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组的比赛刚结束,高中组的参赛者就开始陆续上场了。我们班是第三个,在我们前面的是舞班和乐班。
宁诗诗的脸色很差,她的心情应该不太好。她在后台摔东西闹脾气,佐树头一次站在她旁边看她摔东西,谁也不敢上前去劝她。
轮到宁诗诗跳舞了,她从我的身边经过时,冲我一吼:“罗小末,有你的,佐树要和我分手。”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已经到台上跳舞去了。
佐树走过来对我说:“我从来没和她在一起过,我只是让她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你是不是人啊,人家为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骂他。
“我就是不想她受更多的委屈,所以才叫她不要再来找我,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音乐停止了,宁诗诗表演完了,走到后台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很古怪的眼神。
苏灵珊准备上场,她表演的是唱歌。她的歌声很动听,让人听了很舒心。只是唱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尖叫了一声。我急忙拉帘子看,看到展钦扬抱着她跑了过来。
苏灵珊的脸色苍白,眼里泛着泪水,她的脚已经肿了起来。
“快叫救护车。”展钦扬大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主持人在报:“下一个节目,高一书班――《兰亭序》。”
我和锦春一同上台,写毛笔字的时候,我总是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苏灵珊到底怎么了。尽管锦春跳得很好,画也画得不错,可是我居然写错了字,下了场之后,我就知道,这次拿奖是没戏了。
“锦春,对不起。”我对锦春说。
“没关系啊神仙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苏灵珊。”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展凯扬。
“好像是她走到台前的时候鞋跟断了,然后就从台上跌下来了吧。”
年级主任严肃地从苏灵珊化妆的座位下捡起了一把刀,她拿着苏灵珊的高跟鞋,看着我说:“我刚刚看过了,苏灵珊的鞋子是被这把刀割断了三分之一的鞋跟,这把刀是谁的谁自己心里清楚。罗小末,你周一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我一下子就懵了,那把刀是我的没错,我是想割断苏灵珊的鞋跟也没错,可是刚才我明明把它丢到垃圾桶里去了,为什么它还会出现在地上呢?
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后台的人全都看着我,很明显,他们都以为是我干的。
我从台下走出大门口的时候,听到佐树在唱五月天的《拥抱》:让我品尝这滋味/纷乱世界的不了解/昨天太近/明天太远/默默聆听那黑夜/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
我瞥见宁诗诗站在人群里,穿着紫色舞裙的她像黑夜里最妖娆的毒花。她斜着头看我,露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很恐怖,仿佛带有剧毒。
这个夜很不平静,我应该知道,我这一生,就没有平静地生活过。
8
还没等到周一,祈诺就出现在金翼馆,他来的目的很简单,为了苏灵珊。
他问:“到底是不是你干的?我听说灵珊的鞋子是被人用你的小刀割断的。”他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当初我误会苏灵珊时自己的表情。只是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祈诺居然也能露出这样浮躁的一面来,这倒是让我觉得很有趣。
“随你怎么想。”我这人向来不爱解释。现在我对他的态度很差,尤其是在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帮苏家的时候。
祈诺走了之后,我去帮别人端药,药打翻了烫红了我的手。我愣愣地回到家,祈言帮我擦药。
我主动地告诉他我们家之所以破产是苏江一手造成的。
我想大家都会认为苏灵珊的鞋跟是我割断的,因为我有做这件事的动机。
祈言听完之后只是点点头,说:“你不能怪祈诺,他有他的立场。”我发现祈言真的变懂事了,也长大了,他知道怎样冷静地处理事情了。
周一,我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接受了一系列的逼供,好在他们没有使用满清十大酷刑,否则可能会屈打成招。
我反复地说:“我没做过。”
年级主任说:“我明明看到你拿着刀站在苏灵珊的高跟鞋前面。”
“反正我没做过。”我不想和主任多做解释,解释等于掩饰,这样的道理我还是很明白的。
“你如果老实承认了,我们最多给你记个过,这事苏家一旦查起来,到时候你很可能会被开除。”年级主任拿开除吓唬我。
我被年级主任问得非常不耐烦,便说:“我没做过,你让我承认什么啊?”我也要被她逼疯了。
“罗小末,别和她废话,我们走,清者自清。”祈言冲进办公室拉我走,他把我连拖带拽地带离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你干吗带我走?这样就更能说明是我做的了。”我甩开祈言的手说。
早上的阳光也变得很刺眼,祈言愤怒地说:“罗小末,无论怎么样,我都相信不是你做的。”
我感动地说:“姐姐平时真是没白疼你。”
祈言侧过脸去,低着头,有些难过地说:“罗小末,对不起,看你受委屈,我却没有一点办法。”
我抬头去看祈言忧伤的眼睛,这个小孩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关心我。
“有你在我身边,谁敢给我委屈受啊?”我笑着安慰他。
他低头看着我,眼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雾气。我好怕他哭,就赶紧说:“好啦,我现在好好的啊,你再这样的话,我怕我会先哭的。”
上课铃打响了,我说:“你快去上课吧,我再去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和她好好解释一下,这事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我想好好和她说。”其实谁都知道年级主任会相信我的话的几率为零,可是不这么哄祈言,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祈言是个很听话的小孩,他乖乖地回教室去上课了。我朝琉璃塔的反方向走去,一直走到学校那棵榕树下。我站在树下许愿:“但愿这一次主任能突然智商飙升不要再诬赖我了。”
突然,从我身后传来很大的笑声:“哈哈哈,罗小末,你要不要这么天真啊?”
又是佐树,他真是阴魂不散。
“我每次见到你都没有好事,你是我的衰神吗?”我没好气地说。
“每次你对我的态度都这么差,看你刚才哄那臭小子倒挺有招的。”他停止大笑,静静地看着我。
“对啊,难道你不知道祈言是我爸为我领养的吗?”我说。
他整了整衣服,走过来说:“罗小末,你的演技可不好,只有那个智商高情商低的小子才会被你骗。”
“我懒得理你。”说完,我就走了。
佐树在我身后喊:“罗小末,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会帮你的,你等着……”
我抬起头,看到琉璃塔的顶端有一个人影。由于距离太远了,所以我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只是,站在尖尖的塔顶上的那个人浑身散发出冷冽的光,让我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
9
奇怪的是,苏家并没有追究这件事,还让学校平息了这场风波,但是学校一时流言四起,都说是我害苏灵珊受伤的。
到底是谁害苏灵珊受伤的呢?我知道肇事者的真实目的绝对不是伤害苏灵珊,而是借这件事来诬陷我。
每天,祈诺都会送苏灵珊来上学,然后再接她放学。
我对苏灵珊很愧疚,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我相信肯定和我有关系,苏灵珊只不过是一个受害者而已。
琉璃塔七楼以下都是没有电梯的,祈诺每次都要把苏灵珊抱到三楼,放在教室里。有时候他看到我,也是面无表情的,他也认为那件事是我做的吧。在我那么愤怒地宣告要报复苏江之后,他肯定和那些人一样都觉得是我做的。
有的人问:“他怎么和文班的勒祈言长得一样啊?”
有的人说:“他们是双胞胎,分别被领养在两户人家。”
这样的话题本来可以不出现在艺安中学的,可是这么一来,大家又开始关注起这件事来了。
我对祈言说:“我想为苏灵珊做些什么。”
第二天祈言就在学校门口等着祈诺送苏灵珊来,然后接替了祈诺抱苏灵珊进教室的这项工作。
他抱着苏灵珊经过我们教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苏灵珊那张微微颤抖而又布满微笑的脸。我对锦春说:“你肯定不知道,以前苏灵珊和夏朵雪抢祈言的时候有多疯狂,后来她活生生被我们逼成了一只小白老鼠。”
“你们以前的生活能拍电视剧了。”锦春羡慕地说。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锦春这样,她的世界明亮,她单纯清澈,永远没有世俗的烦恼。
锦春又说:“神仙姐姐,小优哥哥对你真好。”
我的祈言,他从和我一般高的小小样子长成了现在懂事的样子,他一下就看穿了我愧疚的心,默默地帮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最重要的是,他信任我,什么都听我的。
可是,我总是让他漂亮的眼睛布满忧伤,我对他真不好。
晚上回家,我想帮祈言切菜,我洗了黄瓜,放在菜板上,努力地一刀一刀地切。可是只有一只手的我根本按不住黄瓜,黄瓜在菜板上滚来滚去,我气极了,对着它一阵狂切。祈言回来的时候,我正凶神恶煞地对一根黄瓜说:“你怎么这么没用,每次事情都是因你而起,可是为什么每次都是别人承担痛苦?你说说啊,你怎么这么没用!”
“罗小末,你对根黄瓜发什么脾气?”祈言说。
我看着祈言,放下菜刀,帮他整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漂亮又精致的脸,他长得真是讨人喜欢啊,苏灵珊喜欢他,夏朵雪喜欢他,还有无数说不出名字的女生喜欢他。他出现在我十二岁之后的生命里,成了我生命里一个无可替代的重要角色,我常常忽略他,常常看着他却想念和他有一样脸孔的祈诺,我对他从来都没有公平过。
我微微地闭上眼,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祈言,你以后就做那个保护我的人吧。好不好?”
祈言的手放在我的头上,那么暖那么暖,他说:“罗小末,你又怎么会知道,见到你的那个下午,你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的。我喜欢你那个样子,恬静、乖巧,所以才恳求祈诺让我来。那是我第一次求他,他想了很久才答应我的。我想,祈诺是舍不得你的,我看到他把送你的萤火虫养在瓶子里,他每天都抓一只萤火虫来,直到你要带我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才把它们都放了,然后坐在凳子上给你写信。
“罗小末,我喜欢叫你罗小末,这样才能和祈诺称呼你的方式区分开。罗小末,我想给你幸福和温暖,可是却不希望你是因为对祈诺失望和对我愧疚才选择我的。”
祈言松了松手,地上一截一截的黄瓜滚到我的脚边,空气里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原来当年不是祈诺先放弃的,而是祈言要求的。
如果时光倒回去,祈言没有要求调换身份,祈诺,你还会不会选择放弃我呢?
而你是否还记得,那些微弱的、能照到人心里去的萤火虫的光……
又一个新年要到了,我许下新年愿望: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
祈言在门口放完鞭炮后,就拿起他好久不玩的骰子摇大小。
三年前他问我:大,还是小?
三年前他问我:那么,我们呢?
所有的抉择都太困难,我们都走到了不能分开却必须分开的交叉路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