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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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白领的事有影响还是天气闷热的原因,晚上我竟失眠了,横竖睡不着,爬起来到窗边去透透气。

    深圳的夜景很漂亮,长长的街道上满是灯火,人流车流依旧川流,各色酒楼、娱乐城的巨型霓虹全都闪烁起来,很远处也能看到地王大厦顶端的绿色光柱在天际移动着,甚至比白天还要繁华。

    五光十色的映衬下,显得远处一些区域黑沉得有些怪异,我想了想白天的位置,那里该是些高级楼盘,外表富丽堂皇,不过此时,窗口全黑洞洞地没有灯光,以至于整个一片暗茫茫的。原因我在报纸上看过,这叫做“空巢”现象,由于近年,尤其最近几个月深圳房价飞涨,甚至到了比06年年底翻一番的地步,许多人闻风而至来炒房,房子不再是家的符号,而是每天都会升值的钞票,自然里面也就不会住人,没一丝人间烟火气了。

    也许是一个人的夜晚容易令人感怀吧,看着看着,我不知怎么想起柴叔来了,

    哦,你问柴叔是谁?

    用最客观简单的一句话说,养我长大的人,可对我来说,是这辈子最复杂的事情啊。

    以社会中的职业来说,他是个私立幼儿园的校车司机。

    所以他开车技术很好,一般并不快,但是真的非常稳,坐在他车上,总是感到像坐在家里一样安心。

    他很喜欢他的车,隔几天就要去洗一次,弄得干干净净,那家幼儿园几辆校车排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哪辆是他的。

    但他似乎更喜欢小孩子,那些调皮的孩子弄脏弄花了他的车,他也从来不生气,只是许多年如一日地傻笑。

    以街坊邻居的眼光看,他是三口之家的一家之主,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妻子漂亮,女儿孝顺,虽然是领养来的,不过也算和乐融融。因为他为人厚道,处事公允,街坊间有个红白喜事,中小纠纷,也往往乐意请他去当个司仪,做个裁判。

    以他认为他对我的关系来说,是养父,毫无疑问。他说,第一次看到我,大概8、9岁的样子,头上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流了一地的血,就把我送到医院,但我醒了后什么也不记得,无论如何没办法确认身份和联系到家属,所以后来他跟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收养我。虽然是养女,但对我一点不比人家对亲生女儿差,走到外头,也尽跟人家老头老太太显摆“我家闺女咋样咋样……”,俨然一副老爹的样子。

    但以我心目中对他的感觉来说,就完全没那么敢拿上台面了。

    我知道,自己从很小时就喜欢他,小到根本分不清那喜欢是对父亲的,还是对伴侣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因为那时节,无论哪种,我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扑进他怀里,挂在他身上不下来,可以撒娇,可以胡闹,可以大声喊叔叔抱抱。

    但我终归会长大的。

    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大概能够分清楚了,可并没有怎么在乎,当时是高中,班上有几对恋爱的,个个都山盟海誓如胶似漆,但最长的也没超过半年,所以我以为,我的感情,也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会像一阵风一样过去的。

    这种想法持续了大概三四年,终于,我发现我低估了自己的偏执,但这时,已经够晚了。

    那段时间我真的像发病,只要一见到他,就仿佛被注射兴奋剂一样,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弯,而在回到一个人的状态时,一想起他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流眼泪。

    我并不是怎么爱哭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因为谈不上痛苦,没有人欺骗、背叛或是故意伤害我,只是,不可控制……

    我白天看着他笑的时候,他常常关切地问我眼睛为什么肿了,我总会告诉他因为枕头太高太低太软太硬……

    后来简直来我家的时候,第一件事就说想看我的枕头,名曰:参观窦娥。

    简直是另一个人,这里不介绍。

    我明白这样很可怕,都在做贼心虚,生怕喝醉或是发烧的时候会乱说话,或是,就算永远沉默,也会有人从我眼睛看出些什么。

    我并不是没有努力尝试去遏制自己的感情。

    我的理智非常清楚,我不能喜欢他,不该喜欢他,也不想喜欢他,这件事情无论对任何人,都是没有任何好处wWw.可言的。

    但是,人到底是因为有感情才痛苦,还是因为有理智才痛苦呢?

    我也曾经在一张纸上写下他的所有缺点,告诫自己不要把什么想的太完美。

    但最后,我面对着满满一张纸“不高”“不帅”“没钱”“没势”“抽烟很凶”“爱揽闲事”“好显摆他闺女”“跟帮老爷们在一起时粗话乱飞”等等等等,结论是,这些我他妈的又不是不知道,还不是陷进去了!

    一度我希望自己失忆,就像8、9岁那次一样。

    但终究我还是没勇气往卡车什么的上撞……没失忆还落个残废就划不来了。

    有时我也平静地想,我为他掉的眼泪,比我这辈子为所有其他人其他事情加起来掉的都多。可是,如果说是前世我欠了他的,但现在我所作的事情就像不停地在给钱,对方却永远收不到――而我也不希望甚至害怕他能收到,如果说世界上的事情都应该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在什么地方?

    我想了又想,最终给自己的答案是:掉在坑里。

    就像我这种衰人走在马路上有时会突然矮了一截,然后灰头土脸地爬出来,在心里骂娘,他妈的谁把井盖偷了?

    那么这件事情的意义就是:我倒霉。仅此而已。

    想通这一点之后,我觉得好过多了,认命一向是我这人最大的优点之一。

    所以,我来深圳,而且,两年没有回家。

    说什么车票难买机票太贵,那是借口,其实我是怕,好不容易才淡了,一见到他,又会回到原状……

    正想着,沉寂了好久的手机突然响了,我吓一跳,爬回床边去接。

    没想到,听到对面的声音,立刻石化在当场。

    “晓蔷,我下礼拜去深圳看你,车票买好了……”

    “……喂,喂……别,千万别来……”

    当我正语无伦次地大叫的时候,对话中夹进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您的余额不足……嘟……嘟……

    我扔下电话跳起来,说曹操曹操到,柴叔居然要来!而且早不来晚不来,怎么专挑我混得最惨无人道的时候来?当初我要南下,他们就千劝万劝的,这时候看我混这么惨,还不得把我绑回去?

    问题严重了!我在床上开始来回转圈,几次差点踩了趴着的跳楼的尾巴,不管咋说,第一要务是不能让他知道我住在这种左手流氓右手小姐的地方。

    可怎么办呢?不住这里,又不能变出房子来。

    在转到第三十圈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像“叮”地点亮了一个灯泡,变不出来,可以借么,难得在这边我还有个不错的朋友,叫马甲的,他的手上很可能有空房,说不定可以借我住两天,把这节骨眼蒙混过去。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我下定决心,看看外边不知何时已经大亮的天色,穿戴整齐,跑出门去找这位大少爷,也是本故事中另一个可能比较多出现的人物。

    奥,对了,拐回头说句话,请自动屏蔽本章中关于某人的所有赞美。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说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