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祖庚救母带众抢宫 妇婐明智命子负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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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丁的寝宫内此时仍是一片灯火,灯火下对坐着武丁和付说。他们有许多话要说,可又没有一个人开口。他们之所以没有开口说话是因为在如何对待司母戊的问题上形不成统一的意见。,武丁知道司母戊是当前的罪魁祸首,殷商的那些精英早逝无一不与她有关。他想杀了她,让殷商从此省却好些麻烦。可是,她又是自己当初认定的可以信赖的伴侣,是她帮自己登上了王位,为此还牺牲了自己妹妹的青春。是她给了自己诸多的爱,使自己深践了人间应有的天论。于是他下不得手了,久久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

    付说是奴隶出身的宰相,疾恶如仇。尽管他也知道司母戊犯下的罪行该杀头了,可他也知道司母戊的过去。知道她是如何躲过了官兵的追杀投身到了武丁的怀抱,也知道她是如何抛弃了一切把小乙王推向了死亡,给武丁创造了即位登基的条件。如今,她成了自己的阶下囚,只要武丁点个头就可以把这个野心澎胀的阴谋家消灭,给殷商带来朗朗的睛空。可是,当提到杀司母戊时武丁却闭口不言。他不得不在心头多想一想了。

    想过了,思过了,他才知道武丁除了对四夷疾恶如仇外对国人,对后妃,对臣佐都是一副慈悲心肠。他不忍心让他周围的任何一个人死去,他都想与他们共聚白首。如今,妇好死了,妇妌死了,还有以前他的三个妃子也死了,他不想让与他曾经患难与共的司母戊再从这地球上消失。所以自己就是不避亲情力主杀自己的妻姐也只能是一厢情愿。事情到了这种田地他只好保留司母戊的性命,然后再让她经受炼狱般的折磨了。就双手一揖道:“君王,既然你念司母戊的过去想留下她,那么下面的事情就由我来安排好了。我会让她改邪从善,换一个人生活的。”

    武丁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也难哪,环境锻造了妇婐那样的性格,她会变个样吗?”

    付说道:“会的,会的,我会让她换个人样儿的。君王只管放心地养息,下面的事情让我来做。你就不要插手了。”

    祖庚在自己的王子府中跟着一位贞人学占卜。他认真地看着贞人钻孔、夹炭火、填骨孔,看着甲骨烧裂,炸纹,然后审视上面的纹络,从双数、单数,单双数的分布上预测吉与不吉。祖庚脑子灵,记忆力极好,学东西也快。况且,他有极强的求知欲,不论天文、地理、算术、语文他都学得很仔细,对殷商的三大要事:征战、狩猎、祭祀更是研究得十分投入。当那叫卓的贞人教了他钻骨辩纹的方法后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学着,只到深夜仍不罢手。后来他着实困了就倒在占卜室内的地铺上睡着了。可当他在次日的太阳光的刺激下睁开眼时,心腹却匆匆地奔了进来,叫道:“祖庚王爷,不好了哇。”

    祖庚遇事十分冷静,道:“什么事不好了,这样大惊小怪的。”

    心腹道:“禀祖庚王爷,司母戊被付说宰相捆在了妇好的享堂上受惩罚呢。”

    “啊?!”祖庚一听此愣了,好半天才自语道:“难道我与司母的图谋都败露了?难道我真得没有当天子的命?难道我年纪轻轻就该成为亡魂吗?”

    心腹道:“祖庚王爷,这可怎么办哪。”

    祖庚一下子跳起来,叫道:“呼来我们的人,带上武器,我们上王宫救司母戊。谁阻挡我们就杀谁。如今,只有我这个王爷还有权,因为我是吏部的卿士。”

    心腹道:“好,我马上去找我们的人。”

    祖庚的王子府wWw.内也有着一帮子人,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都是他的保镖。听到了他的召唤立刻出动,来到了祖庚的面前。祖庚见了他们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大手一挥道:“随我来。”

    祖庚带着这些心腹来到了殷商王宫的护城河桥,以为这里是壁垒森严,众护卫挡着前行的道。可今天的情况却与往日大不一样。这时只有一名岗哨,还是个没有拿刀枪的岗哨。他见到了祖庚仿佛没有看见人,仍是那样直挺挺地站着。祖庚没有多想,带领着自己的人就冲上了护城河桥头,可这名岗哨一句话没说,仍然是挺胸肃立,仿佛是一尊被人放在这里的雕像。祖庚就与人一道冲进了王宫内。

    司母戊被绑在妇好的享堂上已经半天了,夜里思绪飞扬未能睡觉,太阳出来了照暖了身子却睡意沉沉了。反正昨日将一切都已想过,如今落到了人家手中死也好活也好也由不着自己了。倒不如利用这时间好好地享受一下初春的阳光。于是她闭上了眼睛,于是她进入了梦乡。此时,她彻底地解脱了,再不用昼思夜想为自己,为儿子的前途事业谋划了。

    祖庚带着人来了,见司母戊仍然被捆在享堂上,一挥手就与人奔了过来,伸剑就将她身上的绳索割断了。对手下人说:“来,把司母戊抬上,咱们出宫。”

    祖庚的人上来要抬司母戊,司母戊却挥起巴掌狠狠地打在了祖庚的脸上,五个指印就如烙印一样印在了他的脸上。祖庚只觉得一阵火辣辣地疼,不由得捂住了那半个脸。眼睛却呆呆地望着司母戊:“司母……”

    司母戊此时却落下泪来,道:“祖庚,你浑呀。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带人闯宫。”

    祖庚见她这样说不由得惊讶万分,道:“司母戊,人家都这样治你了,接下来还不把你送以断头台吗?可你却……”

    司母戊又对他骂道:“哼,你小子真是有眼无珠啊。如果人家要杀我还能等到现在吗?君王的口,付说的刀可不会等生锈了才砍人的。”

    祖庚道:“这么说他们还没有心杀你,只是对你作了这么样的惩罚。”

    司母戊道:“是啊,我是发了疯,发了狂,可是我的罪还不致死。武丁王也好,付说宰相也好,他们还都念着我的过去,还都念着我为现在的王朝出过谋划过策。可你小子却浑哪。”

    祖庚道:“我怎么浑了?我听说司母您被付说捆了,就赶紧来救你。”

    司母戊道:“那护城河桥头护卫如林,你怎么进来了。”

    祖庚道:“没有哇。那护城河桥头只有一个不带武器的护卫,我们进来他连说话也没有说一声。”

    司母戊道:“王儿啦,王宫是殷商的心脏,时常壁垒森严,今日为何只有一个不带刀的岗哨?那是付说设得圈套呀。人家要看看你这作王子的是个大智之人还是个愚氓啊。可你真的蠢到了家,愚到了家。似你这样横冲直撞,人们会把你选作太子让你在将来登基即位吗?不要忘了,祖甲只比你小几个月呀。孝己傻了,人家祖甲可不傻。那也是个人精啊。”

    “啊?!”祖庚听母亲这样说了,手中的剑当一下掉到了地上。心腹们也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呆呆地看着司母戊。

    司母戊看着手足无措的祖庚又流下了眼泪,道:“祖庚呀,司母这些年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只怕你的前途坎坷,只怕你昏庸无能,只怕你不能为人师表,只怕你浑浑噩噩。可你辜负了司母的一片心哪。你知道吗,带兵闯宫是要犯杀头之罪的,可你却这样做了。你是不想将来成为国王在宝座上号令天下了。”

    祖庚一听这话,咚一下跪倒在了司母戊的面前,头撞着地说:“司母,王儿错了。王儿救母心切,忘乎所以了,你说王儿现在该怎么办呢。”

    司母戊道:“唉,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司母又能怎样啊?这样吧,你还把司母绑在享堂上,然后你与这些人退出王宫。回到你的王子府后你披上荆棘,到付说府前请罪。他是你的姨夫,也是个胸怀广阔的人。他会念你改过是非的份上饶恕你的。”

    祖庚又向司母戊磕了一个头,道:“王儿谨遵母训。”说过亲自拾起了地上的断绳,一段段地接起来,亲自把司母戊捆到了妇好享堂的柱子上。道:“司母,王儿去了。”

    司母戊眼中放出神奇的光,笑看着祖庚,道:“王儿,你长大了。母亲的操劳不会白费的。”

    祖庚点点头,带领心腹离开了妇好的享堂。司母戊看他们远去了,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付说与武丁在不远处的宫殿内朝妇好享堂方向看。当他们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付说摇了摇头,道:“司母戊颇有心计啊。她不论到了什么样的险境都能审时夺势,谋求生存。虽然我不知道他对祖庚说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他是劝祖庚不要莽撞。如果她真得能走到正道上,那么她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呀。”

    武丁叹口气道:“唉,妇好死了,妇妌死了,孝己傻了,这王宫,这王朝,还有这殷商就都是她的了,如果她要再搅起阵阵血雨腥风,那么她就是自毁基石呀。我觉得她从此该用正劲了。”

    付说叹道:“哎,一个饱经风霜的后妃,一个心存阴谋的女人,让我说些什么好呢。”

    武丁道:“付说呀,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怎么说,你都不能杀她。我虽然也恨她,也气她,但我不想让世界上没有她子婐。她给我带来的一切别人不会给我带来,他在我的逆境中给我的温柔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可以随意惩戒她,但只要能让她活在这世上我就心满意足了。”

    付说又是一声长叹:“唉,一个有功有过的女人,一个亦好亦坏的女人,也个用尽了智谋谋求发展的女人,一个用尽手段消灭异己的女人。我真不知道她今后会不会把路走正。”

    武丁道:“付说呀,当你把我领进了大山的那一刻,我就与你有了兄弟情份,以后,你与妇婐一道谋划我即位作王,我在心中感谢你们为我作得这一努力。妇婐再不好也是我们的同党,你就帮她走正道吧。”

    付说沉吟许久道:“好吧,我一定让她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换个人生活。”

    付说从王宫出来后乘着豪华的马车回到了京畿自己的宰相府上,却见春风中祖庚光着脊梁披着荆棘跪倒在府前的地上。付说见了心中自然流过一股热流,但他却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从车上下来不动声色地走进了府内。

    付说坐在了府内的殿堂中吃肉喝酒,眼光却时不时的飘向门外。吃过饭他没有上朝,仍在府内呆坐着,静候着祖庚的消息。祖庚也真的是铁了心,就那样在宰相府前跪着,任由春风吹拂自己的身体。终于,付说走出了自己府第,来到了门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厉声喝道:“门前跪的是什么人。”

    祖庚盼的就是有人问话,当他听到了付说的声音抬起头来,道:“禀宰相,跪在这里的是王子祖庚。”

    付说道:“啊,是祖庚王子殿下,我只不过是一个奴隶出身的宰相,你跪我干什么。”

    祖庚道:“你是殷商的宰相,你掌握着殷商的法度。我犯了罪,前来负荆请罪,请求宰相发落。”

    付说道:“啊,祖庚,你是堂堂的王爷,你有什么错啊。”

    祖庚道:“我犯了私闯王宫,扰乱王法的事。罪不当赦。”

    付说道:“啊,祖庚,你还有自知之明啊。一个王子,不论怎样来到这人世上,不论怎样进入了子姓王家,那就是国家的栋梁啊。你平时倒是文质彬彬,说话办事有理有节,也被人交口称赞。可没想到遇到大事就那么糊涂。你的司母干了那么多有损于殷商社稷的事不该惩处吗?可你却认为她是你的生母而不顾殷商的律条闯宫救她。祖庚啊,你不是个好王子,你是个糊涂虫啊。”

    祖庚又磕下头去:“我糊涂。我真得糊涂。”

    付说道:“你现在是明白了,恐怕你这种明白也是被你司母一掌给打明白的吧。这么说你就没有真的明白呀。”

    祖庚道:“宰相,请你念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付说道:“既然你有好多事还没有想明白。那你就到王宫的护城河桥头,负刑再跪上他三日,静心思过。三日后你就可以自去荆棘,重新回到你的王子府了。”

    “啊。”祖庚听此可算是懵了。再负荆三日,而且还是在护城河桥头。那将被万人所指啊。且不说初春凛冽的风自己受了受不了,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上三日,殷商的臣民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啊。自己将来还有即位作王的可能吗?自己还能重竖一个王子的形象吗?

    付说见他在踌躇,道:“祖庚呀,私闯王宫按照殷商的法律是要被砍头的。”说过转身又走回自己的宰相府。

    祖庚听到了这句话,深深地明白了自己犯下的罪过。知道付说让自己到护城河前负荆三日是留了条命给自己,感激地又冲着宰相府磕了一个响头,站起来转身走向了护城河桥。

    护城河桥头是殷商最繁忙的地方,臣佐进宫要从这里通过,外国使节要从这里进出,而那些出去办事的侍男侍女也毫无例外地在走过这个桥头。这里除了黑夜每时每刻都有人从这里通过。正值差役与传旨官进出王宫的高峰时期,祖庚赤裸着上身,背负着荆棘从大道上走来,身后还引来了一帮子看热闹的人。此时,祖庚深深地低着头,大步走到了护城河的桥头,一步跪倒在了护城河桥的北侧。这时,身后跟随的那帮子人围了过来,睁大眼睛看着跪地请罪的祖庚王爷。

    桥头上的护卫是认识祖庚的,他们都知道祖庚冲击了王宫,可也知道祖庚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从这桥头上走过。王家的奥秘他们不想探求,仍然刻意地守卫着这个桥头。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时辰祖庚就来此负荆请罪。但他们是下等人,是不敢走到主子面前说什么话的,就那样挺胸收腹站在那里,装作兢业守份的样子。

    祖庚五体投地的跪着,也倒减少了疲劳,可是,他是当今的王子啊,孝己变呆了,可以即位的人首先是他,他却在宝座的畅想中到大庭广众面前负荆请罪,这个人丢得是不小啊。如此三日过后即便是继位作王又如何可以面对群臣哪?祖庚不能不想。可他聪明无比,一次莽撞冲动后他不想再蹈覆辙,只好将脸紧贴着地面,不让人们看清他的面容。但是,他是从宰相府邸走到这里的,而且身上又负着荆条,早已将人们吸引到了这里,他就是把一切隐藏人们也知道他就是祖庚王子,殷商人的王爷。

    人们拼命地往前挤着,都想看清祖庚王爷此时的面容。而祖庚将脸与土地深深地接吻,努力地将一切隐藏。一时间护城河桥头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透,连那些王公大臣们的道儿都阻挡了。桥头的护卫们见就过来驱赶人群,人们只好含着诸多的遗憾离开这里。

    祖庚虽然羞愧难当,但他却在侧耳听着人们的动静。人们的悄悄话他听到了,护卫驱赶人的吆喝声他也听到了,但他却在装死,装傻,一动也没动。是啊,一个堂堂的王子,受如此大辱是不甘心的。可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保住一条性命,他只有学那些田中的虫蚁,以曲求伸了。

    夜来了,寒意渐渐袭来,祖庚的袒背感觉到了一阵阵寒冷,那个穿够华丽衣裳,吃够山珍海味的身体就开始发抖。他想站起来,可是又不敢,只好用前肢支起了身体,让自己离那冰冷的大地远一些。可是,既是来请罪的就得有那么个样子,尽管黑暗可以遮住自己的举止,但他决不敢让人家说自己失去几分虔诚。于是他就那样一条腿跪着,跪累了再换另一条腿去撑身体,熬着那人生最难过的日子。

    太阳又出来了,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那些王公大臣们又开始上朝,那些公差信使又开始从他的身旁走过。此时的他不能再让夜对自己的举止有半点掩饰了,只好仍然五体投地的爬着,任由人们讥笑奚落。这几日,他受到了一生以来最大的羞辱,也使身体饱受了寒暑的轮番肆虐。他在身体的颤抖中明白了奴隶的生活,也明白了人生什么是勾心斗角,什么是尔虞我诈。

    三日在正常人的心中那清风明月,看着也过,不看也过,就那样平平常常。可是在祖庚的眼中,这三日简直是过了三十年。当第三日的曙光又给大地送来了光明时,祖庚的身体发起烧来了,也一阵阵地颤抖。但他却没有顾及这些,只在想着付说会如何对待自己,武丁会如何对付自己。从母亲的口中,从别人的目光中他深知自己的出身有着许多奥秘,而别人也都在怀疑自己不是武丁的亲生。自己干了这么件大逆不道的事,在人们的心目中更增加了几分猜忌,自己的前途又将如何呢?自己会不会也象以前的王爷一样被贬被杀,在山水的一偶了结自己的一生呢。

    祖庚在想入非非,那些过往的人等也在猜想着武丁与付说对他的处置。于是人们有意无意地停下了脚步,在意不在意地将目光飘向王宫,看那里传出什么样的信息。果然,日出没有多久就有信使从王宫中奔了出来,到了祖庚面前道:“二王子祖庚听旨。”

    祖庚盼得就是这一声,不管这一声是对自己更进一步的惩戒,还是贬掉自己的爵位,仰或是送刑场砍头,他都想听。他知道这三日的等待使自己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上,这惩罚比刀割,比鞭笞要利害的多,自己再也经不起这种惩戒了。

    传旨官可没管他做何等测想,道:“武丁王命,二王子祖庚与司母戊一道带兵一万征羌,即日起程。”

    祖庚想到过被杀被戮,想到被贬被流放,可从来没有想到武丁会下这样的令旨。他从来没有打过仗,对于征战布阵十分陌生,如今让自己与司母一块去打仗,这不是要把自己往敌人手中送吗。自己好歹是殷商的王子,如果战场上被敌人抓到了又如何可以生还哪?但传旨官可不管他作如何之想,又道:“祖庚王子,君王命你马上出征,已在军营为你们母子准备好了车马兵丁。”

    “是!”祖庚低沉地说了一声,就解去了身上的刑棘,赤裸着上身走向点将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