她最为开心的时刻,当然现在也没有改变,所以即使还在哭,她也笑了,降月随后便站了起来并径直跑向了名鹿,她那随风舞动的裙摆就像是道白色的火焰穿越了荒原与沙滩,使她能够感知到那乍暖还寒的海水在脚趾间穿梭的畅然,降月随后便像名鹿那样躺在了这既是永恒的起点,同时也是永恒的终点的海岸线,她紧紧地抓着名鹿的衣衫并将头贴在了他的胸前,悲伤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以抑制,她哭得就像是新生婴儿般淋漓尽致。

    名鹿温柔地搂着降月并抚摸着她的秀发,“因为不想要伤害别人,所以便伤害自己,因为不想要做错事,所以便追求完美,组成世界或毁灭世界的力量都是如此可悲,你确实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说。

    降月仍然在哭,她没有怎么听清楚名鹿所说的话,但她知道名鹿从来都没有恨过她,仅凭这点就足以让降月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了。

    随后名鹿便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了降月背部心脏的位置,再接着在他的指尖就闪现出了道轻灵而又幽远的细长光束,这光束垂直于降月的背部,转瞬即逝,但在那个时刻,它却是这冰冷世界里最为明媚的瞬间!风依然还是那么温柔,海浪也依然在轻轻地涌向海岸线,总之在那道闪光出现之后整个世界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但降月却死了,她将头枕在名鹿的胸前,就像是睡着了似得嘴角还挂有纯真的笑颜,但同时她的泪水也还在浸润着名鹿的衣衫,降月死后,名鹿也就像是死了似的展开了双臂,他再也没有抱着降月,而是任自己沉浸在冰冷的海水表面。

    至此这个世界才开始有了变化,除开降月而外,世间万物都逐渐在被现实的景象所取代,甚至是包括名鹿,就连他都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站在降月面前的是甚至连喘气都已经显得非常困难了的袭云和站在更远处的喜,喜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她注意到降月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迹象,袭云也同样睁大了眼睛,因为她不敢确定降月竟真的死在了她的剑下,但要确认这种事其实并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所以她稍后便将信将疑地说道:“我杀了降月?”再然后她就像疯了似得仰天长啸道:“我杀了降月!”

    降月的确是已经死了,她被袭云用剑刺穿了心脏,她那静躺在舰艏表面的尸体也正在发生变化,就像所有亡军成员在死后都要经历过的仪式,她随后也化作了舍利子,飞天轻轻地拾起了这枚属于降月的舍利子,既而又迅速回到了云端!

    因为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开阔了很多,所以袭云便仍旧在仰望着长空,同时她也在仰望着那名带走了降月的飞天,当飞天的缎带在云端展开时那景象竟是如此之美,但这对现在的袭云来说似乎也并不足为道,她更在意的是映衬着飞天的苍穹,袭云突然发现天空竟美得令人震憾,犹其是隐藏在它背后的那种近似于永恒的神秘感,袭云甚至也认为在天空的背后还隐藏着某个人的脸,但那人究竟是谁呢,袭云就不太确定了,但是她想要确定,所以她后来便将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天空,但袭云这么做也就等于是给喜留下了机会,喜才不在乎袭云为什么要总是看着天空,她只想要杀死袭云,愤怒使喜丧失了理智,她径直跑到了袭云的面前,既而又从她的脚下拾起了那把属于降月的佩剑,再然后她就用这把剑全力砍向了袭云,“死吧!”喜哭着喊道,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魔鬼,所以她可以杀人,喜也确实是做到了,她用这剑砍中了袭云的肩膀,但遗憾的是那却并不表示袭云就会死或者是受伤,即使她的外骨骼是残破的,用来抵御喜的攻击也如同儿戏,袭云仍然在纹丝不动地仰望着天空,至少在喜刚砍中她时她是这样,这真的是让喜感到非常害怕,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袭云会如此强大,或者说她即使意识到了袭云是强大的,她也没有想到过她竟不能对袭云造成任何伤害,哪怕只是划痕。

    害怕使喜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害怕也同样使喜的嘴唇,甚至是她的眼神都在颤抖,犹其是当她发现袭云正在慢慢地将注意力转向她时。

    望着天空时袭云是恬静的,但在看到喜以后袭云就又重新变成了亡军中最纯粹的杀戮机器,她不能理解喜刚才的行为,或者说她不认为喜理解自己的行为,所以她就要帮助喜理解。

    袭云跟着便以极简练,同时也是非常迅速的手法掐住了喜的脖子,既而她又仅凭单臂的力量就强制性地使喜跪在了她的面前,“你似乎永远都不能理解什么是等级,”她说:“那么我就来给你举例说明吧,假如有家畜在你们的屠宰厂里反抗,你认为那有意义吗?”

    袭云在说这话时总是在盯着喜的眼睛,她希望能从喜的眼睛里看到屈服的迹象,然后她就可以安心地或者说不留任何遗憾地将喜杀死,但她却没有看到那样的迹象,喜虽然因为不能呼吸而感到痛苦,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向袭云屈服的意思,而且她也还在反抗,她在用剑砍袭云的腿,即使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样做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喜的态度令袭云感到非常失望,所以就算是会有遗憾,她也只好现在就将喜杀死,她加大了用在指尖的力度。

    剧烈的痛苦顿时就使喜的整个面部肌肉都发生了极度的扭曲,但同时她也看到袭云的脑袋偏向了外侧的肩膀,那感觉很不协调,所以便绝无可能是袭云故意要这样做的,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喜惊讶地看着袭云,她现在又能够呼吸了,袭云用来掐她脖子的那支手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因为置身战场,所以喜便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一声枪响,袭云其实是因为头部中弹,所以才会将脑袋偏向她外侧的肩膀,而打她的这个人此时则就站在她们附近的空域,自辅助作战系统肩部延展出来的两台大推力的涡轮发动机为他提供了这样的动力。

    “吴杉!”喜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人,当然袭云也注意到了这个人,她是不可能放过这种敢于向她发起攻击的人类的,按照她的理论这就叫家畜造反,但袭云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正在造反的人类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家畜,而是野兽,因为吴杉根本就不怕她,在这种一对一的较量中他甚至还在主动向袭云逼近,凭借辅助作战系统所提供的强大火力,吴杉竟成功地将喜和袭云分隔开了数步!

    趁此机会喜赶紧站了起来并后退到了较为安全的区域,因为她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

    那名拾走了降月的舍利子的飞天随后便回到了姬雾草原,或者说神殿,但她却没有像别的飞天那样将自己所收集来的这枚舍利子放进主神道,那是最主要的安放舍利子的场所,而是径直走进了处在主神道尽头的核心神殿,她这是要去见名鹿,降月的等级使她可以将这枚舍利子放在永恒之湖的湖畔,即使在外界看来降月所代表的只是对名鹿的背叛。

    这名华丽的飞天很快便穿过了核心神殿的回廊,也就是说没用太长的时间她就来到了永恒之湖的湖畔,同时她也看到了那个站在永恒之湖中央的身影,他背对着她,显得沉默而又矫健,但奇怪的是飞天竟突然觉得这个身影似乎已经不再是她原来所见到过的那个身影了,虽然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西装,但细微之处的差别却是绝难掩盖的。

    “觉得奇怪吗?”那个背影突然说道,这更把飞天吓了一跳,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名鹿的声音!

    “你当然会觉得奇怪,”这人随后便又转过身来面对着飞天继续说道:“因为佛无相!”与此同时他的佛光也显现了出来,那是比名鹿都还要更加纯粹的黑暗的华彩!

    因为名鹿没能遏制住自己的悲伤,所以席天便终于在这永恒之湖完成了属于他的涅磐,他现在焉然已经成为了可以和未来佛及名鹿相提并论的神,甚至从此刻起他就已经开始在迫不及待地进行破坏了,只要他说话,整个神殿,甚至是整个世界就都会产生出剧烈的震荡!

    现在即使是不认识席天,飞天也只好向他下跪,理由就是他拥有着象征神权的佛光,同时飞天这也是希望席天能够息怒,但席天的愤怒又岂是飞天所能够平息的呢,所以在席天的周围便还是会有震荡波在间歇性地涌动,犹其是在他走路的时候,他此时正在走向那名跪在湖畔边的飞天!

    仅仅是因为席天在靠近她,或者说仅仅是因为席天希望她那样,这飞天就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她像蛇那样弓着腰张着嘴,但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随后她的外形也发生了彻底的改变,飘逸的缎带已经不复存在,现在遮裹着她的身体的是某种纸质的衣衫,稍显夸张的菱形裙摆和肩饰是这衣衫的特点,换句话说就是穿着这款衣服的人是不能够走路的,菱形的裙摆会把人的双脚都包裹在其间,但这对于飞天来说应该还不算是问题,因为她可以漂浮,所以稍后这飞天便又站了起来,她必须得这样,因为现在她是席天的使徒,所以就必须得维护面对席天时的礼制,即使她仍没能适应那极端的痛苦。

    蓬松的衣帽遮住了这飞天几乎全部的脸,使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白色的死神,而不是净土的艺妓,席天对她的期望也就是这样,他的奴仆只能是死神!

    随后这新的死神就跟在席天的后面走出了核心神殿,同时她还在指尖升起了某种黑色的火焰熔解了那枚属于降月的舍利子,而且不仅如此,她甚至还焚毁了那瓶被袭云带到这神殿里来的鲜花,当她把视线转向那放置花瓶的窗台时,这花瓶随即就也窜出了那诡异的黑色火焰!

    虽然席天已经走出了核心神殿,但他的脚步却仍然在摇撼着整个永恒之湖,使之荡漾出了不该有波澜,但即使如此该湖也照旧清澈见底,假若置身湖面的话便能够很轻易地看到一个悲伤的身影,没错,那正是名鹿的身影,粼粼的波光游走在他的全身,但他却像是睡着了似的对此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席天和死神随后便来到了神殿外的门廊,现在所有的飞天都正在按照席天的意志离开这个世界,换句话说就是她们都正在死,她们的身体都正在消失并化作简单的音符,简单的音符随后又汇聚成了哀惋的长歌,它响彻了整个神殿!

    紫色的闪电苍劲地缭绕在云端,席天和他的那名死神随后便顺着宽阔的台阶走下了核心神殿的门廊,既而又踏上了神殿前的那条铺满了舍利子的主神道,当然他们并没有真正走在主神道上,他们走在离地有一尺多高的地方,但即使如此,这神道也仍然就像是爆炸了似得顿时就升腾起了熊熊的黑色火焰,亡军的遗物现在已经变得不合时宜,那种东西太过多愁善感,会令席天和他的那名死神感到碍眼!

    “云没青日妖萤焕,天地无志露骨残。焰心震气烈风远,荡尽六合犹有憾!”席天在走过神道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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