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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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妖身,也曾度过跟自己的普通山雀父母们在一起的三个月,但在她成长的那三个月中,她每天夜晚都喜欢在自己的巢

    边吃一种飘来荡去的萤火虫,那些萤火虫密布在她所呼吸的每一寸空间里,一张嘴就往喉咙里涌去,吃到嘴巴里凉凉的,可是一点味道也没有

    。不过那时还很没有智力的她,看到嘴边有东西,就本能的想去啄,父亲站在枝头,母亲也在不远处歇息,兄弟姐妹们一个个都睡的很熟,谁

    也没看见那些漫天飘散的萤火虫。

    直到现在才明白了,那时每天吞食的那些萤火虫根本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这天地之间的精华,自从吞食了那些之后,她的身体才得

    以脱胎换骨,而这天地精华也不是每个动物都能看见的,所以,她也至今想不明白为何就只有自己可以看见。

    在他们的羽毛都长丰了的不久之后,父母便离开了她,且父母也分开各自去寻找新的伴侣,她的四个兄弟姐妹,死去了两个,另两个也头

    也不回的飞走了。

    只留下了个空巢给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不愿意离开,总觉的父母有天还会回来的,更是开始不理解父母和兄弟姐妹们为何

    那样薄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心里对同胞们起了一丝抵触情绪,他们没有长期相处下去的耐心,相互也不关心,生儿育女时对子女爱护如珍宝,但

    女出了意外而死去,他们最多只在尸体边哀痛一阵,不久就会恢复如常,到了子女羽翼丰满时,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把子女给撵出去。

    更是有些无聊的地盘意识,不过弱肉强食,这也有个好处,他们见到体型如此之大的她,都避开着飞走,这也倒是让她多年来都很清净

    。隔壁树上的鸟儿们换了一个又一个,每年都有一个尸体掉落在树下,各种不同的面孔,只有她所栖息的树上,经年不换还是她一个,有时候,

    她也会扪心自问,自己为什么比别的鸟儿都能活的长。

    随后的十年来,她就在不断的困惑中渡过,脑子却越来越清晰,可是难解的事也越来越多,她不去像其他的山雀同伴们去寻找配偶,去生儿

    育女,她只是整日呆呆的坐在枝头,又或者这样到处的飞来飞去逛一逛,她的体型越来越大,大到巢再也装不下她了,大到比同胞们都大上了

    好几倍。

    她觉的时间很悠长,很漫长,再没什么是需要急着去做的。

    估计她也从来也不知道,自从感情这一模糊概念在她的脑海中产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与那些作为野禽的山雀同胞们有了天壤之别,从此走

    的生命之路也再不相同。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将自己的视线从同胞的身上移到了那些每天每天都在自己眼皮底下走动的长着四只爪子,却奇怪的直立的生物。

    自己所注视的那些名为人类的人,也是一样来去匆匆,不过在她所活的几十年里,这变动的频率算是小的了,总共也就几批不同的人来到

    这而已,一对脚爪就可以数清。

    这样不是很好么,有时她站在树上会如此的想到,这些人类就像是总有一个看不见的丝线将他们缠在一起,欢喜,悲伤,哭泣,总是会跟

    旁人有关系。

    那些粘稠不分的相伴,那些既是儿女成年了,也斩不断的浓烈羁绊。

    她好羡慕这样,觉得好温暖,一些人看着另一些人的眼神,就算是憎恨,眼里也是藏着温度,不像自己的那些同胞们,活的那么冰冷

    木讷,为什么她的那些同胞们不能像人类一样活着呢。

    十六年后的一天,她依旧每天无所事事的去猎食,只不过每天最喜欢干的事从去捉虫吃变成去那些人类的屋子里去偷饭吃,很多年的摸索

    ,她已经知道了人类总是在一个叫厨房的地方放着很多美味的食物,那些原本就很喜欢吃的硬硬的米粒竟然可以变的那么松软和香气扑面,虽

    然偶尔也会有人追打她,但她还是吃的不亦乐乎。

    对于人类不同凡响的一切,她都很有兴趣,每天到处的去观察,去偷窥,这也变成她每天的生活内容。

    心智一年年飞速成长的她,更加的接近了人类的情感,同样的,也离自己的同胞们的生活越来越远,越来越离群。

    吃饱喝足,到处闲飞,她的生活圈子在十多年来也没扩大多少,就只是围着她所栖身的那棵树来回几里打转而已,再远的地方从没人带着

    她去,就连当初的她的山雀父母们,也从没叫她飞的那么远。

    她的山雀父母们,大概从来没想到过吧,自己的这个子女有朝一日会失去他们血液里代代相传的本能吧。

    这个府第她算是再熟悉不过了,宏大的面积向人们昭示着他曾经的显赫,但几经易主,再也没有人用心的去弥补这些岁月的痕迹,多为没

    有财力,或是纯粹的吝啬,每个主人的情趣都不尽相同,拆了装,装了拆。

    所以,这儿很多地方都是很简陋,没有过多精巧的装饰,回廊上漆色褪尽,丫鬟下人们就算是找人来修补,也是马马虎虎把最上层一面见

    人的那面给粉刷一下,池塘中冷冷清清,连家养的鱼都没有。

    但她知道这也很正常,屋子里的人也都在传闻,主人要离开这里了,在他们看来是一生一次的离开,而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又一次的离

    开。

    这里虽很大,但是并没有住满人,很多屋子更是年久失修,灰尘蛛网遍布,但都是在锁起来的几个偏院里,据说,连这家主人都没有

    偏院的钥匙,其实她也对于这个院落并不熟悉来历,因为这屋子的年龄比她还大。

    她倒是很想去那很多个封闭的偏院看看。

    她望着她的眼睛再也看不到的远方,忽然心里有了种想要去看看的冲动,虽然从来都是对着未知不熟悉的地方感到害怕,但如今她认为自

    己比其他的鸟儿已经强的多了。

    现在想起来,与他的相遇,是件波澜不惊的事,仿佛那事物在命运的牵系下早就安稳的安放在哪,只等着你哪一天跟命运丝线相触的那

    一刻。

    小院寂静的不可思议,鸟儿飞过时会绕着这院落儿走,也没有看见跑动的猫鼠,院中的那个大池塘,只有败荷漂浮其上,风淡淡的吹起涟

    漪。

    一切,都像死一般的寂静。

    停在院中的土地上,她的心脏有过那么一刻猛烈的抽紧,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最近,过度敏感了吧~~~~”她暗暗的想。

    意外的,她并不讨厌如此的寂静,这里,似乎是个可以很好的安睡的场所,而且周遭的空气也不知是因为没有人烟而导致的看上去寂寥冷清,

    还是这园子本来就比其他地方要更加清凉些。

    惬意的跳上了屋前的台阶,虽是春天,但常年没人打扫,厚厚的秋叶铺满了阶面,难免一些腐烂的腥气,不过,对于她来说。自然的气息无

    论怎么变化,都是令人心安舒适的。

    屋子的门是上锁的,透过破烂凋零的纸窗,看见里面的陈设与府中有人居住的屋子也没什么两样。一张床在左边倚着墙,几张桌椅正中摆

    放,还有一个睡榻靠右,一张梳妆台贴着睡榻。

    只不过,所有的家什都灰蒙蒙的,极其肮脏罢了。

    在这荒院里的第三个夜晚,她碰上了一件事。

    那个人从西面的墙爬了进来,动作倒是很伶俐,但爬到高处时却突然从上方摔了下来,摔在了里院厚厚的杂草丛里,她在树上看的分明。

    等了许久,半天也没见那人爬起来,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摔死了,望向那面墙,并没有多高啊。

    都没有任何动静,就在她准备飞上前去看一看的时候,那人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脚步踉跄不稳,大腿处在流着鲜血,还有胸口处也是一

    片殷红,走了几步上了台阶,往屋门旁颓然一靠,大口的喘起气来了。

    她一直在高高的树梢上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一身黑衣,将身子缚的紧紧的,面上倒是没有任何遮挡,短短的刚触及肩头的头发,浓眉紧锁,高鼻厚唇,一股煞气罩面,似乎已经形成自

    然的面貌。

    许久,那人的呼吸听上去平稳了些,只见他站起身来,面向着屋子观望,在只剩下骨架的窗子外向里眺望,又来到门边,摸了摸那把生锈的锁

    ,向外猛力的拉了拉,能感觉到木栓有轻微的断裂声,那冰冷的面上似乎出现了些许激动的笑意。

    但他又拉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动静了,似乎是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他龇了下嘴,捧着胸后退了几步。

    暗夜里,一道寒光折月而过,在她目不转睛的眼里也悄然划过一道光线。

    峥的一声~~~~门上那道铁锁,一分为二,应声而落地。

    他收起了手上的剑,放入剑鞘,猛然推开毫无阻力的门,踏了进去,半天也没有再出来。

    她看到此景,房门大开着,心中的那丝好奇突然涌起,双翅一振,飞了下去。

    双目的对接只是在一刹那,她并不害怕,所以丝毫没有像其他鸟儿一样此刻想的是惊飞出去,只是稍有保留的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

    如有危险也可以随时飞出去。

    那人布满煞气的脸,也在此刻微微呈现讶异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她,许久,眼中带着些许异样的温度。

    他正脱下了自己上衣,她很清晰的看到胸前那一长道皮肉翻卷的殷红,触目惊心,床上的帐蔓被扯了下来,撕成一片片的碎条,准备用来裹

    伤。

    他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她。

    她倒是很轻松,目光朝四周到处的看去,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霸占这间屋子,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住过房子里呢,如果这人走了,这间空敞

    的屋子从此后就是她的领地了,想到此,心里不由的笑开了花。

    四下便踱开了步。

    而此刻,那人忽然动了动身子,她敏感的感觉到了,瞬间一动也不动,转头望着他。

    那双炯炯寒星的眸子向上挤兑着,忽然笑了开来,向她露出了友好的目光,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些东西,她不禁觉得此人如果不是那嘴巴

    长的难看了些,也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他将那东西,洒在地上,她低头看去,是一些滚动的小红丸,远远用鼻子使劲嗅着,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来~~~~”他向她唤道。

    这是要请他吃东西吗?她有些疑虑的看着他的脸,对方笑意盈盈的不断的甩着红色的香丸,那香气分外浓烈诱人,虽然有想过,可能是陷阱

    吧,不过活这么大,所有人见她都是拿着东西使劲的赶,还从来没人拿着东西哄他进陷阱呢,至少她没见过。

    小心点,也就行了吧,她慢慢的将步子蹭到离她最近的一个红丸旁,又抬头看了下男人,随即张口啄了下去,一颗红丸吞了下去。

    变故也就发生在转瞬之间,在吞下去的那瞬间,随着砰砰两声,她背后的门轰的关上了,黑暗也像倾动的潮水覆了下来。

    那个男人站了起来,笑的更加的灿烂,抓着他那把剑,朝她走了过来。

    不可否认,她吃了一惊,但随即也就冷静了下来,她扑打着翅膀朝门撞去,那男子的动作也加快了,几步跨到门前,将门栓给扣死了,她慌

    忙跳到了靠睡榻的地方。

    许久,男子恍然盯着她,似乎在看不可思议的东西的眼神,又在地上拿起那些红丸,仔细的查看,又抬头看了看她,眼中迷惑神色愈深。

    但随即,迷惑之色也就一闪而逝,男人向她出剑刺去,剑芒疾闪,剑鸣嗡嗡而作,大有一番老辣本事。

    剑快,她闪的也快,所以第一剑刺了个空,男人的眉拧的更深了,显然有些不愉快,自己连个鸟都刺不到的事实令他有些上火,遂手上的动

    作更快,黑暗中,银光闪烁而逝,看似凶猛,却没了章法,到后来,全是凭着蛮力乱砍,咚咚的砍上了家什的声音,留下深深浅浅的剑痕。

    虽说对方的动作放慢了,但是屡次撞墙撞门的她也渐渐天旋地转了,偏偏对方的剑还极不好躲。

    她开始努力想往脆弱的窗上撞去,果然松动了不少,大喜之下,她撞的力道更加凶猛,男子看着那几乎要摇摇欲坠的窗棱,更加快速的砍去,

    但也有所斟酌力道,怕把窗子一剑劈烂了。

    招招紧逼下,她无奈只有又跳到门下去,盯着男子的动作,男子挥剑朝她猛扑过了,她也迅疾无比的又朝后飞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随后,她也看到了一个令她惊讶无比的现象。

    大门猛然的开了,却不是人打开的,一股水柱大力冲撞了进来,带着奔腾势头从大门倾斜而来,她惊飞至床蔓之上,羽毛上也不可避免的被溅

    到水花,但这还算好的了,正站在门的位置被强劲的水冲个正中的男子就没那么好运了,整个人被拍滚到撞在了内里的桌脚上,当场昏了过去

    ,门板飞打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呆呆的楞在那里。

    此水柱似乎只是一拍即逝,房间内涌起了积水,桌椅的碎片都东倒西歪的损毁泡在了水里,那个狼狈的身影也被埋在其中,剩下的水全部像外

    流去,缓缓的渗入泥土中。

    她飞到了门外,看见那水流回流的方向,正是那个池塘,池塘平静无波,一片萎败的荷叶被刚才那强劲冲刷到连残渣都不剩,水流带着

    泥土染了进去,泛出一片浑浊。

    两天过去了,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所以,她一大早就从她的巢飞到了这个小破院里,她惦念着那张床很久了,想也不想的窜到了那大敞

    其门的屋子里,在那只剩薄薄被单的床上左右跳跃着,感到新鲜无比,百蹭不厌,可以很惬意的就窝在上面睡觉,这跟站在树枝上的感觉完全

    不同,都不用注意自己会不会掉下来,而可以全心投入的入眠中。

    不过今天开心之余,她还是感到屋子有点不太对劲,首先,她一进门时就发现地上除了还渗着少许的水外,已经干净了很多,那些碎木

    头的残渣什么的都统统不见了,那日那个袭击他的怪男人也已经不在了,“也许是走了吧。”她只能如此想。

    其次不对劲的就是,她一抬头看到那屋子正中的桌子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大袋子里装了很多白色的粉末,她见过这种东西,好像应该被

    叫做面粉。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她觉得非常奇怪,心里感觉到一丝不安,她想了想,决定回到了院子里的那棵高大的树梢顶上,看一看究竟

    是怎么回事。

    而到了午后申时,真的出现了状况。

    她听见了这个小院那唯一一道门上锁被翻弄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响动,脚步声慢慢向院中靠近,她一时还看不见那浓荫后究竟是谁来了,不

    过随后,她就确定了来的是什么人了,因为倒是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声。

    “芙劫哥哥,芙劫哥哥!”清脆的童音叫唤声越来越靠近她所在的大树旁,顺目看去,一身锦衣,头上扎着两个朝天小辫的小人步履还不

    是很稳的朝池塘那边走去。

    小孩略微胖乎乎的脸颊,白皙透红的皮肤上,那双大大的黑瞳圆溜溜的让他看上去非常聪慧的样子,她看见小孩圆圆小小的手里还拿了

    一碟子糕点。

    “芙劫哥哥?”小孩还在不停的唤着这个名字,这倒是令她感到有些讶异,难道这里本来是有人住的吗?

    小孩似乎久唤不到,有点沮丧,将手中的糕点放在了地上,在怀里摸索着什么,半天,他拿出了一只玉铃,手举的高高的摇动着,她惊讶的

    现,玉铃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这小孩真奇怪,拿着个哑铃摇啊摇的要做什么啊”

    摇了一会,院子中还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小孩似乎放弃了,将那盘糕点留在了水岸边,转身就要离去,而她的目光也渐渐开始锁定那盘看上

    去很诱人的食物。

    就在快要走进浓荫中的那一刻,池塘的方向突然起了动静,一阵急流的旋风凭空形成,一道人影从风中显现了出来,她楞住了,小孩也第

    一时间转过了身来,朝着那个身影奔去,“芙劫哥哥!”他欣喜的叫道。

    她从来没有见过妖怪,也没有见过什么修真之人,才年方十六还很年幼的她就跟人类的少女没什么区别,常年所见只是些平凡的人类,

    可以说,她的所有认识就只是限于人类的世界而已,所以此刻,她才会被这竟然能凭空出现的人给惊到无法思考。

    她在很多年后才忽然觉得,那时候正算是她第一次看见人形的妖怪吧。

    凭空出现的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男子,这位男子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人,出现的那刻,这衰败的小院都随着附和着惊艳了一番。

    白皙水润的肌肤反露着莹莹的光芒,尖削无赘肉的脸型,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眼光游移之间妩媚生情,薄唇水泽如樱,望着扑过来的小孩

    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

    “含珠!”芙劫亲密的抱住那圆圆滚滚的小身体,随后目光落到了地上的那碟糕点上,霎时发出了尖叫:“啊!绿豆糕!”就这么完全没

    有形象的扑了过去。

    “含珠,真是谢谢你了,我最爱吃这个了!”迫不及待的就往嘴巴里塞去,随后的谢谢声也当然一片模糊不清。

    看着芙劫吃的笑面如花,开心之极,含珠也非常满足的呵呵笑了开去。

    “最初都是给你带馒头的,我还有很多好吃的,以后会经常带过来的!”

    “谢....谢谢”含糊不清的回答让含珠又发出一阵笑声。

    “那是锅?!”含珠这时才看见了芙劫身旁放的一样东西。

    “是啊,我上一个锅坏了,我重新买了一个。”吃完了的芙劫一头扎近了池塘里,奇迹般的没有下沉,只露出他的头脸微笑的望

    着含珠,伴随着浸水的那一刻,芙劫的样子发生了变化,长发如褪墨般,黑渍一点点消失掉,根根发丝熏染成橙色,肤色上莹白的光芒更盛,

    趁着整张脸几近幻觉般的美,隐隐的青鳞在双颊下方闪现,含珠似乎见怪不怪的没什么反应的看着这一切。

    “不是人类?!”她望着这一切,更加疑惑不解了,他到底是什么?心中的疑问越发扩大。

    “啊~~~~还是在水里舒服。”芙劫长长舒了一口气。

    “芙劫哥哥,你能帮我个忙吗?”含珠面带忧郁的看着他,一张可爱的小脸,此刻愁云密布。

    芙劫的表情也正经了,温柔的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含珠娓娓道来,事情发生在前天。

    含珠是姜府的三少爷,是姜老爷的第三个妾室所生,父亲对他的母亲迷虹也算是疼爱有加,只是大娘和二娘总是趁姜老爷不注意的时候,恶整

    这第三侍妾。

    含珠的娘苦不堪言,老爷的疼爱就像是蜜糖毒药,越是关爱她,她的处境就越难过,也不敢对姜老爷声张。

    这次的事,是迷虹丢失了姜老爷送给她的名贵玉钗,本来丢了也就自认倒霉了,可偏偏极喜爱这第三妾的姜老爷,要迷虹在几日后他的生辰

    上佩戴给他看。

    这让迷虹顿时焦急万分,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这只玉钗是老爷托海民不远千里才辗转到手,上面还镶有一颗颇大的海明珠,夜晚

    莹莹发出着微光,价值不斐,迷虹不敢想像如果要是老爷发现不见了,会如何暴跳如雷,本来母子俩靠着老爷的宠爱,大夫人和二夫人就算是

    使坏也不敢明着来。

    如果失宠的话,面临的恐怕就会是落井下石的局面,迷虹万分担心自己的儿子含珠的处境。

    迷虹发现了自己的丫鬟小纤有鬼鬼祟祟的嫌疑,怀疑她偷了自己的玉钗拿去变卖,便上告了姜老爷,姜老爷一听果然愤怒不已,一番家法几乎

    将小纤打死,此刻正将小纤关在了柴房中,含珠曾经去偷偷看过小纤,那奄奄一息将死的样子让他非常担心。

    “那是小纤拿的吗?”芙劫淡淡的问道。

    “不是,我知道不是小纤。”含珠非常肯定的回答道。

    “哦?那你知道是谁喽?”芙劫笑道。

    “是大娘!”含珠的眼神染上了一层激动的愤怒。

    那天含珠也是偶然路过大娘的厢房前,看见大娘在跟含珠的大姐明瑶在争抢什么东西,他并没有仔细的看清,但是他隐隐然看见了那颗海明

    珠,那挡不住的璀璨光芒从那两双手中渗漏出来。

    这时正是娘告诉他,玉钗失窃的第二天。

    后来他一直在大娘厢房旁潜伏着,下午的时候,他透过纸窗,分明的看到了那只熟悉的玉钗,就安稳的躺在大娘的手中,可是他却不敢

    上前去说。

    回去后,他偷偷的告诉了娘,可是娘却说他异想天开想为小纤脱罪,一点都不信他的话,还把他骂了一顿,叫他不要信口开河,她是无

    论如何也不会原谅小纤的。

    “明明就是大娘,可是娘就是不相信我!”含珠委屈极了。

    芙劫凝思了会,悠然道:“那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你答应了!”含珠惊喜的呼道。

    “好朋友拜托的要求,我怎么会不答应呢,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含珠默然不语的思考了会,“芙劫哥哥,你是神仙,你会托梦吗?”

    芙劫突然笑了出来,“哎,我是神仙?!你一直把我当神仙吗?哈哈哈~~~~不会吧,我像神仙吗?”

    含珠诧异的看着芙劫:“芙劫哥哥你会做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啊,那不就是神仙吗?”

    “对哦,那就当作我就是神仙吧。”芙劫含笑的说,“托梦啊,就是进入梦中了,你是想叫我到梦里跟你母亲说事实吗?”

    含珠点了点头道:“恩,因为娘谁的话都不信,她只信神仙的话。”

    “我明白了。”

    “你会帮我吧。”含珠恳切的问道。

    “恩,我晚上就去,你先回去吧,还是你在这再陪我一会?”芙劫温柔的问道。

    含珠坐在了地上,以行动代替了语言。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介绍个朋友吧。”

    顿时,含珠好奇道:“有朋友?”

    芙劫微笑不语。

    随即转头向大树上望去,“下来吧!”他对着树上喊道。

    眼光直直的望进树上那只鸟的眼睛里,感受到他注视的视线,她不禁全身颤抖了下,有种想马上逃走的念头。

    看见她一动也没动,他又发出呼喊:“不要害怕啦,我是吃素的啦,再说我不是救过你一命吗,不会害你的啦?”顺便露出了个温和的微笑。

    救过我一命?她不禁诧异,她根本就对这个男子没有任何印象,想着想着,她忽然想到了前天,她在被人袭击时,那莫名其妙冲进

    房里的水,难道跟这个男子有关系吗?

    “这么不给我面子啊,想我把你抓下来啊。”芙劫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伸出微微发出青光的手指。

    没等他动作,她扑扑翅膀飞了下来,停在了离他俩较远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救过我?我没见过你。”她张开口喳喳的叫了几声,这么多年来,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话,她

    也不知道这个男子听不听懂,可意料之外的是,芙劫顺口就回答道:“这么健忘啊,你那天差点被那个男人给砍死做成烤鸟了,是我用水把那

    人冲走了,还不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哦~~~~”

    她吃了一惊,不仅是吃惊那天的水柱是芙劫的杰作,更吃惊的是此刻芙劫没有动嘴,话却直接在她的脑子里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那么吃惊啊,小法术而已,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芙劫顿时觉得这只小鸟真是可爱。

    “真的!我想学,法术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她的兴趣被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从没见过的生命,她对他充满了好奇,他似乎懂得很

    多她不懂的东西。

    “你不知道法术是什么?”芙劫望着她,露出了微微诧异的表情,又仔细一思考,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这个小山雀是偶然间成

    妖,至今没人指导么。

    含珠望着芙劫跟一只鸟目不转睛的互瞪着,半天摸不着头脑他在做什么,“难道那只鸟就是芙劫哥哥说的朋友吗?”他在心里想到。

    仍旧是那始终不变的笑脸,不过此刻温婉妩媚的凤眼却挤出了一丝奸诈,“那~~~~你先帮我个忙吧,我顺便再教你个法术。”

    晚风吹着树梢晃动,大树周围的水汽弥漫,清凉丝丝沁入心脾,遍地花木繁盛,纷纷收敛住娇美的容光沉溺在黑暗中。芙劫站在一个陌生小

    院内,满天星辰璀璨,朝天望,感觉世事无纷扰,一脉云淡风轻。

    芙劫面上挂着兴味的表情,仿佛只是来做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的肩膀上,她牢牢的站在上面,他们的目光都朝着眼前不远处的那个已经熄灯的厢房,那里面就住着含珠的娘。

    他们还在等,等着含珠出来报信,报告他娘已经入睡的消息,那时候才能动手。

    等了许久,周围的灯火都已经完全熄灭了,不仅是此处,再向天空远处眺望,哪里都化作一片黑暗。

    门吱的开了,芙劫眼光一亮,含珠合着睡衣,朝这边跑来。

    “芙劫哥哥!”刻意放低声音的叫唤,含珠兴奋的看着芙劫,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了。

    “那小山雀,要准备了喽。”芙劫朝她说道,她应声飞到了地上。

    “不是靠后天变化而来的面目,每个生命都有一个本来的面目,就算是现在不是那样子的面貌,那也是你成长后总有一天会现出的面貌

    ,那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掉的,我现在就将你总有一天会出现的那个面貌用法力提前显现出来,不过以我的法力只能给你做一个幻影出来,要

    想拥有完全的实体,那只有靠你自己,不过你也很好奇吧,先看个幻影也不错啊,要不要拜我为师啊!”芙劫笑眯眯的解释加劝诱道。

    见她一动一没动,顿感没趣,殊不知是她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其实芙劫心中还有没说出来的话,却是因为,如果要是由他亲自去潜入含珠的娘的意识中,对于他自身来说,就处于毫无防备的危险状态,万

    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对他来说,是对他的魂魄的极大伤害,怎样也不能违背这常识去冒险,如果由他施法让山雀去潜入意识,他可以随时收回

    法术,并监视周围情况,安全性就增加了不少,不过这种为了怕自己冒险就叫别人去冒险的思想他是怎样也不会让当事人知道。

    “好吧,开始了,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吧!你想像一下,你想穿什么样的衣服,在脑子中想像一下。”他对山雀叮嘱道,手中便开始了

    动作。

    绿色的轻纱亲密的掠过眼睫,视线里旋转着不现实的造化之相,撕破黑暗的间隙,迸发而长成的希望,那素白的羽纱翻飞像早春的三月雨

    ,在朦胧中淅淅沥沥,淡淡的细叶眉,淡的就像是不小心谁蹭上去的墨迹,淡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满眼弥漫着灵动之气,每眨一下,黑瞳中

    养着那股无垢的清泉就通过视线润泽到观者的心里,在心里轻轻荡漾。

    芙劫默然无语,他恍神了,待收回视线,忽然一股窘迫涌上心头,自己怎么对着只小鸟入迷了呢,真是好久没看女人,变傻了吧。

    “干嘛都不说话啊,我有什么问题吗?”她对自己原本的形体散成了像空气般的颗粒从而又组成的这番模样也非常好奇,这身衣服

    还是她在一幅画中看到的,一直都觉的挺好看,抬起手撩起身上的纱衣,这就是变成人的感觉吗,她对着自己的双手双脚使劲的观察着,就像

    是原本的身体多长出了两个累赘,也不知是手累赘还是脚累赘。

    旋转身子,衣裙翩跹而舞,因为是幻影,裙边滑过的痕迹擦出莹光,消失在空气中。

    “好好玩啊~~~~~”她感觉自己爱上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了,手很长,还可以尽情的屈伸,这是她从没体验过的感觉。

    “好漂亮啊!姐姐好漂亮!”含珠也不顾自己声音太大,兴奋的嚷嚷着,他也看的入迷了。

    “好看?你们都太小,还没见过真正的美女吧,这个样子嘛,顶多算差不多能入眼的程度吧。”芙劫不以为意的说道:“好啦,好啦,该办正经事了,不要平白无故浪费我的法力。”

    周围一片黑暗,她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她很久没有做梦了,也许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梦,她平时佛龛上的神像,闪着耀眼的光

    芒,指引着一个方向,她恍惚听见嬉闹声,很多的男孩子女孩子从眼前穿过,她也不再认识他们是谁,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一个男孩子摔

    倒了,所有的孩子都跑掉了,她忽然发现,正在呆呆的望着虚空的正是他的儿子含珠,她可爱的含珠,她生命里的光芒,每一次,他甜甜的叫

    着娘,她的心里就滚过一阵甜蜜。

    含珠双目无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她疼惜的将他紧紧的抱住,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宝贝。

    周围忽然豁然大亮,一道光芒从她的上方遍洒下来,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一个陌生的女子从上方降落下来,悠悠的飘在她的面前,女子周身散

    着神圣的光芒,耀眼的让人难以逼视。

    “鬼?!”她惶恐的将儿子抱的更加紧,可是也就在这时,她双臂就像搂了个空,含珠如烟般扭曲散开,她惊惶的尖叫起来:“啊

    ~~~~含珠!!!我的含珠!”

    “你!你把含珠怎么了!”她恐惧又带着憎恨的看着身前的女子,自然的就把她代入成了凶手。

    她站在高空中,看着迷虹莫名的向她瞪来,她也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就是芙劫跟她说只要把该说的话给说了就成了吧,她顿了

    顿思绪,准备开口。

    “我乃九天仙子,天帝平日对你的遭遇深感同情,特此派本仙子下凡来助你一臂之力.”好绕口的话啊,这些话的意思她完全都不

    明白,是芙劫对他说要扮神仙就要扮的像点,这番话是跟一些神棍们学的,芙劫自己是根本没见过神仙,不过凡人们都信神棍那一套,她现在深

    感头痛的望着瘫坐在她脚下的迷虹,这个女人能明白吗?还有,神棍是什么?

    “九天仙子!神仙吗?你是神仙吗?”迷虹也显然忘记了自己根本是信佛的,根本不应该出现九天仙子,只是处于忧患心理的人们总

    是会习惯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抓到什么稻草就是什么稻草。

    “是的,本仙子此次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丢失的玉钗在你丈夫的原配夫人身上,你冤枉了一个好人。”算了,不管那么多,这么

    绕口的话,她说出来都觉得变扭,还是直接切入主题的好。

    迷虹的反应让她诧异,半天默然不语的低着头,她在想什么呢?

    “我会有报应的吧.”半晌,迷虹幽幽的说道,而站在高处的她却在此刻傻了眼,这是哪出发展啊,根本就不是照剧本来的发展啊,叫

    她怎么接下去啊,此刻不是应该说,“真的吗,哦,原来如此,哦,我真的冤枉她了。”

    不是应该做出如此反应的吗?

    “你你难道知道小纤不是犯人?”也不顾此刻结结巴巴的语速是否会破坏掉她此刻神仙的形象,她将心中的疑虑问出了口。

    果然,迷虹望着她神圣的光芒,眼睛不解的望了望。

    “恩,我是知道小纤是无辜的,我也知道那玉钗是被大姐偷去了,她的目的是想让我难堪,这我也知道。”迷虹幽幽的倾诉着。

    “既然知道是谁做的,你不去找那位真正的犯人,却去随便冤枉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忽然觉得,她对人的想法竟然无法

    看透。

    迷虹叹了口气,眼中涌起了哀伤与无奈,“我并不是怕跟她拼个鱼死网破,只是我一直都在担心我的儿子。就算事情揭破了,相公也

    不会对自己的原配怎么样的,在家中的地位,始终是大姐比较高,相公还是有些忌惮她的,最后也许反过来,会断了含珠的前程。”

    一切都是为了含珠,她深知那位大夫人的手段,她不可能一辈子能保护的了她心爱的儿子,总有一天,含珠会走到她无法再伸出手的

    地方,而大夫人原本就是财大势大的小姐出身,她不知道她能保护着她的儿子到几时,即使是现在,她也尽量避免因一些小事跟大夫人起冲突

    。

    “那也不能这样啊,随随便便就叫一个无辜的人去替死!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她听了这些话,心里莫名的涌起了一股酸涩和愤怒,对

    着迷虹就嚷嚷开去。

    “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势单力薄,根本没办法跟大姐抗衡,能平安度日已经算不错了,就算我今生受多少委屈,我也不能让我的儿子

    受委屈,一个下人丫鬟怎么能跟我的儿子比!”

    也不知是绝望,还是自暴自弃,迷虹仍旧低着头,却发出高声的怨恨。

    “你!你!”她已经气的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算了,她想到,言尽于此,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是出去跟芙劫哥哥商量下

    吧,也许他知道该怎么办。

    光芒从原本黑暗的意识中突然熄灭,她的幻影再次出现时,是在原来的那棵大树下,双颊气鼓鼓的看着芙劫。

    “怎么了?难道不顺利吗?”芙劫话还没说完,在那厢房中就传来了一阵惊惶的呼喊声:“含珠!含珠!”叫声尖利而紧张。

    “我娘在叫我了!芙劫哥哥,姐姐,我必须先回去了!”含珠打了声招呼,就往厢房那跑去,不久,远处,又传来一阵含

    糊不清的说话声,看来,含珠已经回到她母亲身边。

    芙劫转过头来望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芙劫听完后,也没有伤脑筋,反倒是笑了起来。

    “这样啊,也不出奇啊,我也本来就隐隐约约的有猜到一点,只是现在被你证实了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啊!”她不解的问道。

    芙劫顺手收回了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法术,戏虐的笑道:“因为是人嘛。”

    既然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芙劫对含珠保证的话,他也一定会做到,只不过用的是什么方法就不必跟含珠详述了,他认为,有些事还是永远不

    要明白的好,至少在现在还如此天真单纯的年纪,不要破坏了那份纯真。

    第二天,芙劫就将在大夫人手上的玉钗给偷了回来,凭他的身手,要在人类手上取什么东西比人类呼吸还要简单,拿到了那份玉钗时,他不禁

    的叹了口气,就为了这么个小小的东西,连人间至宝都算不得的东西,就差点要了一条人命,他觉得真是好笑,便眉头一挑,将玉钗上的海明

    珠给拆了下来,自己留下了玉的那部分,将海明珠交给了身为山雀的她,由她送回到迷虹的房子里去。

    随后,芙劫又把那奄奄一息的小纤带回了他的偏院,为她输了点灵气。

    芙劫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脸颊青肿,遍体鳞伤的躺在床上。他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反而回过头去问了问来到他身边的含珠,“这个小

    纤,平日里会做些什么呀?”

    含珠听后,也思虑的细数道:“会女工,会打扫,会煮饭,应该会一般下人都会做的事吧。”

    “哦?她会煮饭啊?是不是只要是食物类的都会呢?会不会做馒头之类的呢?”芙劫眼光看着床上的人,眼神中开始弥漫

    出一丝兴味。

    “应该都会吧,芙劫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呀?!”含珠诧异不解的看着芙劫,此刻的芙劫,他竟然感觉到有些陌生。

    “啊~~~我是在想,也许他醒来,看见了我这么样一个美男,兴许她一辈子都不想走了呢,呵呵~~~~~”含珠此刻真的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

    笑的无比奸诈的芙劫,这是他的芙劫哥哥吗?他在心里如此的问着自己。

    天空还是那蓝,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永远都不会改变,三十五年也可在不知不觉中就这样飞走。

    三十五年后的一天清晨的早上,玲珑还是一样半有精神半没精神的打着盹,在大树上歇息,昨天跟那只叫扑扑的猫玩了一个下午,今天

    她还在打着去戏弄它的想法,芙劫哥哥却对她说叫她好好修炼,以后能打败的对手多着呢,不要为了总能欺负欺负小猫而沾沾自喜。

    “修炼,修炼,修炼真的很无聊啊,为什么要修炼呢?”现在的她不是本事还不错么?不缺食物,不缺玩乐,又长生不死,这岂是那些普

    通的鸟儿能做到的?就拿跟猫玩的事来说吧,其他的山雀们见了猫都是绕着走的,就只有自己能做到让猫一见她就落荒而逃啊,嘻嘻……。

    关于修炼人形的事,她想着也不用那么急的吧,曾经虽然觉得很感兴趣,不过久而久之,她也觉的没有那么匆忙的必要吧。

    在去年,为芙劫哥哥煮美食煮了很多年的那位小纤,终于以五十五岁的年纪逝去了,她曾经跟芙劫哥哥说过,要尽全力救小纤的,人家好歹为

    你烧了那么多年的饭,可是芙劫哥哥说,此次是生死命数已到,他是无能为力的。

    “还不是怕得罪阴司吧。”这么多年过去了,跟芙劫在一起,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对于芙劫的个性,她也熟悉了不少,很多时

    候啊,这家伙明里做的好事啊,大半都是会考虑自己吧。

    想到小纤,她就不由的想起了含珠,那个胖乎乎可爱的小孩,三十三年前,也就是她跟含珠相识的两年后,姜府突然举家搬迁,他们

    跟含珠从此再也不曾碰面,也许,即使碰面了也不会再相识吧,含珠此刻也应该早就年过四十,儿孙满堂了吧。

    只是偶尔,她也会想一想这个小孩子罢了。

    此生似乎从出生便注定了,出生在庙宇,一座不是不很气派却神圣宁静的地方,他是姚家的姚征老爷的三儿姚元方所生,这姚元方也算是

    个败子,从小饱读圣贤书,却对古来方士修道成仙向往不已,于是乎一心沉醉在自我妄想的梦幻中,后就这么偷偷离家出走,背着父母,和他

    的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就这么一去无踪迹,到含元观出家做了道士。

    做道士清苦,还没做个两三年,还年轻气盛的姚元方就有些后悔了,他发现庙里道长传授给他的只是些基本的吐纳方法,跟修仙根本沾

    不上什么边。

    想走,但是又不敢回家,总觉得心里有那么点不甘心,还是决定在留些时日再说,就在这段日子里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就有了个儿

    。

    那天下着大雨,他在准备着上山回观,忽然看见路边有一个淋的透湿的女子,听说是想上山朝香的,结果现在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

    于是他就带着她去了山间最近的一件废屋里避雨,这里只有住在山上的道士们比较熟悉。

    女子相貌娇美,莫名的一路身子紧贴着他,有时也对他盈盈微笑,那明眸皓齿的模样让他的心一阵阵的激荡,湿透的单薄衣裳勾勒出她曼

    妙销魂的曲线。

    二十岁的姚元方再难把持住这貌似故意的勾引,就这么度过了美好的一夜春宵。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女子也遍寻不在了,他在一阵小小的失落后,也收敛起情绪,重新回到了道观,回到道观中面无血色大病了一场

    ,庆幸的是没有危及生命,病好后,他当时一厢情愿的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差不多是一个入冬的夜晚,他在屋内念经念的闷了,想出去透透气,但就在他打开房门时,在门口的台阶处,他惊讶的发现一个被篮子装

    着的小孩。

    他心中的惊是难以言语的,这个时间,这道观后厢早已是不可能有任何人进来,门已经关的死死的了,是谁!把这小孩放在这的!

    但当他抱起孩子的时候,看了在孩子的裹被里放着的纸的时候,他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纸上写了孩子的名字,秋明。另附上了生辰八字,起初看着生辰八字还没什么反应,但后面还留了一句话,一行娟秀的字体写着四个字,

    如在他脑中炸响的惊雷,“雨中废屋。”

    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纵欲的后果报应该来的还是来了。

    很多天过去了,他像观中的道士们解释这是他可怜捡来的弃婴,道士们也就顺理成章的相信了,这年头,捡到小孩并不稀奇。

    他考虑着这小孩的处理办法,他知道这是他的亲生儿子,于情的确有点舍不得,可是他是追求修道之人,自己一生甘于清苦就算了,总不

    能让自己的孩子连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也没有。

    于是想了很多天,他想到了他的原来的家,姚家。

    姚家一直算的上是富庶之家,在平云镇也是很有名望的大家,姚元方觉得孩子写明是自己的孩子,再偷偷的送回本家,家人应该会接受的,这

    对孩子来说也是好事,从此可以在富贵之家长大。

    几天后,姚元方就动身回家了,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他托人将孩子送给了看门的家丁,家丁看到字条后顿感事情重大,便回报了老爷,这

    一切他都在不远处乔装着偷偷看着。

    待观察了几天,孩子没有被人丢出来,他心里也稍许放心了,便知本家接受了这个孩子。

    了事一身清,他愉快的笑了笑,甩手离开再也没有回来,他与姚家的瓜葛也从此再无牵系,一生无音讯。

    孩子就这样在姚家大院里,一的长大,由一个仆人带养着,已然五年过去了。

    绛红勾云破,晚将醉意浓,撩人不过昏晓风。

    天边的夕阳撕破暗蓝的天幕,燎原之火般的从一丝一线的光芒中燃烧开去,蔓延开去,直到将整个眼帘醉的颠红。

    小秋明百无聊赖的避开了所有人,手执竹笛,将尾端对着土地上轻轻的戳着,呆呆的就这么注视着天空,也不知这不暖不热暧昧不明的风把

    魂儿吹到了哪里,双眼中含着万物,却又看不见万物。

    眼睁睁的看着昙花一现的夕阳渐渐被深邃吞没,悄然无声。

    今日杏儿又偷偷的来找他玩了,虽然三叔比较反对杏儿偷偷乱跑,但聪明的杏儿总是有很多的办法避人耳目,就像今日,拉着曲水表哥一

    起,谎称要和李婶一起出去玩,其实早先就将李婶给支出去买一大堆指定的东西,三叔每天都会出外,也不会在意家里多了谁少了谁。

    回想起杏儿的那灿烂的笑容,秋明觉得,隔几天这么一会面,也让自己的无聊的生活有了些期待。

    嘻嘻闹闹一下午,杏儿用泥做饭,秋明去远处汲水,回来却看见杏儿在哭,曲水手沾湿泥抹的杏儿白净的脸上一道道污痕,且在不断的傻

    傻的笑着,似乎看着杏儿左避右闪的动作很是不亦乐乎。

    秋明的行为很快,他的这个冲动的来源他也不甚清楚,仿佛看不得凄惨,那凄惨的面容像一瞬间在眼瞳中爆开的焰火,热度缭绕着所有

    的身边气氛,失去了思考能力,又或者只剩下一种思考能力。

    尖叫声中,滚成一团。

    结果自然是很糟糕,如此明显的打闹痕迹怎么会不被长辈们发现,如今秋明呆呆的看着夕阳,看着星辰渐起,也自然也就是因为杏儿就此被禁

    足的事,虽然也不知会禁多久。

    但也意味着他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看到那个可爱的女孩了。

    “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呢,三叔消气了吗。”高高的大树上的孩子藏在密叶之后,向着阁楼上的窗子探问,窗被一只小手掀起来,有个像小猫一

    样的身影单薄的映在月光之下。

    “很危险啦~你不要命啦!”像小猫一样的瘦弱小女孩奶生奶气的责备道,声音只到树梢即回。

    “我想找你玩啊,数数都五天了呀,为什么还不放你出来呢~~~”秋明委屈的说道。

    杏儿无奈的低下了头,“爹爹叫我要做完八幅女红才肯放我出去~~~”

    “八幅,那你什么时候能做完啊,三叔怎么这么狠心呢,明明都不是你的错,惩罚我们就好啦。”秋明嘟起了嘴巴,不满的叫道。

    “让你都不出门多无聊啊~~~~”

    杏儿挥了挥手,“你就别说啦,快闷死了,都不能跟你们去玩啦!”

    “都怪曲水那混蛋,都是他惹出来的事!”

    杏儿望着秋明,笑了笑。

    “他有来赔罪啦,这两天都是他很好的陪我玩啦!”

    言语轻落,似叶片悠然落地般的自然,不自然却是听者,秋明自己倒是没有感觉到自己听到这话时,脸有过那么一下僵硬,但也就是

    那么转瞬即逝的一瞬,不会有任何人发觉,快到自己都没发觉。

    混混沌沌的躲在角落处的童年,每天都不自觉的一个人望着上天,想着自己那就如这天空一般的空旷的童年,某一天忽然惊醒,待到自己终

    于认识一个危险的意识时,已然十二年过去了。

    那爱恋的意向已经很明显,杏儿那含情的眼神望着的对象是再一目了然不过,眼中的英俊少年郎啦,总是穿着很少人会穿的如此潇洒的

    紫衣。

    相对执手的亲昵场面,在秋明眼中变成了难以压制的剜骨之痛。

    从开始的以为自己多想了,以为自己还是纯粹的讨厌着那个男人。

    爱情是俗气的东西,他一直都觉得曲水跟杏儿整天眉来眼去真是俗气,看在眼里,就有一种想发火的冲动,可是每当火气就要爆发时,又

    会自动的骤然冷却,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火为何而发,出师无名的痛苦。

    直到看着春花也会在花心中看到杏儿的幻影时,当这种俗病缠身时,他才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醒悟过来的第一刻,伴随而生的就是痛苦,爱与痛如同双生子。

    踏青,春行,一大家族人也会浩浩荡荡的去出游,有时在这个时侯,他也会衷心希望这一大家子的人都死绝了最好,只要杏儿活着便好

    ,独占他,远走高飞,到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他们是兄妹关系的陌生地方去。

    想到最后,也只能是苦笑,如果不曾相识,便是不会相知罢。笑自己儿时的痴傻,痴傻的放纵自己的感情,到如今覆水难收的地步。

    人生真的就如一出俗烂的戏剧,爱上是俗烂,大度的放手亦是俗烂。

    怎么看,也觉得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怎么会就变的那么不堪入目呢,不堪到每看一眼,眼睛都在痛,每一眼都在提醒他,他根本没资

    格继续这般情感的痛苦。

    曲水在家族中,是备受长辈宠爱的骄子,头次乡试,就轻而易举的夺得了秀才,家里人都翘首盼望着他能再次中举,光耀门楣。

    二表叔多年经商,富有资产,将来也是会全部传给这个独生子吧。

    总的来说,曲水是既有才,又有貌,还是个富贵公子哥。

    坐在院落台阶上,秋明掰着手指头在一条一条的数着曲水的好处。

    “啊~~~~如果她幸福的话,如果这是她所想要的话,也没什么不好啊。”无论怎样,这也是正常的,幸福的结局。

    三年,秋明也没有想到过,幸福的期限就只有三年,伴随着痴傻的幻想,幻想她出嫁那天是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梦。

    一家女成百家求,却屋漏偏逢连夜雨。

    曲水准备再次轻松中举的计划失败,官场梦到了此刻有了间歇的破灭,而姚家在一次运送绸缎织物的贡品被拦路强盗给打劫后,损失惨重

    ,贡品丢失,非同小可,官家若是将责任全部推卸到姚家人头上,那可是要下狱的灾难。

    一时间,姚家上下惊恐难安,也就偏在这时,如果有什么人伸出援助之手,就是牺牲掉些什么也再所不惜了。

    怀安县令陈旗山,五十六岁,派人送来了求亲告书,且丰厚的聘礼也一并送到,似乎心中早就志在必得了。

    两天后,全家族的议令决定,姚杏妮出嫁,这红线绑的如此及时,也是让姚家上下喜出望外。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秋明仍然记得那个令人永生难忘的夜晚,他很想不顾一切的用双手去保护杏儿,可最终还是要将她推向她想要的幸福

    那里去,可幸福也是在一波三折中,最终走向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结果。

    儿女情长之中,没有人会默然,曲水在中举失败后,二表叔觉得严重的面目无光,便很少的跟大家族的人一起走动窜门了,当秋明好不容

    易找到了曲水时,曲水还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当告知了家中逼亲的这件事时,他的面庞瞬间血色尽失,痛心疾首的抓着秋明,完全不知如何

    是好,差一点就要瘫倒在地。

    看见曲水原来对杏儿也是如此深情,秋明的心里微微的感动着,慢慢的,就这样在心底里下了一个决心,就算这种做法完全是在自己心口

    上插刀,只要结果是值得的,让他粉身碎骨也甘心。

    私奔,这是剩下的唯一之路。

    决定的夜晚,从暮色降临的那一刻,心就在砰砰的加速中,一切也都打点完毕,远处灯火微弱处,穿着一身黑衣的杏儿在回廊下左右顾盼徘徊

    ,这里是约定的地点,可是约定的人啊,人影却遍寻不见。

    灯火在头顶旋转,眉目渐渐慌张。

    忽然黑暗中窜出一只手,片刻功夫,还来不及惊叫,杏儿也就这么跌入了树丛中。

    “我在这!不要在那么亮的地方站着!”一瞬无意间抱个满怀,馨香和柔软贴着感官传来,秋明将头擦过杏儿的头侧。

    “没有人发现你吧!”

    “没有。”杏儿轻轻的动了动头,秋明能感觉那娇嫩的脸在自己左肩上的压感,不自觉的,身体先于思想,他将头忽然紧紧的依

    偎了上去,那热度很温暖,温暖到融化般的心安,胸口在抽紧。

    突然暴躁的臂腕用最大的力气紧紧的把杏儿拉向自己。“啊~~~~酌思?!”是杏儿吃惊且有些吃痛的轻呼,她微微的想挣脱,但

    是却更多的是压抑的停驻不动,双眼视线努力的向秋明看去,可是却完全无法动弹。

    “那就好,我们快点走吧。”秋明紧皱了下眉宇,深吸了口气,慢慢的放开了抓着杏儿的手。

    沿路的小巷,雨的痕迹仍然未干,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在水洼处更加清亮,和曲水约好的地点是在城东马棚处,深夜许久,感到路上始终是

    一片寂静无声,他心情渐渐轻松了下来,愉悦浮上了眼角,他知道完全没有被发现,没有任何人追来。

    深夜的无人的巷道中,两个人手牵手的向前奔跑,双手紧扣的力道,仿佛合二为一至死也不会放开。

    星光暗淡,月也无光,泛着毛毛的晕意,去到村东并不遥远,可是却像从此赴天涯般的辽远,他突然觉得这段路程好长,长到每踏一步,

    心口就会感到清晰无比的钝痛,既想狂放的大叫出声,去感觉天地的潇洒,他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又是第一次有了想大笑的冲动,矛盾要

    从胸口破膛而出。

    望着就只剩下十几步外的那人的身影,杏儿的幸福就在那里,这辈子,她该紧紧的牵住那只手,一定永远不放开。

    黑暗中的身影并没有动作,秋明向那人低低唤道:“曲水。”还是那一身潇洒的紫衣长衫,曲水缓缓从屋檐下的黑暗中走到天空

    的微光下,直直的望着朝他绽放甜美笑容的杏儿。

    到了,自己的终点就在此了,秋明紧紧抓住了杏儿的手,想往前走去的杏儿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他手中那仍然紧紧的力道。

    “要幸福哦~~~~”秋明开心的向着杏儿微笑,再次松开了手。

    “二哥,以后我一定还会回来找你的,一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的。”脚步在石砖地面上擦出踟蹰的声音,缓缓转步,

    又缓缓回头,这是最后一个笑容,送给她心爱的二哥。

    马蹄声就像烟尘般越来越虚无缥缈的消失在视线尽头,他终于收回了视线,朝天望去。

    “这长毛的月亮为什么比刚才还更加的模糊了呢。”还开始越来越红。

    心情糟...透了糟透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