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箭步跳进了他们的战壕,脚还没站稳,一梭子子弹就飞了出去。美制汤姆森冲锋枪有个外号,叫“战壕清扫者”,真是名不虚传,五六个解放军士兵立刻倒在了我的枪口下。我背靠着战壕壁站好,准备换一个弹夹,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解放军士兵向我扑了过来,抡着枪把子向我砸来,我急忙一闪身躲开了他。他就势抛下枪,一下子把我紧紧抱住,我们两个人一起摔倒在战壕里。
于是我们两个人在战壕里展开了一场生死肉搏。我俩翻滚着,扭打着,用牙齿、用手指,用额头,用尽一切办法想立刻置对方于死地。他想掐住我的脖子,我拼命地低下头来躲避,他的一只手罩到了我的脸上,我就势一口咬住了他的拇指。我拼命地咬,清楚地感觉到牙齿已经接触到了骨头。他一边拼命向回抽自己的手,一边用其他几根手指来挖我的眼珠。我拼命地闭紧双眼,但眼眶里还是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我的两只手也没有闲着,右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的另一只手则抓住我的右手拼命地想摆脱,我的手背被他抓得皮开肉绽;我的左手在地上四处乱抓,想找一件东西来做武器,但抓到的全是泥土,什么也没有。
我俩就这样扭打得难解难分。忽然,这个解放军士兵的脑后挨了重重的一击,他一下子软了下来。我用力挣脱了他,被挖的泪水模糊的双眼勉强看到我们这边的一个士兵站在我面前,他大声对我说:“快,起来快冲!”
我用手掌捂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我睁眼四处一看,这一处战壕已经被我们占领了,其他的老兵都向着第二道战壕冲了过去。我也急忙站起身来,找到了冲锋枪,换上弹夹,跟着大家一起冲了过去。
第二道战壕也被我们突破了,我们这些不要命的老兵真是创造了奇迹。前面,坦克在轰鸣嘶吼着,一往无前地碾过一道道障碍,同时,坦克上的机枪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喷射着子弹,弹雨下,冲上来反击的解放军士兵死伤累累,但他们却毫不后退,而是继续不要命地向我们冲来,我们这边的人同样也是不要命地向前冲。终于,两群杀红了眼的人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展开了一场白刃格斗!
我的冲锋枪里的子弹很快就打光了,我急忙把它抛到地上,俯身捡起一支带刺刀的步枪,疯狂地呼喊着,向前冲去。我并没怎么练过拼刺格斗,但这时候不需要技术,只需要决死的气势和一点点运气。我像疯了一样挺着刺刀猛突乱刺,无数的鲜血溅满了我的全身,我的肩头不知被谁捅了一刀,血流不止,但我也顾不上理睬了;我的右肋下的衣服被刺穿了,腰上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但我却全无感觉,只是挥舞着手中的枪向前冲。枪上那纯钢的刺刀都变弯了,我也不知道我中 文首发刺到了谁,不知道刺到了几个人,反正我全身都是血,衣服都被浸透了,有别人的,也有我自己的,我的眼睛都被鲜血糊住了,整个世界在我的眼里都变成了血腥的鲜红色。
最终还是我们这些老兵占了上风,我们消灭掉了这一队阻击我们的解放军士兵,继续呐喊着,像一股无法遏制的水流一般向前冲去。
前面是一片密集的房舍,被炮火炸得早已变成了废墟,废墟里依然射出一排排子弹,在阻击着我们的前进。但是我们丝毫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拼命地向前冲击。
我看见我们这边一个佩戴着上士军衔的大个子士兵跌跌撞撞地向着路边一块高耸的木牌冲了过去。他伸出满是鲜血的双手,重重地拍在了那上面,同时狂叫了起来:“哈哈,大许家,大许家,我们到了!哈哈――”随后,他就贴着_38605.html这块木牌慢慢地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双手在木牌上留下了长长的十道血痕。
是的,这是大许家火车站的站牌,上面大大地写着“大许家”三个字,还有一个向西的箭头,后面写着“孙庄”;而另一个向东的箭头后面则写着“碾庄”,我们已经冲进大许家火车站了!再向前就是碾庄了。
战斗依然激烈无比,我们的后续部队冲了上来,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而解放军方面虽然处于劣势,但战斗意志却异常顽强,死死地把守着每一处断壁残垣,死战不退,直至战斗到最后一人。
我们的队伍早已打乱了,我已经找不到自己连里的弟兄们在哪里了。可能是我战斗得特别勇猛的缘故吧,在我的身边自然而然地聚集起了一小批找不到长官的士兵,他们跟着我,随同我四面冲杀。看到身后聚着一群人,我并没有多想,很自然地一挥手:“来,跟我来,把候车室打下来!”说着,就带头向着火车站的候车室冲去。
我利用各种掩蔽物迅速地接近了候车室,老苟的言传身教早已潜移默化地溶入了我的血液,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士兵。后面的士兵都跟着我,模仿着我的动作,冲向了候车室。在我的带领下,一个快速冲锋就杀了进去。
候车室里一片狼藉,我们打死了几个抵抗的解放军士兵,然后四处搜索。忽然,我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正一口口地抽着烟。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我把枪一举,对他大声吼道。
那人并没有举手,而是继续抽着烟,对我苦笑了一下。他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军装,没有任何标志符号,看不出是国军还是共军。只见他吐出一口烟对我说:“你们是第五军的人吧?我是二十五军军长陈士章。”
我不禁愕然,因为我知道二十五军是黄百韬第七兵团的核心部队,就像我们第五军是第二兵团的核心部队一样。
陈士章接着说:“你们是要去碾庄吗?别去了,我刚从那里逃出来。我逃到这里,被共军给抓了,关在这候车室里,现在又被你们给救了。”说到这里,他神色黯然地叹息了一声:“你们不用去碾庄了,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