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这些日子来自命不凡,可没想到出征伊始就办了这么个不地道的事,瞬时也蔫了,只好采取甘盘的意见了,道:“好吧,止只将军,你就押解粮草到边疆,再率那里的屯兵征羌。”
“是!”止只施了一礼,乘战车走了。
武丁望着眺将楼下硕大的空场一时不知所措,不禁得问:“我点将就遇到了这样的尴尬,到战场能有必胜的把握吗?”
甘盘见武丁在那里踌躇,道:“君王,你是随侯告还是随止只?”
武丁出师就给止只带来了这么样的境遇,也不好与他相伴漫漫的征程了。就道:“那我就随侯告吧。”说着就与众人下了眺将楼,与司母戊及文武官员们揖别后登上了战车。
说自从偷了马匹与军服和红果、司母戊一道入宫激武丁王即位,回来后就被人发现了,他这自由的工匠也再次沦为工奴。又在那半地上半地下的作坊中雕石琢玉。
说手握一块玉石,无心雕刻,心却早已飞向了那雄伟的宫殿,飞到了武丁王的身上。他不是殷商的官员,不是武丁的谋士,可却总觉得殷商的大业与自己息息相关。此刻,他想到的不是如何让武丁放了他,脱离这奴隶的生活,而是如何帮武丁谋划征战治国,给殷带来繁荣。
赤百工可是一条变色龙,当初说雕了帝王像,使他发了财,他对说另眼看待,还不时拉去喝上两杯,可当说又成了工奴了,他又瞧不起了,看到说望着窗外树上的小鸟就道:“哈,说呀,你的雅兴不小哇,是不是想雕只小鸟让我进献给武丁王啊?”
说道:“赤百工,我在想雕一个象牙杯,送给武丁王,那时节你一定会倍受青睐的。赤百工,你让我到王宫看看大象,回来我好下刀哇。”
赤百工听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我可不敢让你出作坊了。你小子呀,上次跑了,又偷了东西,害得我都受了罚。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地呆那儿吧,有本事你去使,没本事你也别想出去兜风。”
赤百工说过到其它工奴面前巡视了,说只好从案几上取下玉石,有一刀没一刀地刻着,心却飞向了窗外。窗外是广阔的天地,春风拂动着杨柳,燕子在旷野中翻飞,一头公牛被拴在沟坎边吃草,却对远方一声声地呼唤。沟塘中的虾蟆在叫,一声声地呼唤伴侣。说也被这喧闹的春景所感染,想起了自己的表妹好妹,想起了那个历经生死危难的红果。然而,他只是让这两个女人在心中晃动了片刻,就又想到了武丁王。想这个新王的作为。
说之所以注视着武丁王不仅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更重要的是要实现自己的夙愿。他的心早已凌驾于时代之上,想捧出一个理想的王国来。当他理想中的武丁王登上王位后,他的那颗治国安民的心也就在不安地跳动了。他是身在囹圄中,可他却在想着武丁王在干什么。武丁的政敌除了,江山稳了,娶了司母戊和司母癸两个后妃,他必然不甘心于在宫闱间与后妃们苟且。他必然要干一件大事,以便告诉天下人自己是当代的英主。他要干这样的大事是不会对朝中的文武大动干戈,因为他没有多少党翼,不可能赶了前朝遗老而换自己的心腹。那么要干这样的大事只有对外征战了。他如果要征战的话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羌方了。羌人曾给他带来了耻辱,差点让他从这人世间消失。他是终生难忘的。
说与武丁虽说在隆虑大山中只有几个月的接触,但他已经彻底地了解了他。武丁是条弱龙,必须有贤臣对他辅佐。他又是个多情的种子,更需要有人在身旁时时地提醒。如果他要去征战的话他必须带上止只。止只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战将。夷人如果知道是止只来了,自会退避三舍的。可说又知道武丁与止只间有间隙,他不会重用止只,甚至在关键之后时候也不会听止只的劝告的。那么,这征战就只能是败多胜少了。
说不想让自己努力扶植起来的新王首战就失利,就想入宫去劝武丁王。这时,远方就传来了咚咚的战鼓声,呜呜的螺号声。说不由得一惊:“这不是武丁王出征的战鼓声吗?我怎么可能让他去打wWw.败仗呢?我得去见他,我必须见到他。
说刚站起来赤百工就又来了,见说不干活上前就是一鞭子,打了又道:“你小子脊梁骨又痒了?来,我给你挠挠。”
说知道自己与赤百工是不会有什么共同的语言了,在人家的鞭子下必须想办法对付,就道:“赤百工,不是我想偷懒,百而錾儿钝了。我没法干活。”
赤又道:“哼,耍滑头。想出去就编个瞎话来骗我。“说将錾儿递了过去,道:“赤百工,真的纯了吗。”
赤百工摸了摸,錾儿确实钝了,道:“好,你可以去沾火。但你这家伙历来让人不放心,我必须让人跟着你。”当即喊来了看守工奴的士兵,“富儿,你带说去沾火,这小子好跑,你给我看着他些。”
富儿应一声就与说一块去铜作坊去了。
说与富儿在道儿上走着,果见前边的大道上旌旗飘舞,号角阵阵,征羌的大队在前行。说不由得道:“武丁王果然要出征了,我必须找到他,劝说他不要出征。为了他这个新国王的名誉,为了我能够脱离火海,为了我能够实现雄心大志,我必须找到他。”于是他不顾一切了,甩开大步就朝征羌的队伍追了过去。
富儿一见说往旁边的道儿上走wWw.了,知道他要跑了,说大声地呼喊:“快来人哪,说跑了,说跑了。”
富儿的喊声传到了玉作坊,传到了赤百工的耳朵中。赤马上拎起了那个惩罚人的鞭子从作坊中跑了出来,尾追着富儿去追说。
说在小道上朝前奔着。他已经看到了武丁王的战车,也仿佛看到了知音,看到了希望。此时,他觉得只有武丁王是救世主,只有追上他才能获得新生。他拼命地挪动着脚步,疯狂地往前冲着,口中不停地狂呼:“武丁王——,武丁王——”
征羌的队伍人呼马嘶,车滚旗展,巨大的声音充斥了人的耳鼓,谁又能听到一个奴隶的呼唤呢?而那战车上的华盖下的武丁王此时只想着一战战胜羌方,报仇雪恨,将自己无能的声望一扫而光。在这颗不安生的雄心驱动下他敢于冒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怎能记起那深山中的一个土著青年呢?于是他坐在那舒适的宝座上,把军伍行进的轰鸣当作人生最动听的音乐。
说越跑越快,距离他心中的偶像越来越近。那些要去冲锋陷阵的将士们不知道他的心,当然没人会为一个舍命奔跑的奴隶动什么心。而他身后那两个追他的人努力地追赶也追不上他,只好放开喉咙喊他了:“说,你给我停下,给我停下。”
然而人的命运好象是由苍天定的,没想作官的人反而平步青云,想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却时时有人对你掣肘。说在努力地争取光明的前途,命运却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就在他在争取光明的道儿上狂奔时,就在这致关重要的时候他却摔倒了,手中的錾儿也扔了出去。他挣扎着爬起来要再去追武丁王,富儿与赤百工却追来了,赤百工狠狠地挥起了奴隶主给他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抽在说的身上,将刚起身的说又打爬下去。而后,雨点似的鞭子不停地打下,使他没有起身的机会。一段本来应是另一个样子的历史就这样在奴隶主的鞭子下写成了一段悲剧。
赤百工只顾发泄心中的怒气,他将那点权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口中只是那句话:“我叫你跑,我叫你跑。”
说努力地支撑着身子,拼命地往前爬,努力地站了起来。他那高贵的头高昂着,冷笑道:“哼,燕雀焉知鸿鹄志!一个小丑,治理不了国家的,倒用别人赐给的那点权力以惩罚人为乐,如果我是你,我都觉得这样活着是一种耻辱。”
赤这会儿倒十分得意:“嘿,可我却觉得这样活着十分自在,不信我让你瞧瞧!”说着又将皮鞭甩了过来,一下下地击在说的背上。
说却放声地大笑,笑得让人为之落泪,赤百工被他的气势所压倒了,手中的鞭子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问道:“你笑什么?”
说挺直了身子,道:“我笑你,笑我,也笑天下的芸芸众生。有的人小人得志,用手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权力向世界发威发狂。而有的人胸怀勃勃大志却在生活的最底层挣扎。为了填饱满肚子,为了自身的自由消耗了美好的年华。我笑天笑地也笑这五彩的世界,为什么不给大志的人以机遇,给他们以用武之地呢?如果我早点来,而不是摔那一跤,那么手中拿鞭子的人就得换一个位置,那是我而不是你。”
赤百工见说到了这种地步还这么猖狂,又将鞭子击在了他的身上,道:“哼,你有志气?你也配有志气?你只不过是一个工奴,一个会说话的牲口,你只配在作坊中干一辈子,只配当牛作马活一生。走,回作坊去。我从此要让我的鞭子给你说话。让它告诉你应该怎样活着。”
说对这粗野莽夫嗤之以鼻,然而,他这会儿又无力惩治这恶魔,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武丁的战车在远方消失,只好满怀失望地再回那囹圄般的作坊了。
说机械地迈动着步子走在那狭窄的小道上,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却看到了大山从一旁走来了,不由得道:“啊,大山?!”
大山与说是小时候一块长大的,两个人经常在一块玩,大了又交情甚深。大山见说衣服褴褛,遍体鳞伤,不由得问:“说,你怎么了?”
说苦笑笑道:“工奴嘛,别人脚下的鸟卵,任人践踏呀!”
大山见自己的好友如此受苦不由得眼泪汪汪,道:“说哥,好妹要知道你在这里受苦会难受得落泪的。”
听到自己心中的姑娘好妹,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将那颗不服输的脑袋深深地低下了。许久才对大山说道:“大山,你回去告诉好妹,咱家西北方向的鹰嘴峰上产有灵芝,让她采些献给武丁王。告诉武丁王我现在的处境。”
大山道:“好,我跟好妹说。”
赤百工心中恨死了说,嫌他经常给自己找麻烦,见他与大山那样絮絮叨叨的说话朝他身上踢了一脚,道:“说什么说什么?难道天下人还有人心疼你这工奴?走,跟我回作坊。”
大山见赤百工如此蛮横真想扑过去揍他一顿,但他又知道这是在京畿,容不得自己怎么,就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转身离开了说。
说目送大山远去,转身往前走,突然又止住了脚步,一个问题马上涌上了心头。他想,帝王都是好色的,如果让好妹见到了武丁王那好妹还属于自己吗?武丁与司母戊的婚姻经过那么多的曲折,与司母癸又是貌合神离,如果见了好妹还不动了春心吗?如此看来,自己让好妹送灵芝救自己其实是把她往武丁的怀中推呀。自己与好妹爱得发疯发狂,将好妹送上这样一条不归路今后自己的生活还有什么味呀?!”
赤百工不知说的心头在痛苦地滴血,以为他又要耍什么滑头,一鞭子打过去,道:“快走!”
说挨了打,只好象羔羊似的又迈步前行。他几乎要哭了,但却不断地劝慰自己:“虽然我为好妹选了一条自己很不愿意看到的路,可也许她走过去将会给她带来新的转机。她如果到了武丁的身边会比跟我这工奴强得多的。只要过得比我好,我应该高兴才是。我应该高兴。”
说经过这么一场自我安慰心里开朗多了,迈开了大步走入了作坊,又坐在那个木凳上对着玉石和那些锤儿錾儿锯儿,盼命运能够出现转机。
武丁王征战走了,司母戊的心却收紧了。这不仅是因为刚与夫君结合几日夫君就去征战,更重要的是她在入宫前制造了一番谎言,说三王爷子昉投了羌人,羌人要掠自己去当智囊。武丁这次征得是羌方,到了边疆不会不去看他的三王兄,如果他们兄弟相见了那自己图谋岂不要败露吗?自己这后位还如何站得稳?想到此她的心收紧了,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害怕。她只觉得这高大的宫殿似乎要倾,死亡很快就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起身往外面就走。宫女们追了上来,她又怕她们窥透自己的心思,就挥手让他们离去。他一个人在宫中迈步,不知自己要走向何方。
初夏的荷塘长满了红菱绿荷,柳丝拂着人肩立在洹河岸边。一条宽阔的堤岸将池塘与洹河隔开。河堤下就站下了站岗的士兵。于扛着一支大戈在垂柳下站着,目光呆呆地望着河水南流。司母戊来了,听到塘中的蛙鸣感到十分厌烦,取一段树枝扔入塘中,蛙鸣立刻停止了,但随即又重新鸣叫,从荷叶上跳过去寻自己的情侣。司母戊万般无奈,只好任由它们去唱去跳去闹春了。
河边站着那个百无聊赖的于。他经过与司母戊、司母癸的感情巨变已经心灰了,意冷了。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这会儿该他站岗了,他却呆呆地望着河水。看到河水静静地往南流去他的心儿也随水飘去了,不知到何方落脚。司母戊来了,于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当他看到是司母戊时赶紧扛起戈往一旁走去。司母戊见是于喊道:“于,你给我站住。”
于没有停步,仍然往前奔走。当初司母戊虽然在山中向他许了许多愿,山盟海誓地表示要与他的关系天长地久,但于对她的心已经凉了。她一次次地抛弃了自己,为了她的图谋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了武丁,又如何会给自己真爱呢?当武丁王从山中带走司母戊后他就决定要与她决裂。所以今日见了她也要千方百计地躲着她。
司母戊虽然成了殷商的王后,但她的心并没有完全给武丁。这不仅是因为武丁有众多的妻妾不可能将全部身心都给自己,而是在自己心灵空虚时于给了自己极大的帮助,才使自己在那恶劣的环境中活了下来。所以她离不开于,她要弥补对于的缺憾。况且,她知道在这深宫大院中自己的感情也需要补充,也需要一个男人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心灵。于是他就追上了于,一把拉住他道:“于呀,见了我就想溜哇?”
于被人家抓住了只好停下了步子,道:“我随便走走。”
桂射检查岗哨到了这里,见于站在司母戊身边赶紧跪下施礼,道:“拜见司母。”
司母戊来到宫中后已经认识了桂,道:“啊,桂射,你来了正好啊,从现在开始于就是射官了,不用再放哨站岗了。”
桂道:“是!”
司母戊从于的手中取过了戈给了桂,道:“桂射,这戈给你,另寻人来上岗。于射的差事我另有委派。”
桂射道:“是!”接过戈去找人去站岗了。
于见桂走了不由得问:“司母戊会让我干什么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