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有说:“你咋是个猪脑瓜子啊,说说又咋了,也掉不了身上的一根毛。没听人家说,一咒十年忘,越咒越健康。”
后来,蒋有的老婆见了政府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说:“领导你就开开恩吧,让俺孩子他爹回家吧。他老娘都下不了床俩月了,俺一个女人家,又是伺候病人,又是伺候三孩子,多难呀。俺看老娘是难撑过这个年了,要是蒋有回去见不了老娘最后一眼,他心里一辈子都是个疙瘩啊。老娘走时看不上儿子一眼,到了黄泉也不安生啊。”
政府说:“蒋有不是还有个弟弟吗?”
蒋有的老婆愣了一下后说:“你别提那个不孝顺的畜牲了,老娘从病到现在,床边都没去过一趟,别说喝他一口水了。”
说完,蒋有的老婆,哭得更伤心了,一把鼻子一把泪了。
政府虽然已经对蒋有不感冒了,甚至反感了,还是让蒋有提前走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蒋有的老婆死去活来的痛哭,政府心里也是酸酸的。
蒋有从接见室回来后,觉得回家过年很有把握了。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虽然我们在一个屋里住着,我们从来没摸过他的东西。他要回家过年了,他的手抖颤着,把他多年来积攒的宝贝都翻了出来。他要看看,哪些要带回家。我和赵建想伸手帮忙,被蒋有制止了,他说,你们不知道哪个有用,哪个没有用。我和赵建看着蒋有收拾。不大一会工夫,蒋有把他的东西,全部翻腾了出来,两间屋子的空地全占满了,一些还放在了桌子上和床上。翻出来后,他开始分类整理了。
蒋有慌忙掏出一支烟说:“快走了,收拾收拾东西。”
洪太平说:“吓我一跳,恁些东西呵,一个分队几十号犯人也没有你一个人的东西多,你住监狱住发财了。”
说完,洪太平转身要走。我说:“有啥事。”
洪太平说:“也没有啥事,你们正忙,改天再说吧。”
赵建说:“八成你龟孙儿饿了,秃子,去打点加班面条去。”
我提着桶去了伙房。加班面条,只有政府批准,并写了条子,你才能吃上。加班饭的费用,不在国家拨给每个罪犯生活费之列。哪个单位的犯人加班了,需要吃加班饭,由哪个单位出钱,月底和伙房结帐。监狱的加班饭,是统一的面条。只不过有汤面和捞面之分。你和伙房的关系好了,就能吃上捞面条。所谓的关系好,除了政府们之间的关系好以外,就看犯人和犯人之间的关系了。犯人之间的关系建立,就看能捣估多少东西了。你单位没有和伙房犯人捣估的东西,你单位的犯人加班,就吃不上捞面条。对大多数犯人来说,吃上一顿捞面条,跟过年似的。洪太平说:“双联办要不安在了四大队,我真忘了捞面条是啥滋味了。我看见老虎熊,就头疼。”
平时,大伙上也吃面条,但是糊涂面,连个汤面也不得。犯人把糊涂面称作老虎熊。常言说,大锅的稀饭,小锅的面条。几千人的大伙,不可能一小锅一小锅的给你下。要是一小锅一小锅的下,一天也吃不完一顿饭。政府说:“让你吃滋润了,还都犯罪来住监呢。”
我进伙饭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来钟了。大伙第二天要改善生活,正在一锅一锅的煮肉,没有锅下面条。我提着空桶要走时,一个犯人走过来对我说:“秃子,你弄一桶肉,不比面条来劲?”
我说:“我跟谁打个招呼?”
他说:“你跟谁说,谁也不敢答应你。这你还不知道,刚换的积委会主任是个生瓜。弄吧,这事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放心没有一个人自找没取。谁敢得罪双联办的,他不想混了。”
我又回到大厅,在煮好的肉堆上,捡了半桶比较瘦的肉。伙房的犯人,看到我后,都躲开了。谁要是看到没有制止,一旦汇报到政府那里,就倒霉了。政府说,知情不报,同罪处罚。
我把肉提了回来,直接进了洪太平的办公室。我说:“走,过来吧。”
洪太平说:“等一下,我拿上碗。”
我说:“走吧,用不着碗。”
洪太平看到半桶肉的时候,激动地说:“你们挑挑,挑剩下来的我吃。”
赵建说:“看你说的啥话。”
洪太平说:“先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我堵住了他说:“别玩花屁门了,吃吧。”
我知道洪太平过意不去,想去到谁那给我蹭两盒香烟。
洪太平说:“你们比俺爹对我都好,,不说了,吃。”
赵建说:“谁要是你爹就倒霉了,不是今死了,就是明死了,一年死几百回都不止。”
洪太平哈哈笑笑,嘴被肉占着,啥也没说。
蒋有没吃,不是没让他,他说,我吃不下。他明天就要走了,就是山珍海味,也咽不下了。他老婆,还在大们外等着呢。
政府看到蒋有要带走那么多的东西,也吃了一惊。政府说:“都是啥东西?是不是准备把监狱也搬到你家去?”
蒋有说:“也没有啥东西,差不多都是画画的东西,我敢保证没有咱办公室的一点东西,你要查出来有了,我不走了。”
政府说:“是你从家带来的吗?”
蒋有说:“那不是。”
政府说:“政府看在你老婆带着几个孩子,还伺候你生病老娘的份上,让你带走吧。”
蒋有自己拿不完行李。
政府说:“赵建,秃子,帮他送到大门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