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昭又在督促:“翔将军,军伍疲惫,又如何可以与敌人打仗啊,不如安下营寨休息一下再作打算吧。”
翔初次带王子征羌,无论如何是不敢得罪这四王爷的,他就派了小股队伍到前方去侦察,让队伍在林外等待。侦察兵们在林中转了一个时辰未发现敌人的踪影,就回来向翔作了报告,翔也就放心下来,号令大家休息。大家立刻欢呼雀跃,奔入林中,脱下衣服就往水中跳,有的人倒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叫道:“这地方真舒服呀,有老婆的热炕头也不过这个样子。”
大家洗濯一番驱赶了暑气,就搭帐蓬、支鼎作饭。谁知林中却出现了大批羌军,密集的箭矢就射向了他们。原来羌将木格带的军队就在这森林中,殷军前进他们就后退,始终与殷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待殷商的侦察兵到林中搜索时,他们就退了十余里。殷军的侦察兵向翔报告情况时,木格就带士兵尾追而来,所以,殷军就成的羌军之的。
子昭刚下了战车,走到了树荫下休息。一支离箭就射入了他的大腿。他痛得呲牙咧嘴,靠着大树坐了下来。他年轻气盛,咬着牙将那支羽箭生生地从大腿中拨出来。这时,羌军却从林中钻了出来,呼喊着扑向了商军。
木格多次与殷商军队周旋,见到军服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官。如今见大树下倒着个殷商的将领,铜盔铜甲,知道是个师氏以上的将领了,就带领着士卒朝这里奔来。
子昭见羌将带领士兵奔自己而来,牢牢地记住了这个羌将。他拄着剑站了起来,挥剑就与冲到身边的羌将格斗,他的腿上流着血,英雄豪气也在这里升腾。他身为王子,佩剑自然十分刚利,虽然厮杀起来并没有什么套路,但那股拼命的劲头却镇住了敌人,倾刻间一个羌兵就被他砍倒。他一看自己战胜了敌人,斗志更高了,提起了百倍的精神去与敌人搏斗。
木格见这殷商的将领如此骁勇也杀红了眼,趁子昭与羌兵格斗时几步冲到了子昭的一侧,挥剑就要剌杀他。翔一直在子昭的身旁,一边杀敌一边护卫着他。他见木格要杀子昭,叫道:“四王爷,当心!”跳过来帮助子昭。他一下将木格的剑击飞,又杀了一个羌兵,但身后的那个羌兵却将枪剌入了他的腹部。翔转过身来,猛挥剑将羌兵杀死,从自己身上拔出敌枪又与敌人格斗。
殷商的军队毕竟比羌人的多的多,虽然遭敌袭后有许多人中了箭,急切中又被敌人杀死了一些,但反攻一开始形势就马上变了。商军一个个如出山的猛虎,与敌人打得难解难分。不过,这场战争毕竟是在人家羌方的国土上,羌人占着天时地利,又由于许多商兵身体有着病,打斗起来毕竟有诸多不便,随着战场的厮杀,不断有人倒下。夏日的绿林就接受着血的洗礼。
翔见羌敌也十分骁勇,只怕伤着了四王爷子昭,赶紧杀开一条血路,拖着子昭往林中隐去。
战场上,两军仍在厮杀,羌军占着地利与旺盛的精力渐居上风。商军仗着人多也临危不惧,双方都努出百倍的精力与对方博斗。打斗到最后是两败俱伤,双双退出了战场。
翔扶着子昭在大森林中走着,慌乱中迷失了方向,再加上天色已晚,日头西下,竟弄不清自己是在何处,只好停下来辩别方向。
刚才在战场上两人都受了伤,面对着死亡都将死置之度外,努力地拼博以求生存。现在危险去了,两个人都才感到伤口在发作。子昭此时站不稳了,一屁股坐下来看自己的伤势。翔也支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子昭的面前。子昭赶紧过去喊翔:“翔将军,你怎么了?”
翔只觉得腹内搅疼,浑身冒着冷汗,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子昭时只觉得面前一层雾气,不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子昭的真面目。他喃喃地说:“是四王爷吗?”
子昭道:“翔将军是我,是我呀。”
翔道:“我身上冷,想喝水,我肚子里疼。”
子昭道:“翔将军,这里没有水源哪,到那里去弄水呀。”
翔道:“四王爷,用剑砍开树皮,水就会滴下来,喝几口,总比不喝强。”
“好,我去砍树,”子昭挣扎着挪向一棵大树,砍开一块树皮,取了一片树叶在树的伤口处,不一会儿树汁就流了下来,又停一会儿树叶中注满了水,子昭捧着树叶儿挪了过去,将水送到了翔的面前:“翔将军,喝点水吧。”
子昭喂了翔几口水,自己也感到干渴难挨,又拖着身子挪动到树的断口处,伸出嘴去吸吮树的汁液。虽然那味道苦涩难咽,但求生的欲望使他努力地咽了下去。
翔这一会儿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头一歪伏地上抬不起来了,右腹一阵阵疼痛,疼得他无法忍耐。敌人的枪已经剌破了他的肝,血都流入了腹中,他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子昭饮了一会儿苦树汁,又爬回了翔的身边,他知道凭翔的武功与敌博斗是受不了伤的。可他为了保护自己才置生死于不顾的。他受了伤心中仍想着保护自己这个王爷,生生把自己拖下了战场。他心中感谢翔,又用树叶盛上水送他面前:“翔将军,来,再喝点水吧。”
翔此刻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张了几张又闭上,子昭知道他要说话就将耳朵伸他嘴边听他说些什么,可没听到什么,就问:“翔将军,你有什么话就给我说吧。”
翔停了许久才道:“四王爷,你怎么样?”
子昭道:“翔将军,我的腿疼,肚子也十分饿。”
翔突然支撑起身体,道:“饿,快将那棵树斩断。”
子昭顺着翔的所指望去,只见一棵碗口粗的大树,不由得问:“砍树干什么?”
翔道:“那树中有条蛇,砍断树逮了蛇来吃。”
子昭听说吃蛇肉就挥剑向那棵树砍去,只几下那柄利剑就将树砍倒了,一条蛇就从里边爬了出来,一边爬一边吐着长长的信子。翔突然腾跃而起,夺过子昭的剑将蛇头砍下,一条蛇身扭动几下就瘫在了那里。
翔又倒下了,手中的剑也扔了好远,口齿却显得异常的严厉:“四王爷,吃了它,不然你不能活着出此山林的。”
子昭见那蛇红红绿绿十分吓人的,不由得畏难地看着翔:“这……”
翔在作了这倾尽全力的一博后再也无力抬起头来了,喃喃地说道:“吃了它……”
子昭抓过了蛇身,用剑剖开了蛇腹,伸口去咬蛇肉,只觉得满口腥秽,胃里有一种东西在往上翻。不由得又将目光转向了翔。可翔已经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一只手仍在指着他。”
子昭明白了翔的所指,又狠狠地向蛇躯啃了一口。这一下虽然仍感觉到还是那么腥秽,但他却仿佛是在执行一项命令,生生地将口中的肉咽下了。
子昭吃饱了蛇肉,将未吃完的捧过去:“翔将军,你也来吃点吧。”
翔已经昏迷过去了,嘴张发几下才又发出了声音来:“四王爷,我不行了,你要努力地活下去,我没什么可挂连的,只是小女小妌,你,你……”
子昭道:“翔将军,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翔已经到了油尽灯干的地步了,但心中那点夙愿仍在挂连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你,你要纳她……”
子昭这下明白了,翔最后的希望就是要自己将小妌纳入宫中,人家救了自己,这点企求又算得了什么。就道:“翔将军,我一定纳小妌为妃,回去后我就将她带到府中。”
翔听到这四王爷的承诺满足了,合上了嘴巴,闭上了眼睛放心地去了,去参与那冥冥中的九九轮回,去寻找无欺无哄无有战争的仙境去了。但愿他如愿以偿吧。
子昭见翔去了急了,不停地推着他:“岳父岳父……”
翔没有回音,静静地躺在那里。子昭此时仿佛觉得天倾地覆,世界已经离自己而去。他一宿未眠,一直在思索着人生。人生啊,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生的这么容易,死得也是这么容易,而生活途程为什么就会有这么多苦难!但他苦思冥想之后却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也许这就是人生,也许这就是人生的结论。
次日早上,他又推了推翔,痛苦地又喊了半天,可翔的灵魂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这才爬起来砍下了树枝,将他的尸体遮掩,而后吞下那点蛇肉,砍了根棍子离开了这个使他历经了人世沧桑的地方。
子昭看了看天,就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每走数十步就在树上砍下块树皮,以免走错了路再转回来。也为自己将来回来找翔留下记号。
伤痛紧紧地控制着他,使他每挪动一步都冒出一头汗水。但他不敢停下,知道停下就是死亡。于是就一下一下地数着步子努力地往前挪着。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实在支持不住了就坐下来休息。休息时很自然地掀起了裤子看那腿上的伤口。当他看到那伤口红肿高大,象个小孩嘴似的不由得害怕了,赶紧闭上了眼睛。可伤在自己的身上,又不由自己不看,再次看后是更多的忧伤。他还年轻,还不想死,更不想留一条伤腿在人间,就伸手摘下旁边的楮树上几片树叶,用那梗上浸出来的白色的汁液往伤口上涂。这楮树叶看似粗糙无比,但它白色的汁液却能够治好许多病,如果你不小心有了创口,马上采些嫩叶或嫩茎让白色的汁液滴在伤口上,再用些嫩树皮将它裹上,伤口就不会发炎化脓。如果身上有了癣疥,只许用楮树的白汁涂抹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子昭用楮树汁涂抹了许久,又用一片树叶将伤口盖上,用嫩树皮拴了,然后又支撑起身子往前走。可一是伤体疼痛,二是身体流血过多,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这时,林中响起了一阵涛声,仿佛是怨魂野鬼在对他呼唤。阴云又不时从头顶飘过,使林中一会儿变暗,一会儿变亮,又仿佛是神魔在作怪。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阎罗的地界。子昭狠不得一步走出这死亡之域,就给自己定了量,必须走一百步才可以休息。坐下来就用楮树叶涂抹伤口。但一百步对常人来说也许没有什么,但对于伤痛重重的子昭来说就不是个轻松的话题。他呲牙咧嘴地走着,汗水不停地从头上滚落而下。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子昭才知道什么叫痛苦,什么是人生。
天近中午了,他回首自己走过的路,无论如何算也没走出多远,他不由得停了下来,先找食物填饱肚子再说。
他仔细地巡视周围,见除了挺拔的森林外再无什么东西可以食用。再看地上,是有一些小草,但又无法食用。绝望之中只好闭目养神,休息一下再说。
几只蚂蚁爬上了他的脚上,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这下子昭可火了:什么东西,我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来骚扰我。你咬我我就吃你。“他伸手捏住一个蚂蚁送入口中,飞快地咀嚼起来,口中立刻充满了苦涩的味道。但报复心理驱使他又将另一个蚂蚁送入口中。
伤害他的两只蚂蚁被他吃掉了,他心中得到一时的安慰,就将目光在周围的地上搜索。终于又在不远处发现一个蚂蚁窝,这一下他可来了精神,挪过去捡蚂蚁吃。吃完了窝外边的又折了一根草棍伸蚂蚁窝中钓蚂蚁吃。结果,一只只蚂蚁就顺着草棍爬上来,成了他的美食。钓着钓着,他脸上现出了胜利者的欢笑,不由得道:“世界虽然博大,物种虽然众多,但任何一种东西都是为强者准备的。强者为了生存把什么都可以当作食物。这个世界呀,任何地方都是强者的乐园,弱者的坟墓啊。”
蚁窝中的蚂蚁几乎被他钓光了,而子昭的肚子并没有饱起来,幸好天色已晚,归巢的蚂蚁又结队而来,才又使子昭钓了一阵子,得到了一时的满足。
夜幕又降临了,暮色影响了他的视线,他顿时觉得一阵恐怖,不由得回忆起京畿王府中的生活。回忆酒足饭饱后与宫女伴着音乐翩翩起舞的时刻,回忆起与子婐在山洞中的那些日子。那些美味佳肴,那些陈年佳酿都诱得他口水连连。可这些只能留在记忆中了。
森林的夜是寒冷的,与白日间的高温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肚中没有食物,身上又发着烧,于是倍觉寒冷,他就挪动着身体砍来了小树,折了树枝,在身旁抓了几把腐叶,从身上取了火石打火。打了几下点不着,就撕下衣服将火引着。吹吹又放上枯叶,火燃着后才放上了树枝。
火燃了起来,给了他温暖,也使他生起了无限希望。在火光中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回到了京畿,坐着马车在人群中兜风。他仿佛又见到那些官爵显赫的文武臣佐拜倒在自己的脚下,口中喊着万岁。一种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使他兴奋不已,一直往火上添加柴禾,将它燃得更旺。
子昭烤了一会儿火,疲惫地睡着了,火也由于无人看管逐渐变弱。只有两段较粗的树枝仍在夜风吹拂下忽隐忽现。子昭正睡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这一下他可呆了,眼前是一双双动物的萤光眼睛,不由得惊叫一声:“啊,这是什么?”
这是狼的眼睛,它们是趁着夜暗出来打食的。子昭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抽出剑来就向这些东西砍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一条狼腿就被他给砍了下来,那条狼惨叫一声就向远方逃去。其它的狼也吓跑了,只听得阵阵狼嗥声由近及远。
子昭心中十分害怕,赶紧砍了一些树枝往火上加,将没烧过的柴禾往火堆上拢。但底火太少了,好半天也未引燃,吹了半天也无忌于事,只有浓浓的烟雾在上空弥漫。
远处,狼们呆了许久也没见子昭追过来,就又悄悄地潜了回来,在子昭面前前围了一大片。子昭这下害怕了:自己拖着条残腿与这么多狼搏斗,能得胜嘛?”
狼眼如秋日成双结队的流萤,在森林的夜色中闪烁着,又悄悄地向前移动着,移动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