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老脱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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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培云受到的处罚没引起我的兴趣。倒是对他打的小报告和写给别的犯人的“情书”感兴趣。

    他打的小报告存档的就有六七十个,没有一个是严重的违规违纪行为。诸如某某偷吃了某某一个馒头,某某偷拿了别人一支香烟。少微严重一点的也是猜测,某某和某某走的比较近,不知道要搞什么阴谋,请政府留心观察。某某和某某议论政府对某某好之类的。我看到这些小报告时就想,李培云算哪门子的老反?凡是老反都是有信仰的人,在内心深处是鄙视刑事犯的。老反对打小报告大都嗤之以鼻,认为这么做有辱他们的人格。他们投入监狱以后,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通过政府的感化教育,放弃了自己的信仰,认罪服罪了。第二种可能就是,继续顽固不化,坚守自己的信仰。不管是那一种可能的老反,都不愿和刑事犯在心灵上为伍。我不清楚李培云是哪一路的老反。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损人是为了利己,从档案来看利己的事倒没有看到,受的处罚却不少。虽说没有被加刑,但十几年没有得到减刑,就已经等于是加刑了。

    我和刘廷延议论好几次,也说不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培云是前两年调到草场的。那时候,监狱要进行分类管理了。所谓的分类管理,就是把罪犯按犯罪的性质进行分类关押。如暴力犯罪,性犯罪,经济犯罪,盗窃犯罪等。反革命罪的犯人太少,都集中到了草场。早在实行分类教育之前的前两年,也就是我在双联办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罪犯混合关押的弊端,还写了论文。没想到几年后,我的研究变成了现实。当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我兴奋得睡不着觉了。接下来就黯然神伤了。自己当初的研究,没有给自己带来一点益处,相反,还遭了不少的罪。我当初心里那个难受的滋味,真是没法说。柏扬说,在中国做事,就象搅拌机里的石子一样,碰上齿轮了,你就发一下光,碰不上了,你就默默无闻地在水泥里度过一生了。我是碰上齿轮了,碰过头了,碰得粉身碎骨了。

    监狱的分类教育,都是按照我当初的思路进行的,还分类编写了教材。

    我那时候的伤心,差不多让我绝望了。我也假如了好多种可能,可是假如只能是假如,哪一种假如都不会成为现实。还没有想想我的幸福实在,起码,它能让我体会到幸福的快乐。虽然每次想到幸福的死去时,难免会伤心,难免会落泪,我还是感到,伤心落泪也是一种幸福。

    李培云也有个绰号,叫“脱肛”。不过,他不乐意别人这样喊。谁要是喊了,他就跟谁急。一般情况下,喊他老脱。只有能吃住他的犯人才能喊。

    其实,李培云是个名副其实的脱肛,而且脱缸的很严重。每次大便的时候,他那个地方,都下来一大疙瘩肠息肉,红呲呲的,看一眼都恶心。有犯人说,老脱把大肠头都屙出来了。还有犯人在他大便时开玩笑说:“你掉下来的大肠头有一碗肉。”

    老脱说:“那你吃了吧。我一点也不吝惜。”

    那个犯人说:“我吃可以,你先告诉我,你那是猪肉还是驴肉?”

    老脱急了,想站起来去追打这个犯人,站了一半又蹲下了,才想起来脱下来的缸肠还没有送上去,说:“是你爹的肉。等我屙完了,再收拾你的兔崽子。”

    有时候,还有犯人说:“快来看,老脱屙驴球了。”

    脱缸让老脱很自卑。他也看过医生。医生说,我们的条件不好,做手术风险大,造成肛门狭窄或扩缩肌失灵就麻烦大了去了。老脱说,你别跟我拽洋话,我听不懂。医生说,缸门狭窄,就是屁眼小了,屙出来的屎有筷子粗,要是大便干结,就屙不出来了,得灌畅才行。扩缩肌失灵,就是屁眼不当家了,你没有知觉的时候,屎就屙下来了。老脱听明白了,不敢冒风险做手术了。他又怕大便时被别人看到,出他的洋像,就改成半夜起来大便的习惯了。

    在我没有从档案里看到他写给别人,也有别人写给他的情书之前,我就和刘廷延议论过老脱。我说:“老脱八成是个坐虎。”

    刘廷延小着说:“咱也没有亲眼看到,不好说。”

    我说:“可能人家的家伙太大了,把他的大肠头带出来了。”

    刘廷延说:“可不管乱说,要是传到他耳朵眼里了,他又该来找你的事了。”

    我说:“没事,不就是开个玩笑吗。”

    刘廷延说:“你不知道他那个劲,不使玩。”

    我想不明白,老脱和别人有了那种关系,为什么还要写情书,这不是找着,让别人抓把柄吗。

    老脱的情书写得很肉麻。什么心肝宝贝了,什么销魂一刻回味无穷难以忘怀了,什么我们的爱情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不变心了。串起来,差不多就是一本黄色书刊了。

    我和刘廷延说后,他说:“你过去的判断还怪准呢,他装得多正经,原来也吃这一路,丢人败德的,除了让人看不起,啥也捞不到。”

    老脱认了干妈,不再对抗政府了,在改造中的表现越来越放肆了,这是有原因的。过去负责转化他的队长,升官了,任了大队的管教秘书了。老脱以为,秘书是因为转化他有功,才当上秘书的。老脱在心里和秘书讨价还价了。他想,我让你当了全省转化尖子犯的标兵,还荣立了个人三等功,现在你当了秘书了,手里有权了,该给我解决问题了。老脱想当犯人教员了,早就厌烦了不管刮风下雨,都得跟着分队提工了。秘书太了解老脱了,不可能让他当教员。秘书对付老脱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哄。你别说,老脱还真使哄。他一闹情绪,秘书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刘廷延说,秘书真是掐住老脱的脉了,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话,老脱就信。你说老脱聪明吧,他做出来的事,让你觉得世上再没有恁弱智的人了。你说他弱智吧,他有时候又比猴子都精。

    队长任了秘书,老脱没能当教员,却开始认干儿子了。刘廷延说,老脱开始找心里平衡了。自己做了别人的干儿子,现在让别人做他的干儿子了。刘廷延问WWW.soudu.org我是啥看法,我说,老脱不是认干儿子,是再找小情人了。你没看他走路的样子,屁股早就痒了。过去没有机会,现在队长升秘书了,他觉得有人能给他罩住了,闲了恁长时间的肛门,能不痒吗?刘廷延说,你是在开玩笑吧。我说,除了咱队的犯人刑期都短,没有人动这个心思。你到别队随便喊个犯人,来看看老脱走几步,肯定说老脱发情期来了。刘廷延说,你咋看出来的。我说,老脱说话本来就是个娘娘腔,这几天他说话的时候,你听听,扭扭捏捏的,声音也柔了,后音拖的更长了,而且,说话的时候脸会红。你再看看他走路的姿势,屁股扭的更匀了。你说,大男人走路谁故意去扭屁股?刘廷延说,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得观察他走路和说话的声音了。

    刘廷延观察老脱后,见了我忍不住笑了,说:“秃子,你真有意思。”

    我说:“你恁高兴,咋回事啊。”

    刘廷延说:“你说的真对,老脱跟你说的就是一个样子。嗨嗨,你跟我说,你咋想起来观察老脱了?”

    我说:“你不知道,我好观察邪撇子事吗?”

    刘廷延说:“你啥时候开始观察的?”

    我说:“我在双联办的时候,就开始观察了。”

    那时候,监狱的主食还没有放开量,我们打的馒头多,四大队的犯人常常到我们屋里问,有剩馒头没有。有剩馒头,我就拿给他们了。有一个犯人每天都去问。这个犯人和别的犯人不一样,每次不管拿到拿不到馒头,都会问有该洗的衣服没有,被子该不该拆洗了。我们常见他在大厅里帮别人套被子。时间长了,我们几个就让他给我们洗衣服套被子。还别说,他洗的衣服真干净,针线活做的也好。我们把剩下的馒头就不再给别的犯人了,都留给他了。那时候,洪太平笑着对我说,老弟,这家伙是个老坐虎,你小心点,别让他把你拉下水了。我说,你想多了,隔着门缝把人看扁了。洪太平说,你别以为我是跟你看玩笑,你看他现在恁老实,那是他还没到发情期。洪太平说,这家伙和女人来身上一样,每个月都有几天。你看看他脸红得跟老公鸡嬔蛋似的,屁股能扭出一朵花来,那就是他的发情期到了。他的屁眼不让人戳戳,跟疯狗似的,来回串。

    后来有一天,他拿了馒头没有走,屋里就我一个人。他说:“你想女人不想?”

    我说:“废话,有几个不想女人的。”

    他拍拍自己的屁股,说:“我这比女人的那玩意弄着还来劲。”

      我说:“滚蛋吧你,我再想女人,也不会弄你的臭屁股。”

    他说:“你不知道,三扁不如一圆,你弄了一次,就想下次了。”

    我直恶心,说:“你快滚,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他动手去脱裤子,说:“你别急呀,试试就知道美不美了。”

    我一脚把他踢了出去,倒在了大厅的地板上。他站起来,边提裤子边说:“不知好人歹,别人想碰我一下,还嫌脏了,送上门的肉不吃,真是傻吊一个了。”

    第二天在工地,他又勾引一个新犯人弄他的屁股。那个新犯人说:“那地方眼太小,会不会弄破啊。”

    他满心欢喜,说:“不会,和女人的那玩意一样,有松紧性。”

    新犯人说:“那你脱了裤子先让我看看。”

    他高兴得不得了了,慌忙把裤子脱下来,把屁股撅了起来。新犯人抓起一把湿煤灰捂在了他的腚沟里,笑着跑了。

    刘廷延笑得喘不过气来了。停了一会,气喘顺了,说:“我只知道监狱有坐虎,没碰上一个,笑死我了。还有没有啥稀罕事,再说一个听听。”

    我说:“二大队有一个犯人,蹲在厕所里,观察别人的鸡巴。大队几百号犯人的鸡巴,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刘廷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说:“他看人家的那玩意干啥?是不是吃饱没事撑的啊?”

    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家祖传研究易经,没有用处,他肯定不会蹲在厕所里,闻着臭味观察人家的鸡巴了。我听说,他正在写一本关于男人生殖器的专著。”

    刘廷延说:“你也可以写一本犯人同性恋的著作了。”

    其实人呢,人得有个人管着才行。别人管不了,自己也得管自己。别人管不了自己,自己也管不了自己了,就该出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