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很疼吗?”耳边响起了温柔而包含关切的声音。
“啊……,不,不是很疼的。不要担心……”我闭着眼睛回答道,然而有什么液体从紧闭的左眼中缓缓滑过脸颊,而眼睛则如同有几千根针在刺一样疼痛,痛得我恨不得立刻伸手挖下自己的眼睛……
左手手臂上有条冰冷的东西在缠绕,蠕动,有什么在碰触我的脸,然后声音再次响起:“可是……又流血了啊……,一定很痛的啊…………”她……似乎在的抽泣。
没有办法啊……,我无奈地笑着……
日落前,我和夜魅进入了这个森林,幽暗,诡异的森林。今天晚上是满月,天黑前,我已经坐在一棵大树下,静静等待夜幕降临,等待那个时刻。夜魅乖巧地偎在我身边,只是随着天渐渐暗下来,她小巧可爱的脸上越来越不安。
“你……不要紧吧?”我开口问道。
“有点喘不上气来,不过放心吧,我没事的。”夜魅安慰道,我听得出她在竭力忍耐。
没事吗??本来是人的身躯,却在一瞬间被压缩在一张蛇皮中,怎么会没事?
“夜晚很快会过去的,再忍耐一下。”我轻轻抚摸缠在左手上的,已经变成蛇的夜魅,企图给她安慰,她只是更紧地缠绕住我的手臂。
我叫瞳,是个背负奇怪命运的男人,每到月圆之夜,我的双眼就会如同针刺般疼痛难忍,并且左眼会淌下粘稠的血来;夜魅则是一个比我更加不幸的女孩,不同的是,她每个夜晚都会被一张手腕粗细的蛇皮紧紧包裹身躯,承受着被蛇皮挤压和束缚的巨大痛苦,也许有一天,她会因为束缚过紧而导致窒息而死。
和夜魅的相逢也是在一个月圆之夜,当时我正准备挖下眼睛以结束这永世的痛苦的时候,她说话了:“不要!这样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我猛地一顿,然后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希望?什么狗屁希望!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的痛苦!”
“是的,我不能。但是你何尝又能理解我的痛苦呢?看不见吗?那就用身体来感觉一下吧。”
冰冷的东西缓缓攀爬上我的手臂,“感觉到了吗,我的痛苦?人的身躯,被瞬间压缩成一条小蛇,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我说不出话来……被绳索捆紧的滋味我是知道的,那种连呼吸都要忍受着巨大痛苦,肺里的每一丝空气都要被榨干的感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因为,从14岁开始wWw.,我就已经生活在那种痛苦之中,并且忍受了整整六年。
一夜,只有她喃喃地低语:“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听着她的声音,心情竟然莫名地平静下来。
天亮后,我勉强睁开刺痛的双眼,她就依在我身边,紧紧抱住我的右手。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孩子般大小的身体纤细得过分,似乎她的腰还没有我的手臂粗,是被蛇身拘束所留下的症状吗?
轻轻拨开她遮挡着脸颊的黑发,我凝视着那张美丽的,熟睡的脸,那张拥有着白净脸蛋,小巧而挺拔的鼻子和苍白的让人怜爱的小嘴的面容。
她的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果然是一双如湖水般平静,如夜般漆黑,如星般闪亮的眼睛。她迷茫地看了看我:“没事了吗?”
“瞳,你在想什么??”她问。
“恩,在想你和我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啊……那次,可是你救了我呢,如果我真的挖下眼睛,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夜魅轻笑,但紧接着咳了起来,我慌忙抚摩她的背脊以平复她的气息。
这时……
“呦!小哥,已经黑了你还在着干什么??再不回家会被主吃掉的!”粗犷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哎?外乡人吗?眼睛怎么了,受伤了吗?”
“啊,我……”我还没说什么,已经被一只大手拉了起来。
“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啦!来吧小哥,我背你吧!这里离我家不远了!”不由分说,中年汉子把我背了起来,从宽厚的脊背可以感觉出,他是个很强壮的男人。
“啊,我叫铁奥罗,叫我老爷子就好啦!因为我像老爷子那样强大可靠!”男人大笑起来,的确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话说回来,小哥的名字是?”
“啊,我叫瞳。”
“手臂上的,是宠物吗??”
“宠宠宠……宠物?你说夜魅吗?”我差点岔气。
“呦!话说回来,小哥是耍蛇的吗?可是又不太像啊,你背上的那个锅怎么是椭圆的,而且也太扁平了吧,还那么花里呼哨的?”
我彻底没话说了……背上的锅??拜托啊老爷子,那是我的盾!
“老爷子。”我叫他。
“恩?”
“你没见过盾吗??”
“盾吗?哇哈哈!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盾。”老爷子哈哈大笑,“瞳小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吗?”我恍惚了一下,“我…………,我……只是个罪人,一个十恶不赦的,永远无法被宽恕的罪人罢了……”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快到我家了,虽然你说自己是个罪人,我也不能扔下你不管。”
“老爷子,你会后悔吗,帮助我这样一个罪人?”
“哇哈哈……”老爷子豪爽的笑声震动着我的耳膜,“什么罪人?你只是个需要帮助的小哥罢了!老爷子看人从来不会有错的!”
老爷子啊…………谢谢……
“老婆,我回来啦!”
“喂!当家的!你要把全村的人都吵醒吗?啊!”
这么凶悍的声音……恐怕能吵醒全村人的是你吧,大姐?
“当家的,这是?”显然,凶悍声音的主人注意到了我。
“啊,回来的路上,捡的。老婆,去请图斯库尔大人来一下,这小哥的眼睛受伤了。”咚的一声,老爷子把我扔在地板上,屁股顿时一阵巨痛。
“不、不用了,明天就会好的……不用麻烦大嫂了啊……”我还没说完,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老爷子,拜托不要说我是捡来的啊。”我不满地发牢骚。
“啊,差不多嘛!”
彻底败了……
“这样子,已经多久了?”苍老而严厉的声音问道,她就是老爷子说的图斯库尔大人。
“四年。”我平静地回答。
“恩……”粗糙的手翻了翻我的眼皮,“看来不是受伤,而是诅咒什么的吧。恩,这个,我除了开一些镇痛的药以外,真的无能为力了。”
“啊,麻烦您了,婆婆。”
沉默了很久,老人寂寞地开口了:“婆婆……吗?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叫我婆婆了啊。年轻人,你的名字是瞳,对吧?”
我点了点头。
“恐怕,你手臂上的也不是宠物,而是和你一样,受到了某种诅咒的人吧?”
“人?!”老爷子惊讶地大叫,但旋即就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别那么大惊小怪的!”看来,是老爷子的老婆,那个叫苏牧的大姐的杰作。
我再次点头:“她叫夜魅,是个比我还不幸的姑娘。”手臂被越缠越紧,看来,夜魅已经痛苦到连话也说不出来的地步了。
“瞳,老实告诉我吧,你来自距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一个叫瞳族的北方部落。”图斯库尔波澜不惊地说。
“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打算把我怎么办?”我依旧平静。
“既然你能来这,说明你拥有很强大的力量,才会击退了所有的追捕力量。那么……”
我轻笑了一下:“你错了,婆婆。没有追捕力量。”
“不可能!瞳族那种自私小气的种族怎么会容忍族人的背叛?”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没有追捕力量!”我疯了一样的狂笑,“没有!永远都不会有!哈哈哈哈……,瞳族三万一千六百二十四人,全灭!我杀的!哈哈哈哈!”
屋子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哥!告诉我你说的不是真的!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杀掉三万多人!!怎么可以!”老爷子几乎是在咆哮了。
“怎么可以??老爷子!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怎么可以杀掉全族的畜生!!哈哈……”
“冷静!瞳!”图斯库尔低喝道,就是这一声低喝,把我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
“婆婆……”我扑倒在地上,放声痛哭,声音犹如受了重伤的野兽般绝望和愤恨,图斯库尔只是把她满是皱纹的手放在我的头上,来回抚摩着,那感觉像极了妈妈……“哭吧,孩子……尽情的哭吧……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通通哭出来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