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与子昰来了,子渔感觉到了他们的脚步但他竟然未睁开眼睛。小乙见子渔到了这种地步仍然桀傲不驯,气从心中涌来,喝道:“子渔,子渔!”
子渔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鼻子里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小乙道:“哼,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敢藐视君王?!”
子渔这才睁开了眼睛,冷笑一声道:“嘿,人活世上,十年是死,五十年也是死,死又何足惜,可惜的是你小乙王!你是天下的人主,在人世间也已走过了六十余年,怎么倒越活越弄得是非颠倒,没有真理了呢?!”
小乙见子渔还敢犟嘴,怒发冲冠:“子渔,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如此对君王讲话?我是当代君王,生死予夺大权在我手中握着,哪容你当臣子的指手划脚!你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带兵司马,又哪有一点权力敢如此对君王说话?!”
子渔并不为小乙王的淫威所动,仍然泰然自若,道:“我并无什么才能,更未能尽一个司马之责。当然,更不会象伊尹宰相那样对昏聩的暴君进行兵谏,所以,不能帮助君王改邪归正,抛弃美女佳酿去面对殷商极为严酷的现实。我作为近四十年的重臣我是有过的,愧对苍天,愧对先祖啊。小乙王,要知道你如今这样的昏庸,当初我会冒着生命危险拉你来殷畿吗?小乙王,我不禁要问:你既是一国之君,难道你统治的队伍只是那些美女吗?殷商臣民的生活只是你宫中的那些佳酿吗?!难道万民的生计,国家的兴衰都与你无关吗?我还要问:小乙王,近二十年来你给殷商都带来点什么,难道是这年年的战乱和这贫困潦倒的万民生活吗?!”
子渔这番慷慨激昂的话确实击中了小乙王的要害。当年商都在奄时,他小乙并不是盘庚的人,而是追随反盘庚的另一股势力。当时子渔是盘庚的人,也与小乙要好,在分析了天下大势后毅然找到小乙,将他硬拉到盘庚的队伍中,才使小乙有了今日的王位。所以,他敢在小乙面前针砭时弊,敢于直面小乙王。而小乙王也确实怕他。不过,随着当年迁奄的那帮人逐渐去逝,小乙王的王位逐渐稳固,小乙王也日渐疏远了子渔。可子渔却不识时务,仍然以功臣自居,仍然在朝中显示自己的锋芒。小乙王当然要想办法除掉这眼中的钉子了。不过,这些年小乙王确实沉缅于酒色之中,未给国家带来什么繁荣,相反倒是国家每况日下。但这些无人敢说,无人敢讲。如今,这囚笼中的子渔将实话说了,他小乙王当然受不了了。只见这当代君王将眼珠子瞪得好大,咬牙切齿地说:“子渔,你不要太嚣张了!你要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子渔轻蔑地一笑;“嘿嘿,死在你手里我不认wWw.为是耻辱,因为我死在了一个暴君的手中,因为我是尽到了一个臣子的职责以死相谏。但如果我死在一个英明贤达的君王手中,我才算是遗憾呢。因为我没有当好一个贤臣,辜负了苍天赋于的几十年时光!”
小乙王听此可算气炸了肺,一下子从腰上取下佩剑向笼中的子渔身上刺去。子渔没有畏缩,而是挺胸迎了上去。那昏王的利刃一下了就刺入了他的腹中。子渔临死时说:“我瞎了眼哪,我怎么忘了就是将一个异己份子硬拉入自己的阵营,他也不会以百姓的大计为重啊!他永远是个祸害呀!”
子渔就这样闭上了眼睛,就这样了结了一个忠臣良将光明磊落的一生。但子昰与那帮如狼似虎的侍卫们可没他这样光明磊落,刀枪剑戟一阵乱捅,子渔的老伴和儿子就随这耿直的忠臣一道入了黄泉,去向阎王哭诉人间的是非曲直了。
京畿的道上匆匆奔行着子婐。她并不知道王宫发生的一幕,不知道父亲兄弟已经成了古人。她还抱着很大的希望去找人求情,盼他们的头上少降一些厄运。
子婐借着夜色来到了赫赫有名的战将止只(也曰沚戬、止湄、止戠)家,止只的家人告诉她说南方的荆楚又骚边疆,止只已经征战去了,子婐只好离开止只的家去找甘盘。
甘盘在小乙的寝宫装死后被人送回了家中,躺在炕上想着心事。子婐来找他,却在甘盘家门口被人阻了道。看门的有两个人,一个叫艺,五十多岁,一个叫老三,二十多岁。这艺老实,而老三却是个非凡的主儿。他是小乙王的心腹,小乙王为监视手下的大臣就将心腹一个个派到他们家中。对外称王宫养不起这么多人,实际上个个都是暗探细作。
子婐来到了甘盘的家门口,门上的红灯笼已经亮了起来。老三见有人来了,立刻来了精神:“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
子婐见了这如虎似狼的门卫,怯生生地说:“我要找甘盘卿士?”
老三借着灯光一看,见这子婐长的天姿国色,伸手抓住她的下巴颏:“啊,小妞长的不错嘛,来与情哥哥们聊聊天。”
子婐争脱了老三的手:“我要找甘盘卿士!”
老三学着子婐的声音道:“我要找甘盘卿士。”眼睛一瞪道,“甘盘卿士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吗?!”
子婐焦急地说:“我找甘盘卿士有急事,麻烦你给我通报一下。”
老三:“我倒是想给你通报一下,可你拿什么谢我呀?”
子婐:“等我见了甘盘卿士一定让他重重地赏你。”
老三:“那倒不必,只要你给情哥哥亲个嘴就可以了。”说着将个脸凑了过来。
子婐见老三这么下流,狠不得一拳将他的脸打烂。但想到自己已经成了钦犯的女儿只好将心中的怒气强压心头,退一步躲开了老三,道:“大哥,俺找甘盘卿士确实有急事。”
老三一见子婐不上他的钩,收起了那副嘴脸,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啊,你有急事啦,讲出来让我听听。要是真的需要禀报吗,我就去给你传一下。”
子婐的嘴张了张,想将此行的目的讲给他听,以免这条看家狗继续纠缠,但突然又想起泉美家中那些挥刀持戈的士兵,又马上改口了。就说:“大哥,我的事只能给甘盘卿士讲。你就放俺进去吧。”
老三冷笑一声:“嘿,你的事只能给甘盘卿士讲,哪就等到甘盘卿士出来你再给他说吧1”说着抱着膀儿往门口一站,闭目养起神来。
艺在一旁看不过了,想劝几句,得又知道老三这人惹不起,只好对老三好言相劝了:“老三哪,人家闺女孩的大老远的跑来找甘盘卿士必然有事,你要硬把人家拒之门外,卿士老爷知道了怪罪下来怎么办?”
老三道:“啊,艺老儿,你会装好人,好好好,好人你来做,坏人我来当,事儿不大,你看着办吧!”
艺见老三让了步,道:“啊,姑娘,你叫什么?”
子婐见艺替自己说话,很自然地产生了好感,道:“大叔,我叫婐。”
老三一听这名子又来了兴趣,一下凑了过来:“什么,你叫我?你叫我,我是我,要是见了甘盘卿士告诉他我来找你,大老爷要问我有什么事,我又怎么能给甘盘老爷说得清楚?!”
艺也觉得这名子拗口,就道:“闺女,你这名字是难叫,你父亲叫什么呢?”
子婐脱口而出:“我父亲叫子渔!”
老三听了惊叫道:“啊,子渔!那不是那个被宰了的司马吗?前些天刚被小乙王给宰了!”
“啊!”子婐听此仿佛如晴空里响了个炸雷,一时间不能自制,竟差点儿晕了过去。老三却认为沾便宜的机会来了,上前一把将子婐抱在怀中,手就往她身上乱摸,嘴里却说:“好哇,朝廷正要捉拿你,这下你可自投罗网了。”说着就啃了她一口。
子婐片刻间让老三沾够了便宜,又气wWw.又恼,可面对豺狼狞狰的面孔她也束手策,只好努力地推开这个无赖,道:“你说我父亲被杀了,可是真的?”
老三道:“当然是真的,不但你父亲被杀了,你母亲、你弟弟都被乱刀捅死了。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官府已经把他们给埋了,坟冢在洹河边呢!”
子婐这下可算信了,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跌倒在地上。这一下老三与艺都呆了,一下不知怎么好。
子婐努力地使自己镇静下来,思考自己的前途。如今父母及弟弟都死了,再找甘盘救他们也没什么用了。家人被杀已是满城风雨,朝廷还要抓自己和妹妹剪草除根,眼下只有逃命再没有出路了。于是就站了起来,缓缓地往一旁走去。
老三见立功的机会来了,跳起来向子婐扑去。他一下追上了子婐饿狼般地将她扑到地上,压在身下,一阵啃摸揉捏后从腰上抽出带子将她捆了起来。又一下擒起来,喝道:“走,随我上王宫!”
艺是个软心肠的人,他对子渔也十分敬佩,如今见老三如此猖狂,知道子婐到了王宫决没有好果子吃。子渔刚正不阿一生,可不能让他的后代受屈啊。赶紧拦住了老三:“哎哎哎老三老三,子婐姑娘是来找甘盘老爷的,甘盘卿士可是小乙王的宠臣哪,如何处置她甘盘老爷自有定论。我看咱还是把她交给甘盘老爷让老爷处置吧!”
老三仗着他是小乙王的人,根本不理会艺的劝导,一下将艺推了多远,道:“不行,抓朝廷的钦犯是要立大功的,放着这立功的机会我不干革,哪我才是傻吊呢!”
艺见老三如此嚣张也不敢怎么样,只好继续相劝:“老三哪,让人一步路宽千丈啊。这姑娘长得这么好,你怎能忍心将她送入虎口呢?况且,咱们端的是甘盘卿士的饭碗啦,这姑娘来找他,咱不经过他就将人送走,不怕砸了自己的饭碗吗?”
老三听了艺的话根本不以为然:“哼,他甘盘不让我在这儿我就非得滚蛋吗?告诉你,我来这儿是小乙王的派遣,他甘盘奈何不了我什么!”
“啊!”艺和子婐听此话都呆了,他们绝没想到小乙王竟会派人来监视他的宠臣。
老三镇住了他们二人,又道:“怎么,子婐姑娘,该动步了吧?”
艺此时决心要保护这忠良的后代,又一步拦在了中间,道;“老三哪,我知道你来头很大,可我认为你还是让子婐姑娘与甘盘卿士见见面。不然,你上头有根到哪儿都不怕,可甘盘卿士知道了这件事就要罚我呀。咱俩好赖供了六七年事,你总不忍心让伙计丢了饭碗吧?“老三见艺的话说到这种份上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好停住了步子,道:“也好,艺老哥,你就带这姑娘去见甘盘老爷吧。这个面子我是给你了,可先说好,要是让她给跑了,可不要怪我反脸不认人啊!”
艺道:“请放心请放心,我毕竟比你大了几岁,不会出什么纰漏的。”他推了推子婐道“姑娘,走吧。”
子婐到了这种地步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迈动脚步走向甘盘的府邸,听候命运的安排了。
甘盘呆呆地坐在室内,抱着脑袋苦思冥想。此刻,他心中翻来复去的只是子渔。他与子渔是同乡,是同僚,两人同朝时也曾意见相佐,闹得互相不舒服,当然更想不起对方的什么好处了。可当子渔死了他们之间的仇隙也好象烟飞云灭了,想到的也尽是他的好处。他那叱咤风云的气魄,他那平易人的性格,他那嫉恶如仇的精神都时刻撞击着甘盘的心鼓,引得他一阵阵地自责。他不禁地在心中恨自己懦弱,谴责自己活得不值。自己也在世上活了五六十年了,时时象一条狗似的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他也想学一名无所顾忌的士兵,勇敢地冲向杀场,痛快淋漓地与敌人捕斗。可他不能,特定的生活环境迫使他以屈求伸,苟延残喘哪。
甘盘心中如浪翻江,怎么也不能自制,当又饮下几杯美酒,竟在酒精的作用下伏案而哭。正在这时艺却领着子婐来了,在门口喊:“甘盘卿士、甘盘卿士……”
甘盘见人突然而至,觉得好象被人窥破了心机。一下子跳了起来。当看到门口站的是艺时,言不由衷地说:“你、你们怎么来了?”
艺道:“卿士老爷,子渔的女儿来找你,被老三看见了要送朝廷,我怕子婐姑娘有什么闪失,就将子婐给你送这儿了。”
甘盘听了将子婐一下拉入屋中,问:“老三,这事除了你和老三还有谁知道?”
艺:“除了我和老三别人都不知道。”
甘盘松了一口气:“你去给子婐除了绳索,好好招待她吃喝,我去找老三谈谈。”说着急猴猴地奔向门外。别看他也是朝中的卿士老爷,他却忌讳小乙王的暗探。如今有把柄在人家手中,当然怕出乱子了,只好低下头来向一个小小的门人求情。
再说老三抓到了子婐,心中十分惬意,就在做升宫发财的梦。他甚至都在想如果将这子婐送给小乙王,小乙王会不会将这美丽的姑娘赐给自己。心中想着美事,自然得意忘形,身体一边摇晃着一边吹着口哨,还倒背起手儿在门外不停地踱步。
甘盘从院中匆匆地跑了出来。奔到老三面前。他将脸上堆满了笑,道:“老三哪,辛苦你了。”
老三这会儿倒仿佛成了卿士老爷,脸色十分阴沉道:“辛苦点嘛没什么,为朝廷尽力嘛!”
甘盘道:“老三,我知道你辛苦了。往后有什么好的差事我一定给你留着。”
老三毕竟是社会油子,见甘盘如此说话就凑了过来:“卿士老爷,这么说你是要我对子婐的事保密了?”
甘盘连连点头:“对对对,三兄弟果然聪明。老三哪,子渔司马的为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他被杀了,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她走投无路了才来找我,咱们可不能再让她遭什么不测呀!”
老三道:“卿士老爷,那子婐可是朝廷的钦犯哪,君王四处撒人去抓她。如果藏在你府中,我的卿士老爷,难道你不觉得对你的仕途有碍嘛?”
甘盘听此一愣,随即道:“这事嘛,我自会向小乙王禀报的,你作为我的心腹就不要张扬了。”
老三道:“卿士老爷,我倒可以听从你的吩咐,只是,既端你的饭碗就得为你着想啊。关于小婐的事嘛,我想你还是先向小乙王禀报,以免老爷落个知情不报、窝藏罪犯的罪名。”
甘盘一楞:“啊,老三啊,难得你对我如此关心,你当这门人也太委屈你了,这样吧,明天你就不要在这里看门了,到作坊当百工吧!”
从一个门人升为百工,可以挥鞭驱使工奴劳作,可以找个地方饮酒作乐,可以找个女奴陪着睡觉,老三心中当然情愿。可这些都不能满足一个暗探的欲望,于是他又推托道:“不,我在这里很好,我还是当我的门人吧!”
甘盘见老三如此说,已知道他要干什么,从胳膊上捋下一朋贝来送老三面前:“老三,这些日子你辛苦了,送两朋贝买壶老酒聊表寸心吧。那作坊百工嘛,离开你还是不行的,你明天就去上任吧!”
老三见好就收,双手接过那朋贝来:“既然甘盘老爷需要小的去作坊,那我就去上作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