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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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庙祭祖,帝室宗亲、文武大臣在京者都要到场,在封地的王爷也都要回京祭拜,一时间京城百般热闹。在祭祖之时,燕绾第一次见到旻旭以外的其他王爷,他们在京中都有府邸,但是却一直在封地,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是不能私自入京的。

    而在这众多的王爷中,有个女子却更让人注意,她是大昌另一位长公主,济闵茹,只比燕绾大半岁,早在十五岁时便嫁给了东越候之子,因为也未在京城居住。

    这些都是攸影事前跟她说的,也提了几个王爷,但王爷太多,燕绾见了不太确定。站中间,打算着站在排首中间的一个男子,一身紫色蟒袍,半眯着眼睛,笑容可掬。

    燕绾心里猜测,嘴角含笑,丝毫没有王爷架子的一定是晋王济沅昊。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肤色稍黑,一脸正气,颇有几分凶相的一定是赵王。除了这两人外其他的王爷,燕绾便再不能分出,这济家的男儿,倒是个个都长得好看,眉眼间自然地透着一丝贵气。没有矫柔,而是一种清丽。

    攸影说晋王是个很出色的人,有勇有谋,确是治国之士,在皇子中是佼佼者,也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但是他的母妃地位低贱,旻曜却有个地位尊贵的母亲,甚至还得到了旻旭生母、当时的皇后的支持,势力的角逐,旻曜才登上的皇位。

    朝臣们虽颇有微词,却也只得应势而为。旻曜也很懂得知恩图报,不仅没有让旻旭却封地,而且还应了太后的请,将他留在宫中,就连名字中的“旻”字也不因避讳而换成“沅”。

    燕绾怔怔看着那一脸的浅笑,与旻旭的却有几分相似,但是他的笑是张狂的,而旻旭的却是内敛的。晋王的心,真如显于人前的这张面孔一样吗?如此亲切,淡然?听说他当时离京时也没有丝毫抱怨。但是这熟稔于帝王之术的人,几分是真几分又是假,她一个刚入宫廷的人,又怎会看得透。而旻曜也只有在与她独处的时候,才能以诚而示。

    正想着,不自觉地抬眼看了看那站在最前的旻曜,蓦然一惊,他竟然也正盯着自己,于是匆匆低下头。旻曜一眼便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还没来得细究,目光顿时已锁在了她一头的青丝上,手颤动间,不禁用力一捏,手中的香竟断成了两截。她依然没有戴那支紫玉簪。

    高琰见他失神,忙唤了声,重新递上香。

    燕绾再次抬起头时,旻曜已经不再看她,只留了个背影给她。那挺得笔直的背影与昨日离去时不同,在这大殿中,对着这文武百官,他能风势卓然。而与她,却是那样的疲惫不堪,那重负便是她给他的。叹了口气,正收眼,却与另一双眼撞在了一起,她忙灿然一笑,望着那轮椅上的男子,只有他笑若秋风。

    总算熬过了太庙祭祖,岁首朝贺。燕绾对宫中的礼仪她不太了解,开始还怕出错,但还好担忧也只是担忧,并没有闹出乱子。只是这又拜又叩的,让人好不受罪。她发誓明年一定要先做个厚厚的护膝,但是今年怎知明年事,也许那时已是物是人非。那个幕后之人会放过她吗?明年今日她还会留在大昌吗?算了,今朝有洒今朝醉。

    宫宴设在韶光殿,往年这初一的宫宴都只是大臣参加,今年太后却提出请各位臣子的夫子及小姐一起出席,大家都知道为何,纷纷看向旻曜,他眼向殿内的众人扫了一眼,终于还是首肯了。这一点头,不仅成全了一场宴会,而且也宣布那推迟的选妃之日,会如期而行。

    燕绾回宫换了件宫服,脱去了那一身的约束,长长地吁了口气,将衣内的紫玉簪摸出,放回了锦盒内。虽有遗憾,但天意如此。选了件玫红色的宫衣,因为这大冬天,一眼的清白,少了些颜色,她才挑了这件袍子。红底,明而不艳,上面绣着淡黄色的菊花,如幽香绽放,香而不伤。

    还未到宴会时间,但女眷们都已到齐,聚在韶光殿外的御湖边,各自说着话。燕绾反而是到得最晚的,本不愿惊动众人,但哪知事与愿违,许是这一身宫穿太过华丽竟引来大家的频频回头,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先的这身衣服。

    女眷们都纷纷过来行礼,燕绾也一一答礼,聊了几句正想找空独自清净一会儿,却见一个内侍走了过来行礼道:“长公主,太后娘娘请您去掠景亭。”

    燕绾面上一笑,随他而去。掠景亭在御湖上,长长的桥廊与湖岸相连,秋赏月光夏赏荷,春会和风冬会雪,掠尽了四季光影。走在桥廊上便听见阵阵巧笑声,她抬眼望去,见亭中除了太wWw.后之外还坐着另外几个女眷,几位夫人小姐燕绾不认得,而另一个便是闵茹公主。燕绾不自主地放缓了脚步,心里不知为何不太喜欢这位公主。

    “总算是等来了。”开口的正是闵茹,她一脸的讽笑,挑着眉,“几年不见妹妹出落得越发的标志了,瞧这身打扮,难怪大家说她是晨曦,不过这女为悦己者容,妹妹这妆扮虽美,但是不知装给何人欣赏的?”

    燕绾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却丝毫不变。听宫中的风闻说,这闵茹虽然嫁给了东越的小候爷,但是却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与她有关系的男子也是成串数的,而那小候爷却是个畏妻如虎的人,这听之任之的性格纵得她更是没了休止。

    转头见湖边几个小姐正伸手去摘那几束蜡梅,心里一动,开口道:“惜花自有惜花人,赏花需得赏花心,总好过随便找些自以为是惜花者,却不知这哪儿是惜却是采。姐姐您说,那哪个是惜花,哪个是采花。”说着指了指湖边。

    虽然她与她那些男宠的事已经是街知巷闻,但从未被人当面摆谈过,而且今日还在外人的面前。闵茹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顿时气得脸一阵白一阵青,站起来指着燕绾大骂道:“你个小妖精,还是死性不改,母后还说你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本宫看你这嘴是越发的利了,你等着瞧,我……”

    “够了!”一个严肃得有几分冷冰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话,闵茹回头见太后已敛了脸上的笑意,一张平静的面孔下却让人厉害。忙低垂下头,跪下道:“母后,恕儿臣失礼之罪,但燕绾……”

    太后脸色稍缓了一些,望向燕绾,燕绾第一次见到太后的怒气,在她的心中,太后一直都是慈祥和蔼的,可亲得几乎忘了她是统领后宫多年的女主。见太后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也是一悸,忙向闵茹道:“姐姐,燕绾失礼了,还望见谅。”

    闵茹哼了一声,但碍着众人便也不好再发作。

    “真是让夫人们见笑了,这两丫头从小斗嘴斗到大,几年不见也憋着两人了,你们看看在大伙面前也对上了。说出去也只怕被人笑话,各位夫人可别让在心上。”太后笑道。

    听者都纷纷一笑,有人答道:“太后娘娘说得是,巧艺也常跟府里的姐妹斗嘴,但过了就忘了,一笑了之嘛,事后还是一样的感情。”

    燕绾随声望去,那自称是巧艺的女子一脸笑意,眉眼间透着一丝骄傲但却又没有放纵之感。女子许是察觉到燕绾在看自己,回眸一笑,向燕绾点了点头。在她的一番巧言后,大家又开始了先前的笑谈,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就连闵茹也伸手拉燕绾坐在石桌前,说笑间亲呢不减。让燕绾实在别扭。这权力角逐中长大的人,再天真也有几分心机,心里不禁生出了几许同情。

    一问一笑,竟让人如此疲惫,说话间已经知道这亭中坐着的小姐都是入宫选妃的女子,而且都是亲贵大臣的女儿,很有可能成为皇妃甚至是皇后。那个叫巧艺的女子是丞相之女,是几个女子中最美的,而且口如抹蜜,嬉笑间逗得太后与众人呵呵喜笑,这个“巧”字倒是很符她那张嘴。

    其余几个女子也都是出类拔萃的,燕绾扫了几人一眼,唯有一个女子,一真都只浅笑一抹,眼中静得如同此时的御湖一般,没有一丝涟漪,淡淡地盯着远处的湖岸,若有所思一般。与这热闹的亭子,对比鲜明,竟有些格格不入。忽地那眼中一颤,燕绾也跟着一惊,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湖边的石山旁立着一个男子,一身的青黑色短袍,腰佩长剑,挺身而立,一看便知是个御前侍卫。虽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但是唯一可以辨别的是,那双眼也注视着这湖中的亭子,幽深却又迷茫。

    忽地湖面上刮起了一阵风,吹过了那男子的衣袂,吹散了两人的对视。他转身而去,隐在了那山石之后,隐在了人群之中。湖里荡起一片涟漪,燕绾叹了口气,心里暗暗觉得,这阵风后,再也平静不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