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是说的重了些，可是他一离开她就后悔了啊。她后悔了五年，忏悔了五年。她懊恼自己那样脆弱，一直无法走出父母婚姻的阴影。她那样渴望得到稳固而明确的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刺激他，为了让他大声地把深埋在心底的爱说出口。她想听到，她想觉得安全。可是，却终究还是忘记了他与生俱来的骄傲，被她低估了的骄傲，以及他父母带给他的巨大的阴影。她以为自己的爱可以让他放下那件穿了多年的外衣，可是他到最后始终还是不肯剥落它。于是在他转身的瞬间她就后悔了。她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她知道他是爱极了才会这样生气这样痛恨。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她同样也被他气坏了才说那些话的啊。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地去了五年，断绝了跟她所有的关系呢？
流舒醒过来的时候向迪已经把她送到医院了。手掌缝了五针，伤口被纱布裹着看上去有些吓人。医生应该已经打过麻针了，所以手掌没有任何知觉。
向迪的脸色很不好，他坐在急诊大厅的椅子上神情疲惫。流舒走过来对他说：“我想回家了。你送我回去吧。”
他也不说话，只是起身朝停车场走去。流舒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走着。
新月如钩，月色清冷。向迪想必是见她晕倒吓到了，急匆匆地抱她来医院根本没有替她披外套。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线衫，在月光下冷得发抖。她似乎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向迪的背影在眼前像夜里的大山一样挡住了她的前路。
其实那时已经接近暮春了，可能是春寒料峭吧？所以很久以后，当她再次回想起那个夜晚，她依旧觉得寒冷无比。
那晚她和向迪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彼此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偶尔翻身看到的总是他僵硬的背影。他一直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第二天，她是被刺目的太阳光照醒的，起床的时候向迪已经不知去向了。倒是吴嫂在厨房里为她煮粥。
粥熬得很香，整个公寓里都是小米香甜的味道。吴嫂见她醒了就说：“先生已经去上班了，他说你的手掌受伤了不能碰水，让我过来照顾你几天。”
她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任何的感情，但脸上却露着对流舒的鄙夷和厌恶。流舒也没在意，她想这吴嫂一定是认识向迪妻子的，而且关系应该还不错。
她笑着同她说谢谢，然后就去卫生间里洗漱。镜子里她的脸苍白而没有光泽，而且瘦了许多，惟独剩下一双眼睛，依旧又大又美丽。
可惜眼角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细纹了。她28岁了。很多大学时的好友同窗都已经结婚生子，即便有些还没有出嫁也都已经有了优秀的男友，在幸福地商量着婚期了。只有她，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荒凉的尘世里等着一个永远也不知道是否能回到从前的男人，并且是一个已经有家甚至有孩子的男人。她从来都不敢去询问他这些问题，一来怕他不高兴，另外也是怕自己无法承受。
以前常听奶奶说，女人的幸福都是命中注定的。那时她总觉得奶奶太迷信了，觉得命运可以自己掌控，就算无法掌控至少也可以通过努力来改善。但是一直到了今天，她才忽然发现她的幸福好象真的已经被命运注定了一般，被向迪这个名字死死地缠绕住了。她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了。可是她到底可以坚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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