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祖甲与乌云其其格首次相见的地方,但也是他与白云其其格经常约会的地方。当年在羌方的那些日日夜夜中祖庚与白云其其格就经常到这小溪边谈天,讲叙远方的故事。也就是这璀灿的明月,也就是这奔腾的小溪使他们间缩小了矩离,两颗心从另有所属到相撞出火花,到真心相恋,到成为情侣。如今回到这美丽的地方,当然要勾起往日的回忆了。
在山溪旁两对情侣相见了,大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默默地相对。祖甲一看到白云其其格那里心就加速了跳动。唉,岁月去了人倒未去,当白云其其格又回到面前时祖甲看到的仍是当年在草原夜相会的人儿。白云其其格虽然也为祖庚生子生女,但身段仍然是那么苗条,脸庞仍然是那么雅嫩,眸子仍是那样的水灵,从中射出一腔真情。祖甲忘情地看着她,真想扑过去将她抱入怀中,让她的身体与自己的身体溶成一体。但岁月染白了他的鬓发,人也成熟了许多,当两人面对时他记着自己的身份,控制着自己的脚步,话也说得十分得体,道:“王兄,嫂子,你们真的来代替我们吗?”
祖庚道:“是啊,我们是来接替你的。你回去吧。”
兄弟俩的话说到这里再也无话可说了,四个人就那样默默地站着。还是白云其其格打破了沉默,道:“天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三王弟还要赶路呢。”
祖甲“啊!”了一声,就带上乌云其其格走了,由于在这里见到了祖甲夫妻,祖庚旧地重游的兴致也减弱了许多,对白云其其格道:“咱们也回去吧。”
白云其其格听了伸手挽住了祖庚的胳膊,一同走向归途。
次日,当太阳又照亮了峡谷时祖甲与乌云其其格登上了停在羌王宫前的大车,要回殷商了。木格、达尔罕、司母戊及羌方的重臣们就都来为他们送行。祖甲在羌方几十年,为羌方干了许多事,使一个不会耕作的民族学会了农桑,学会了自食其力。当今天这和平的使者要走了,人们都记起了他的好处,那些臣佐同僚们就将自己心爱的物件捧了过来相送。这些礼品有宝玉,有金银,有玛瑙,也有羌地的土特wWw.产。祖甲看到这此羌方的臣佐们也流下了泪,与他们一个个拥抱辞别。于是,引来了大家的热泪,引来了一阵唏嘘声。好在他们都通情达理,才没有让眼泪止住祖甲的脚步。
祖甲启程了,大家频频地向他们招手。当木格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司母戊时不由得问:“哎,亲家,你怎么没有随祖甲走?”
司母戊笑着说:“老亲家,你是管不起我饭了不是?我在你这里一天你就要赶我走了?”
木格道:“哎,哪里哪里,我是觉得你是殷商的王后,不该久呆在我这夷国小邦的。”
司母戊道:“祖庚不是在这里吗?他们乍离开殷商不习惯,我要在这里陪他们一段时间。”
木格道:“也好,也好。亲家母就在这里住下吧,我让人陪着你看看这里的山水,让你好好地领略一下羌方的风光。”
司母戊从此在野狼谷中住了下来,每日间欣赏着这里秀美的山水。可是,她却从不走远,眼睛的余光时不时地瞟向羌王宫,看祖庚夫妻是否在那里出现,在干些什么。
祖庚自从来到了羌方后整日郁郁寡欢,既不去察看殷商派来的农技人员,也不到羌王宫问候羌王和王妃。白云其其格多次劝他振作起来,可他就是提不起精神。即便是随白云其其格登上那秀美的山峰也是心意沉沉,百无聊赖。
木格看出了祖庚的心思,就到他的寓所来问候。祖庚不由得一声长叹,道:“父王啊,我心中很苦啊。”
木格道:“祖庚,如果你觉得在羌方住不习惯你就还回殷商吧。”
祖庚道:“回什么呀回。你没见到司母整日价是在监督我吗?”
木格听了大感意外:“啊,司母戊竟然会是这样?她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白云其其格接上了话茬:“父王,武丁王已经老了,有一次上殿竟然跌倒在了议事殿中。殷商也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可在这关键时候司母却让祖庚来羌方接替三王弟。这不是明显着偏袒三王弟吗?我也搞不懂,祖庚是司母戊亲生,为什么她不给祖庚一个作国王的机会,反而要对他掣肘呢?”
木格听了不禁得疑云丛生,道:“啊,会是这样?”
白云其其格道:“父王,你看是不是这样,你去给我们的司母说一说,让他放祖庚回殷商吧。争上王位争不上王位那是另一回事,可在这关键时候在这里躲避不能不让人疚心哪。”
木格道:“好,我去找你们的司母,我给她说。”
这时就听司母戊在背后说:“不用找我,我来了。”
木格转过身来,看到了司母戊,不由得叫道:“亲家母……”
司母戊道:“啊,既然祖庚夫妇向您老哭诉,那么我就把我的想法给你们说一说。殷商吗现在是到了换王改位的时候了,武丁王也的确老了。可是,武丁王一生来一直不喜欢祖庚,会让祖庚顺利地即位作王嘛?武丁王宠爱的是祖甲,是想让祖甲即位。这样就必然的要斗智斗勇斗心眼啦。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我不愿看着他们兄弟相残。更何况,他们上面还有个大王兄孝己呢?他苦了多半生,也该当几天国王了。所以我把祖庚弄到了这里来,让他心平静气地过些日子,等祖甲或者孝己当上了国王了再让他们回去。就是他们一直在羌方作和平的使者,也很好嘛。”
木格听了司母戊的话道:“亲家母,话可不能这么说。祖庚既是王子,就有权力去争夺王位。自于说是文争还是武争,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司母戊摇摇头道:“亲家公,你就听我一句吧。我为争后位争了一辈子,可以说心机用尽,气力耗干了,倒底怎么样啊?心力交瘁,已到天年了。回首过去,不都是一场梦吗?祖庚呀,你们听我一句吧,什么也不要争了,心平气和地过一生吧。作事外人要比争争斗斗的活得潇洒,活得自在呀。”
木格听了司母戊的话也在久久地思索着,好久才道:“亲家母说得是啊,与世无争,幸福一生。可是,咱们既生在这人生的风口浪尖上由得了你吗?你不去争,不去斗人家也不会饶恕你呀。我想,咱们还是让祖庚回殷商去,在这大好的机会搏一搏。就算最后成了失败者,那也无悔无憾。”
祖庚听了木格的话,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司母,你听父王说了吗,只要争了斗了,就是成了失败者我也无悔无憾。”
司母戊听此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行老泪从眼中飞快地滚落。她伸手拭去了脸上的泪,道:“我年青时比你们气盛多了,与后妃们斗,与臣佐们斗,也与你们的爷爷斗,最后我成了胜利者。可是,那些本来我并不恨的人,本来于我有恩的人都相从于地下了,我却没有一点快乐感。王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亲人,他们是自己的兄弟姐妹。王儿,你就不能听司母的一句话放弃这么个机会,安心作一世平民吗?”
祖庚道:“不,我不。我既然到了这一步就要发挥自己的才能,争取当上国王,wWw.把一个国家弄好。如果你真得要阻挡我,我也要瞅机会跑回殷商,去作最后的一搏。”
母子的意见悖然不同,木格这位亲家也不好再作和事佬了。只好道:“这事致关重大。我这个外人是作不得你们的主的。你们看着办吧。”说着转身离开了祖庚的寓所。
屋子里,司母戊与儿子直面相对,谁也不让谁。好在他们还都清醒着,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人,一生都相依为命,今天理由相悖也不致于反目。
他们相峙好久,司母戊终于开了言:“祖庚,难道那王位就那么有吸引力?”
祖庚道:“一个国家只有一个国王啊,一句话就将成山成海。”
司母戊道:“可武丁王不想让你当,你能当得成吗?”
祖庚道:“我会去游说他,会游说付说宰相还有那些臣佐们,会把我的政治主张,我的治国方略,我对殷商未来的畅想都告诉他们,让他们为我摇旗呐喊。”
司母戊道:“可如果你争了斗了,最后失败了,那么你就会被人时时提防,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别人就会把你当敌人,或杀或戮的。你就不能让自己平稳地渡过一生吗?”
祖庚道:“我生就的不甘平庸的性格,也就一生不甘平庸。”
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司母戊也没辙了,只好摆摆手道:“好好,你长大了,你的前途由你定吧。我却要在这里尽情地散心,把这颗心给夷方的山水了。”
司母戊说过,转身走出屋外,信步走向那高峰大巅之中。当那万峰千仞在面前出现时她的心显得少有的空旷。山在峥嵘,雾在峥嵘,苍鹰也在峥嵘,可只有她心如止水,平静的不能再平静。自己的青春年华已经过去了,那颗争宠争雄的心也已老了,余下的只有日沐阳光,夜伴美梦渡过残年暮月了。对于儿子的不敬她也没有太多的责怪。
时光在流逝,太阳已经西斜,山下的雾也随着一阵清风消散,那些人的道途,兽的道途及水的流途也都更为清晰了,司母戊再无心欣赏这异域的风光了,信步走下山去。可是,在那下山的道儿上却站着殷商的宰相付说。司母戊不由得问:“啊,宰相,你怎么来了?”
付说笑道:“司母戊呀,你还是那样专横啊,把未来的国王都给我们弄到了羌方,你想让殷商找一个昏君哪。”
司母戊摇摇头,自嘲地一笑:“我的宰相妹夫,你也太抬举祖庚了,他会成为下一代商王吗?你可知道,在他的身上可有许多敌意的目光啊,任何一个人给他下个绊子他都会丢掉性命的。”
付说道:“难道我们也会任由他的敌人在其中作祟吗?”
司母戊道:“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付说道:“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已经给武丁王说过了,我们要考王子,让他们把他们的治国方略公诸于世,让世人选择他们。如果祖庚真的有本事,那么武丁王再有偏见也得把王位让给他的。”
司母戊道:“宰相啊,天下还从来没有这样传位的。”
付说道:“可天下也没有几个象我们身份这样低贱而当上宰相后妃的。时代既让我们占居了这样的高位,我们就应当给祖国带来点新东西。你说是吗?”
司母戊一边随付说往山下走一边思索着,好久才说:“好,好,我们的身世与别人不同,我们也就得生出点别人认为怪异的招法。走吧,我随你回殷商,咱们再为下一代商王谋划一番前程。”
羌王宫前又排开了几辆马车,司母戊,付说,祖庚,白云其其格刚从殷商来,又要从这里回殷商了。木格知道他们这一去是没有归期的,心情就十分沉重。他与臣佐们走出了宫庭为他们送行,一直伴着车走到了野狼谷的大门外。当他握着付说的手道别时他竟然老泪横流:“付说宰相啊,是你和司母戊给羌方带来了空前的繁荣啊。羌方所有的人丁都记着你们,永远的记着你们。”
付说心中也十分清楚,自己这一去将如入云的黄鹤再无来时了,对木格这位老友也真舍不得离开,也就紧紧地拉着他的手流泪,道:“木格大王,我记着你,我永远地记着你。你是一名开明的国王,你是一位好国王。羌民有你就有幸福。”
话再多也阻不了离别的脚步,泪再多也冲不掉归去的路,殷商的亲人终于启程了,木格也强撑着身子望着他们远去。可当付说他们的身影在山那边消失时,木格却哭得站不起来了。付说,司母戊在木格心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是他们给了羌方一个和平发展的机会,是他们给羌方带来了一片繁荣。当他们将永远从自己的面前消失时,他不能不回忆那难忘的过去,不能不记起他们的友谊。他也深深地知道,他们这一代人创造的和平多么来之不易,尽管殷商的两位王子都是自己的女婿,他们也都有作国王的可能,自己的女儿也将陪伴着他们的日日夜夜,但木格绝不敢保证祖庚与祖甲作了国王后羌商间会有今日的和睦。所以,他十分珍惜现在这个时代,十分留恋这个时代的人,真想让时间就这样停住,让两国人民在和睦中永远地生活下去。可他又深深地知道,他今天不只是来为付说他们送行的,而是送去了一个值得记忆的时代。从此殷商将改朝换代,新一代人将取代老一代人,取代那一代经过战火熏陶而择就了正确道路的人。未来将会如何,除了拭目以待仍是拭目以待。那就让今日的泪水流干,催亮那充满希冀的双眼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