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着对不知是第几个人的担忧询问做出了不要紧的回答,夜白大大地叹了口气。
虽然本人是恨不得躺在家里休息,家人在今早也对他过分苍白的脸色表示了担忧,但若是无缘无故地休假势必会引起篁的怀疑。
“那家伙的神经现在简直是敏感的要死,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好了……”
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夜白头疼地喃喃自语着。
事实上,困扰他的并不只是越来越严重的头晕目眩症状,还有这些越听越烦却不得不做出回应的问话。
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靠着墙闭上了眼睛,夜白像是要把肺中的空气全部排尽一样深深吐了口气。
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他还没有见过篁。
不仅是害怕现在自己那过分苍白的脸色会出卖自己,更重要的恐怕是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雷信。
从他醒来到现在,每当他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些什么后,就忍不住想抱头。
事实上,每一次每一次,夜白只要一想起昨天的事情,反应已经不止是脸红那么简单,他简直就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我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啊?夜白不知是第几次地在心里反问自己。
虽然说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以后的确是舒服了很多,但后遗症也未免太大了点。
啪地拍了下自己的脸,夜白做了个深呼吸站直了身体。
再怎么烦恼都应该回去再说,在这里的话实在是太容易被别人看到了。在心底这样嘀咕了两句,他挺直了脊背,缓缓地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去了中务省。
在夜白进入中务省的瞬间,篁抬起了头。注意带他望过来的目光,夜白微笑着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刚才拍打了一下脸颊而使的脸色看来没那么异常,篁并没有露出有问题的神情。
察觉到这一点,夜白不由松了口气。他在自己的案桌边坐下,一如既往地开始处理自己的工作。
在这一天内,篁似乎有数次想要找机会与夜白商量些什么事,但都被他轻描淡写地略过。而因为身为即将订婚的融的好友,向他询问融的状况的人也不在少数,使的他同样分身乏术。
在处理完最后一件事务的同时,夜白克制住想要伸懒腰的冲动,以一种轻盈的动作站起身走了出去。
wWw.接收到篁递来的疑惑目光,他也只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表示自己已经非常疲惫的事实。
出了中务省的夜白漫无目的地在外廊上踱着步子,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往任寿殿的方向走去。
结束了工作的宫人们大多已归家,但就算这样,夜白的身影还是引起了帘子后女官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没有?藤原少将向夜白大人的妹妹发出了书信啊!”
“哎?真的吗?”
“那也没办法的吧。和夜白大人是双胞胎,相貌自是不用说,身世也好,身体也健康,会受到书信也是正常的事情啊。”
——那个所谓的“身体健康”,多半是在与枫做比较吧?
和往常不一样,夜白对于女官们的话语有了反应。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确实慢下了脚步。
藤原雅治……给白河送来了书信?
努力地在脑海中回想着,但哪怕是搜索尽记忆,也实在没有看到过这样书信的印象。
嗯,或许是我忘了。或者不如说,八成的可能是我忘了。
对于自己对讨厌的事情就会立刻抛诸脑后的老毛病,夜白无奈地撇了撇嘴。
然后,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立于不远处的人,正是刚刚才听到的八卦中的主人公——藤原雅治。
以一种虽然标准却总给人刻板印象的动作向夜白颔首,藤原因为注意到了对方的脸色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您的脸色很差。有什么事么?”
浅浅地笑了一下,夜白若无其事地摆手。
“没睡好而已。”
在进行了这样简短的对话之后,夜白向对方点了点头,继续往目的地走去。在任寿殿前,因为他拥有上殿的资格,所以值班的武士们没多说什么就放行了。
因为日落的时间早而被照的分外明亮的大殿内只有两个人:帘子后的天皇与坐在下方的篁。
咋了下舌,夜白没有立刻进去。相反的,他选了个没人会注意到的角落站定,静静地等着二人结束wWw.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夜白因为过分的安静而即将睡着的时候,篁走了出来。他略略停顿了一下,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而直到这时,夜白才从方才自己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在通报后进入了殿内。
动作恭敬地行礼并在下方坐了下来,夜白抬头注视着位于御帘后的今上帝。
“很少见你没和篁一起行动。”今上帝略带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但立刻又敛了去,“你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低下了头,夜白语气平静地回答。
“王上,您已经知道融的事情了。我和他一样在昨天受了伤,所以……”他抬起了头,稍微停顿了一记,“我想,我的命应该也只剩下几天了。”
唰的一声,原本在扇动着手中折扇的今上帝猛地将扇子合拢。用扇子敲击着自己的掌心,他的声音显的有些干涩。
“篁说你今天有些不对劲……”
“我告诉他说是因为昨天的伤比想象的要深。事实他还不知道。”
截断了今上帝的话,夜白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如果现在和他碰面的话,我担心会被他看穿。所以,王上、不,神野大人,请您告诉我篁对您提出的请求。”
用扇子抵着眉心,今上帝发出了叹息。
“……真的没办法治愈了吗?”
夜白没有一瞬迟疑地做出了回答。
“没有。”
他平静地笑了。
“除非改变星宿的轨迹,否则那不可能。但我想就算是篁也做不到这点。”
在御帘后的男人的脸上,已经不再是天皇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名为神野的强大术者的神情。
“……篁所说的,是……”
“我明白了。”
在听完了神野的话后,夜白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的确是有可能做到的。”
神情严肃地颔首,今上帝没有说什么。
“那么,王上,我还有一件事。”夜白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请求,“我希望能够让白河代替我成为四枫院家的女儿,希望您能够准许。”
“……你想让她代替你出嫁吗?时良他怎么说?”
“父亲那边我会去说服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旦我死了,想必他们也会把这当成我的遗愿好好实现的。”
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相当不吉利的话,夜白的脸因为苍白而显出了十足的肃穆。
没有回答。知道这代表无言的默许的夜白在行礼后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当初给予你力量,并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夜白有些苦涩地笑了。
“我知道。”
在这样表示后,他离开了任寿殿。
刻意用走的回到家后,家人对他那因为运动而梢显红润的脸色放下心来,高兴地替他准备了晚膻。
在安静地用过晚膻后,夜白斟酌了一下措辞,随即前往了父亲的房间。
“怎么了,突然来找我?”
面对一向独立到甚至让人觉得担心的孩子,夜白的父亲四枫院时良露出了略带诧异的表情。
“不,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和父亲您商量。”
在大内中向来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成熟的夜白低下了头,用有些迟疑的语气说着。
父亲时良在夜白的心目中是一位儒雅、睿智而宽容的人,拥有着仿佛可靠的参天大树般感觉的父亲每每总在夜白烦恼的时候给予他鼓励与帮助,也因此他们的关系比一般贵族的父女要来的亲近许多。
微微一笑,时良感兴趣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哦?是什么事?”
“其实……是这样的,我看了那些写给白河的书信,我从当中挑了一些出来,想把这些交给白河。”
听到女扮男装的女儿如此说,时良好象在思考着什么艰难的事情一样稍稍蹙起了眉头。
看到父亲的反应,夜白马上说了下去。
“父亲也知道,这些年我从来没有以‘泠夕’的名字参加过任何活动,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考虑,那些书信都是写给她的。”
“……是啊,没错。”
叹了口气,时良干脆地肯定了夜白的话。
迟疑了一下,夜白继续诉说着。
“所以,我想,如果就这样让我接收显这些书信的话,对于那些真心倾慕白河的人来说是很不公平的。至少,我想让她自己从里面选择,不知道父亲您怎么想……”
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夜白似乎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父亲的回应。
“我并不反对。”思索了一段时间,时良微笑着说。但正当夜白松了口气时,他的脸色突然又变的非常严肃。“但是,虽然说我不反对,但也有些事是需要考虑的。”
低头不语,夜白也清楚父亲的顾虑;又或者说,若不是因为他的伤势来的突然,他也是准备过段日子再考虑这个问题的。
“你也很清楚,白河那孩子现在对外的名字是四枫院泠夕。”看到女儿的反应,时良缓和了一下口气,“如果要让她出嫁的话,那就意味着四枫院家的女儿要出嫁。一旦你回复到原来的身份,到时候你要以什么身份来面对所有人?等到你要出嫁的时候,又要用什么名字?”
挫败地抿了下嘴,夜白缩了缩脖子。
温和地笑了笑,时良好象安抚幼儿一样摸了摸女儿的头。
“不用担心。那孩子会得到她应得的一切。现在,这个复杂的问题让我们再考虑一下,怎么样?”
乖乖地点了点头,夜白最后问了一句。
“那么,我可以先把书信给她过目吗?”
“当然可以。”
宽厚地笑着,时良如此表示。
“对了,父亲。”即将步出房间的夜白停了下来,一脸郑重地向他说道,“王上过几天要去伊势,而且可能要呆上几天。”
“什么?什么时候决定的?”
“今天下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