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泼洒在他栗色的肌肤上,他的每根汗毛似乎都打碎了一层光晕,神圣得接近天神。燕南莎把米篓投了一遍又一遍,当叶君南扭头看她的时候,她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那一刻,她忽然就有一种预感:今生今世,怕是要和这个英俊的男子纠缠在一起了,怕是……
然而燕南莎没有再想下去。叶君南冲她微微一笑,撤马而去。
那个笑容却宛如烙印一般深深印在了少女的心里,再也挥散不去。那时候燕南莎的家还是在山野里,站在溪里浣米时,只消一抬头便能见到山峦的黛色。那抹黛色飘渺如雾,宛若一个轻施粉黛的姑娘,飘带轻卷,舞步曼妙。母亲燕薇告诉她说那是玉女峰,是九天的仙女留恋凡世,坠尘所化,是天上人间最绚烂舞步的寂灭。
平时望着玉女峰,燕南莎便会不自觉的扭动腰肢,思绪也会进入另外一个世界里,那是个永远不会有饥寒交迫的世界,她的生活是慵懒而奢靡的。燕南莎把自己遐想出来的舞步唤作:霓裳舞。
母亲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舞步的时候,燕南莎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泪。也是在那一天,容华已逝的女人在她面前轻轻跪了下去,老泪纵横。那就是在燕南莎十岁的时候,母亲跪下后忽然把她揽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看着,许久,却又苦笑:“应该是没有错的,你就是舞神的转世。”而燕南莎竟然毫无感觉一般,呆呆地发愣,脑子中,仿佛某些被禁锢着的东西一朝打开,洪水猛兽一般冲刷着她的意识。然而回过神来之后,燕南莎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也正是在那一天之后,母亲进京卖货,血溅帝都,燕南莎一生的命运从此改变。
“他应该是不会来了吧。”手指轻轻按住镶金的衣料,那样大红的颜色让燕南莎心中仿佛荡开了什么,她的心中,也应该是这样的颜色的吧。她会被送入宫中,成为皇上帝的妃子。那么他会不会来送送自己呢?
当然,这只能是她燕南莎的一个单纯而易碎的梦境罢了。离开叶宅的时候,那个白衣的男子意料之中地没有出现。而当她发现大殿之上,帝王之下站着的白衣人容貌竟然和帝王一模一样时,她困惑了……那分明就是叶君南。但当皇上称他为皇兄时,她突然就明白了:难怪叶君南一直不肯动自己,原来他早就打算把自己献给他的皇上弟弟了!
没有抬头,燕南莎几乎不能被人察觉地冷笑,眼里赫然有了愤恨的光芒。
“陛下。”行礼。燕南莎长卧于地,强行克制眼中的泪水。
“果真是国色天香!”皇上眼睛都直了,几乎是从位子上一路奔了下来,握住燕南莎的手。燕南莎没有挣,只拿眼角轻轻扫了扫站在一旁的白衣男子,站起身来。
“今日的早朝就到这里,退朝,退朝!”皇上一脸兴奋,拉住燕南莎直奔后殿。
众臣大多摇头。燕南莎注意到只有那个白衣男子,反而微笑起来。
燕南莎入宫后的第七天,找到了一件宝物。
那是一个极其精巧的金质净盆,按照八卦在八个方位上分别刻有八种上古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饕餮,辟邪,穷奇,鸾兕。静静地沉睡在御花园的太湖石下,已经不知多少年。
燕南莎发现这个净盆的时候是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她坐在湖边沉思,辞退了所有的婢女。脑中似乎总有什么东西想要自己挤出来,让燕南莎的头莫名地疼痛。那道金光正好就从湖中折射出来,打在她的头上,她的头痛一下子便消失了。
盛上水后的净盆总会显现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象,有时是一座雄奇的山峰,鸟语花香,有无数色泽艳丽的灵鸟飞旋环绕。有时又是无垠的沙海,肆虐的沙暴中总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惨白的枯骨。看到这些幻象时,燕南莎仿佛总能突然想起什么,但转瞬又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师父啊。”红衣的女子低声喃喃,胸口总会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疼痛起来。
自从违背了师父的意愿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曾经从师父那里学来的术法似乎也在一地失效,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不久就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妇人,那时候可就什么也办不成了……
“陛下,为什么从不见皇兄上朝时穿过官服?这可是对您大大的不敬。”欢好之后,燕南莎在皇上的枕边轻轻低语。她看出皇上微微有些怒意,便又为他开脱。她清楚,现在只要在他们之间种下罅隙,便是目的。早晚有一天,皇上会主动除去朝中的眼中钉,伴君如伴虎,即使他是皇上的亲哥哥,也逃不脱,逃不脱的。
“那是先皇给他的权利,让他可以穿便服朝君,不必拘泥君臣之理,我也是没有办法。”
也是第一次,她看到这个一向沉迷酒色的皇上脸上有了威严的神色。
燕南莎命人取出净盆,倒上水。
清澈的水纹一波波荡漾开,水面上又现出了那座雄奇的山峰。燕南莎浅笑着,邀请皇上一同欣赏着百世难得一见的奇wWw.宝。
“这是我小时候参佛偶然得到的宝物,陛下也来看看吧。庙里的那个主持说,它可以预见我们的过去和未来呢。”
“真有如此神奇?”皇上诧异道,双眼放出光来。
“术士们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燕南莎的手指在盆边轻轻敲击了三下,复又抬头。她的笑容宛如蒙上了雾气,让人看不真切。皇上看着她的眼睛,渐渐便迷失了自己。
但这个天子没有像燕南莎那样看到美妙的景色,他只看到净盆中,叶君南手持利器面目狰狞地看着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