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一听站了起来,随即匆匆地迈动步子走向宫外。那些六部臣佐也随之而行,走到了王宫的护城河桥头。
司母辛与说、雪各自乘车来了,到了护城河外下了车,匆匆地走向夹队的人群。到了桥外说与雪跪了下去:“叩见君王!”
武丁见了说,赶紧俯下身挽起了他,道:“说宰相,我可把你盼来了。先帝把你举荐给了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担起殷商宰相的大任。”
说此时对武丁改变了看法,话也就显得格外真诚,再次叩首:“谢谢君王信任。”然后站起来随武丁进宫。
王宫议事大殿,武丁为说排开了宴席。宫女们一阵穿梭把美酒佳肴端上了桌。武丁开了口,指指坐在自己下首的说道:“各位爱卿,这位就是先帝给我推荐的贤臣说。他是大贤人哪,让他来作宰相他一定会把殷商的事情办好的。今天我们就共同举杯,为殷商有了大智大贤的宰相开怀痛饮吧。”
“饮,饮!”大家举杯,为说宰相祝福。
大家饮过一杯,武丁又道:“说本无姓,既然妇好在付岩山中找到了他,那么就赐他姓付吧。从此咱们殷商的宰相就叫付说。”
国王赐了姓,这是对一个奴隶出身的人最大的褒奖。说起身到武丁面前磕下头去:“谢君王厚赐。”
武丁道:“免礼。”
说道:“谢君王!”起身退回原位。
武丁又说:“雪将军原是我们商军的将领,作战勇敢,屡建功勋,今天既然回来了,就封作当朝副司马,率三军为国争荣吧。”
雪本来坐在群臣后面,听到武丁王的封敕赶紧走到武丁王面前拜了下去:“谢君王封敕。”
武丁道:“免礼!”
雪道:“谢君王!”起身准备退回原位,却有人已经将他的桌子摆在了止只的后边,他只好转身走过去。
武丁道:“各位爱卿,咱们殷商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今日终于改朝换代,圣贤满堂。有大家的共同努力,我想咱们殷商一定会日渐兴旺的。来,请大家举杯,饮!”
“饮!”大家举杯饮下了,可付说却看着旁边的空位置。这个位置应是卿士甘盘的。他作为殷商的四朝元老,可以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他临近垂幕时是应该享有这份荣誉的。可今天的宴席上独独缺了他。是他对自己入主朝政不满,还是有病在床呢?说心中有着这样一个谜,酒也喝得没了滋味,就那样一杯一杯地灌着,只到席散。
付说作了宰相,在京畿就有了他的宰相官邸,家眷也就从付岩东沟搬来住进了府中。那些男侍女侍也都被朝廷派来,在他的府上走动。付说作过工奴,最不习惯支指这些人干这干哪,可是现在自己是宰相了,如果不按宰相的生活方式活着同僚们还看不起,他也只好强忍着这种不习惯走动在相府。
王宫议事殿的酒宴散后,付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立刻有人上来接过他的外衣,给他端汤送水,揉肩捶背。付说挥挥手让下人离去,要留下空隙自己思考问题。他想着武丁既把大任交给自己,自己就要干一个样子来。可是,偌大的殷商不是他的付岩东沟,只要让百姓自由生产生活就行了,得考虑施政方针,得考虑征战方策,得考虑改革祭祀制度,得改变过去对奴隶的待遇。这些,都得动一翻脑筋,拿出一套合适的办法来。不过,更主要的是要找出殷商国家的问题所在,铲除奸佞小人。这样才能使大家有劲朝正处使,共同一心建设殷商。可是,自己只知道武丁王为报私仇对羌族人十分苛刻,但武丁既是这样做了必然有一些人在推波助澜,借机捞自己的好处。那么这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时时想觊觎相位的甘盘卿士了。可在自己进入朝廷的门坎时朝廷中却没有了他的身影,他干什么去了呢?
“哟,付说宰相啊,刚入主朝廷就愁眉不展哪,有什么心事啊?”司母戊来了,见到付说就来了这么样一个开场白。
付说一见来人是自己的妻姐、当朝的司母妇婐,赶紧站了起来,道:“妇婐司母,你来了?”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你是我的妹夫,怎么不叫大姐呀。大姐可是早盼着你入宫当宰相啊。可是,我的人到付岩东沟了,你却不承认你是武丁王梦见的贤相。哎,叫我怎么说你呀。这么大的官你都不想当,反而要当那一沟人的头儿,我的兄弟,不知你是咋想的。”司母戊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锦垫上。又喊:“红果,红果,姐姐来了你怎么不出来呀。屋里是不是有了什么好吃的呀。”
红果听到姐姐的喊声出来了,还领着自己的儿女们。司母戊见了一个个地拉到了身旁,扶模着碧的头道:“哎哟碧玉呀,当初你爹来京畿接你们时,你还是个黑不溜湫的小丫头,转眼变成了这么俊的大姑娘了。好,姨姨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一辈子享清福。”
“姨姨。”碧玉一头拱进了司母戊的怀中,在那里撒娇。红果也坐在了付说的身边,问道:“大姐,你吃过饭了吗?”
司母戊道:“哎呀我的小妹,如今你都成宰相夫人了,怎么还这么寒酸呀。宰相门第,来人不管吃没吃饭都要用酒肉款待,何况我这当朝司母头一次登你们家的门呢。”
红果自嘲地道:“嘿嘿,咱们都是亲姐妹,还用客套什么?既然大姐没吃饭,那我就叫下人们安排。”说着冲外面喊“送酒菜来。”
侍女们有许多是从宫中派来的,见司母戊上门早早就把酒菜准备好了。听到里边一声喝,赶紧送来矮桌,端上酒食让他们吃。司母戊就与付说、红果及孩子们坐在一起吃喝起来。当大家饮下数杯,司母戊开了口:“哎,说呀,你可是武丁王千挑万选选中的宰相啊,你准备怎么样当好这官呢?上台来这三斧子你准备怎么砍呢?”
付说端着酒杯道:“大姐,我没有当过朝官。还需要大姐指点哪。”
司母戊见付说请教自己,心中也十分高兴,就道:“这个吗,好办。当官要先除恶,只有把奸佞之人除掉才能给朝廷带来一派新气象。我看那甘盘就不是东西啊,前一段说要去找武丁王,孝己随他去了,可是他的人却把孝己扛到森林中喂虎。结果呢反而被妇好与武丁王发现了。要不是武丁王当时痴迷,早一刀把他给宰了。他也觉得没脸见人了,到现在也不敢回来。这人,抓到了就该碎尸万段,举家犯抄。”
付说见司母戊对甘盘如此恨wWw.之入骨,不禁地想起在林虑山中他们要好的那些日子。怎么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这对同路人倒反目为仇了呢。
司母戊见付说这样看着他,又道:“妹夫,你既然当上了这宰相就得把甘盘这老东西除掉。不然,他不在朝中也会给人出主意刁难你。你可要当心啊。”
付说将酒饮下道:“我知道了。”拎起酒卣就为司母戊斟酒。司母戊见付说这样殷勤,这样听话,心中也十分惬意,也就举杯饮下,然后再出主意帮付说除甘盘。
付说决不是偏听偏信之人,虽说他的妻姐力主杀甘盘,但他却有一番考虑。次日早朝过后他又到京畿王子府中找到了孝己,问询孝己被害的经过。孝己告诉他是司母戊让他随甘盘一道找父王和母后的,他找到甘盘后甘盘怕自己给他找麻烦还一直劝自己回去。自己生气地在他的帐中住下,谁知夜里就遇到了刺客。
付说听孝己这样说心中的疑云又多了一层:孝己是当今的王子,司母戊既已让甘盘去寻找武丁王了为什么又鼓动孝己再找父王母后呢?为什么孝己刚见到甘盘就被人弄到森林中喂虎?看来得找到甘盘问个究竟了。如果甘盘真的是害孝己的凶手,那么治他的罪就理所当然。如果其中有什么蹊跷,那么也可以因此找到祸害朝廷的元凶。于是付说就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武丁王,带人去找甘盘了。
付说去找甘盘的消息传到了司母戊的耳中,司母戊可坐不住了。因为栽脏陷害甘盘只是她图谋的一个组成部分。甘盘如果死了那么这一切只能成为千古之谜,而她就可以实施下一步的方案了。可没想到付说竟然要找到甘盘了解事情的真象。如果甘盘将原委告诉付说,那自己不就败露了吗。
司母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宫内坐卧不安。也许是急中生智,此时他想起了于来。她知道于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让他去杀孝己他却让孝己活着回来了。可现在自己可以利用的杀手也只有于一个,想来想去还得让他赶在付说找到甘盘之前把甘盘杀掉。就直身找到于栖身的风落镇上,把他从被窝中拽了出来。
于一见是司母戊,脸马上拉了下来,道:“你又来干什么?”
司母戊道:“好哇你个于,看来你是不想帮我们娘俩了。让你去杀孝己,好让你的儿子登上王位,你却把人家孝己扔森林中了事。如今朝廷要查找这事,你说这可怎么办?”
于满不在乎地说:“他们哪知道是我干的事?”
司母戊道:“哼,你倒觉得没人认识你,可那甘盘认识你。当有人找到甘盘时甘盘会把他的怀疑一股脑儿说出来。到哪时,你,还有我们娘俩就都该上杀骨了。于呀,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啊,谁跟了你谁倒楣呀。”
司母戊说着哭了起来,于这一下可又软了心肠。他赶紧把司母戊一下抱在怀中,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去杀了甘盘不就得了吗?”
司母戊听于说要去杀甘盘,正合她意,就擦了擦泪水,从怀中掏出一朋贝来:“好,为了你的儿子,为了咱们全家,你就快去吧。我估计他甘盘走不了多远,你就在那片林子附近,找到他,一刀宰了他把一切事情了结。往后你就只管等着当你的太上皇吧。”
于接了贝币也不说什么,从墙上取过剑来就往外走。司母戊见他走远了才出了院门,到大街上坐上自己的马车回了王宫。
付说带着几个随从根据孝己提供的地址找甘盘去了,于却绕近道到了那片林间。他在那里寻了一天没见到甘盘,就到山跟前去找。因为他知道甘盘现在里外都不是人,也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闹不好他会选择一处悬崖去死的。
甘盘遣走了随从后确实是在走一条不归路。他在森林中走了数日总觉得自己除了死再没有它路可途。可是,他是堂堂的殷商卿士,就是死也不想死在猛虎口中。就摸索着上山,顺着山藤到了一个石龛上,想在那里绝食致死。这样,死也落个全尸,老虎也吃不了自己。可没想到于却找来了,在那绝壁下找到了他。
甘盘数日没有吃东西,已经到了昏昏欲去的地步。可是,他却紧绷着每根神经,注视着身下的风吹草动。于来了,在崖下举目看着头顶上的山龛,看着呆在上面将要逝去的甘盘。不由得问:“这不是甘盘吗?他怎么在这里等死呢?”
于的话声惊动了甘盘,他睁开了眼睛,说道:“下面的是于吧。我早知道你会来杀我的,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这里有根山藤,你顺着它上来吧。”
甘盘说着把身边的山藤扔了下去,那藤索就在于的面前晃动。甘盘又道:“于,我就是从这里上来的,你也从这里上来吧。上来你提去我的头,好去向司母戊交差。”
于是来杀甘盘的,可当甘盘将他的目的讲得这样清楚时他又不好意思上去了。就那样在那里站着。甘盘见他不上来,道:“于呀,前些日子从我帐中扛走孝己王子的也是你吧。可惜呀,你没有杀了孝己王子,使他又逃出了虎口。这样,司母戊就会怪罪于你,所以又来让你杀我这知情者。我知道我当年曾占有了子婐,他对我时时怀恨在心,终有一日要杀我。尽管这么些年来我忠心耿耿地为他的图谋服务,可是无论如何我是抹不掉他心中对我的遗恨的。当她下旨让我去找武丁王时我就敏锐地感觉到我的生命完了。我就想遁入山林,在山光水色中渡过残余的岁月。可是司母戊也忒了点,不将我逼上绝路是不罢休的。于是她又将孝己王子赶到了我的身边,而后面还有个手持利刃的你。这样,孝己的生死就关系到了我的存亡。孝己死了人们就会怪罪到我的头上。孝己进入我的帐子后我的心也就悬到了嗓子眼上。我亲自持戈为他站岗,只怕他有一点闪失。可是,我毕竟年老体弱,竟然睡着了,才让你把孝己抓去了。当时我急坏了,一边带人寻找孝己一边想这是谁干的。当时我就想到了你。可我又知道你在京畿已经消失了好些年了,司母戊又怎么会找到了你。从今日你的到来我明白了,你永远是司母戊关心的对象。她要杀人行刺必须靠你。因为你与她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使你会为他献出一切的。”
于听到了甘盘话却无言可对,不由得低下了头。甘盘又道:“于呀,我知道你难哪。你与司母戊青梅竹马,是想与他比翼双飞渡过今生。可是,你没看清你所恋的对象。司母戊出身于战将的世家,她在父亲的身上看到了宫廷的争斗,看到了社会的真谛。所以,她是不甘心作一民妇的。你救她她只是对你充满了感激之情,也由于这点情谊她委身于你。但当她发现你不能有效地保护她时她就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武丁王的怀抱。在这其中,她心中也感到很欠疚,所以才给你打开后窗让你与她苟且。她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就想永远的脱离你。可是,她又是个性欲极强的女人,她忍受不了那难挨的寂寞,离开你又无法寻找那些婚外的补充,所以她就把你拢在了身边。当她因此被贬后她回到了隆虑山中那个野兽曾经住过的山洞。她是决心要与你成为夫妻安安静静地渡过此生的。可当他在你家中吃了几日没油没盐的饭食,又感到肚子里的孩子开始骚动时她又为这样的选择后悔了。于是她不辞而别,设计回到了王宫。如今,她又成了武丁的司母了,也生下那说不清身份祖庚,她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前程了。所以,他要用你作杀手。为她的儿子铺一条光明的路。于,你知道这些吗?你如果杀了孝己,那么你迟早也是个死,因为朝廷不会白死一个王子的。你如果杀不了孝己司母戊也不会放过你。因为你将成为人们追查的对象,万一露出破绽就将牵涉到司母戊和他的儿子。”
于听甘盘作了如此分析更是无话可说,wWw.头低得更很,腰也躬得更深,为自己这一生感到羞耻了。甘盘又道:“于呀,我已经七天没吃东西了,你杀不杀我我都将死了。不是我不想活呀,而是我的确厌烦了王宫中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从阳甲王开始我继父爵位作了卿士,自今四五十年了我每日间都在斗心眼中渡过。这几十年来我没有睡过一个舒服觉,睡梦中仍在想着如何与人玩心眼。可是,花招使过了却逃不脱人家的手心呀,自己忠心服伺的人最后竟也要向我下手呀。这人世我看透了,我真想生在自由民家,一生中无忧无虑地生活。日出挑担上山,日息拥妻而睡,不怕别人算计,也不用算计别人。可是晚了,我在算计中生活了几十年,如今遭人算计也在情理之中了。只有双眼紧闭了,与土石为伍了才可永远不看这人人自欺又欺我的世界。”
甘盘说着竟然流下了一鞠心酸的泪。他挥袖擦过,又道:“于呀,你追究爱情这么久追到了吗?我可以说你没有。你把身心都给了司母戊,可司母戊属于你吗?不,人家属于武丁王和祖庚呀。倒是有一人对你爱得致深,那就是你的玉叶。玉叶曾是武丁的妃子,可自从武丁修了她的那一天起她的心就永远不属武丁了。所以,她嫁你是那样的真心实意,只是司母戊吃醋把她扔到深山中时她仍未为自己嫁你而后悔。不过,当后来司母戊让你去毒死她时你却去了,这才伤透了她的心。从此她才决心离开你,永不再跟任何一个男人。也许你心中还想着玉叶,可是你更多的时候却在想着司母戊。所以你找玉叶也就不那么诚心,找了几日也就又干其它的事情了。不过,我告诉你玉叶没有消失在九霄云外,而就在这附近。从这里往西北走上二三十里你就可以见到一个山谷,山坡上长满了各种果树,玉叶就在那里生活。我还要告诉你的是,她已经为你生下了一个女孩,长得也十分可爱。既然司母戊让你来杀我,你就给我一刀,然而找他们母女去生活吧。”
甘盘说过闭上了眼睛,等着于来取自己的性命。可等了好久却没有看到于过来,当他又睁开眼睛时于却没有了踪影。于毕竟是平民出身,对于杀人放火也没那么个瘾,只不过受司母戊的唆使才走了这么一步。当他听说这世上还有一个女人和他的女儿存活,心一下子放开了。扔下屠刀转身去找玉叶生活着的山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