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说自东华门外至崇文门街西,十里灯火,百戏杂陈,最是热闹不过。哥哥早于年前花重金预定了灯市口的醉仙楼雅间,供我和瑶琴观灯。
刚刚行至东华门,便渐觉车闹人喧。轻轻掀开车帘,只见街道两侧光华耀眼,恍如白昼,各式花灯千姿百态,蜿蜒不绝,愈往南行灯火愈盛。车道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两边行人如织,北京城的繁华仿若便要在这一夜之间绽放开来。
街边小吃百货、击鼓打棍wWw.玩杂耍的,猜谜观灯燃焰火的,看得我心痒难熬,总觉得这么走马观花不过瘾,就要下车。哥哥无奈,只得嘱咐阿齐图护车先行,自己携了我漫步灯市。
细细瞧去,用纸、绢、纱、绸制的灯居多,间或一盏五色琉璃wWw.灯就夺目的很,而我最爱小巧的白玉灯。央了哥哥买了一盏白玉芙蓉灯提在手里,微微晕黄的灯光让人心头一暖。
哥哥紧握我手,伸出猿臂为我挡去撞来的行人。微微侧头,灯火辉煌,映得哥哥俊朗的面庞清晰如画,心底蓦然悸动……若是,若是此时牵着我而行的是他,是否便志得意满,此生无憾?
眼中忽然雾气弥漫,连忙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过头去……灯山、灯塔、灯球……人物灯、花果灯、百属灯……《西施采莲》、《刘海戏蟾》、《嫦娥奔月》……人人脸上都漾着笑容,不时有少年儿郎向我投来瞩目一瞥,心里小小的失意便如烟消云散开去,重新兴致高昂起来。
哥哥不时问我“累么?”我每次都摇头大声说不,哥哥便笑,我也笑,人生平安喜乐,莫过于此。
待得到了醉仙楼,哥哥手里已拎了一堆吃食玩意儿。瑶琴早等得急了,见我们上来便面露喜色,掏出帕子替我擦去额角汗渍,眼神却粘在哥哥身上。我“咯”的一笑,她就有些脸红。
我脱了斗篷,露出用红狐镶领的粉白缎袍,头上也用红狐尾毛做了个环形发饰簪在发边,自觉便如雪山飞狐。心里对自己说这是我入宫前最后一次张扬做人,日后便须唯唯诺诺,装傻充愣,低调行事了。
我转步至栏前,扶栏玩看。楼下击太平鼓的,打花棍的,跑行马的……耍得热闹非凡,更有各地戏班扎台献艺,只觉鼓乐穿云。
对面楼上亦是锦衣华服,莺莺燕燕,显见也是官宦内眷。正听哥哥问掌柜“对面楼上是什么人?”便退回内室听那掌柜答道:“是佟大人府上。”
哥哥“唔”了一声便没再言语。
掌柜赔笑道:“亥正时分,便在这街心空地中发炮,夫人、小姐从此处望去,必看得真切。”
“发什么炮?”我奇道。
哥哥笑道:“这本是广西盛行的花炮会,康熙初年至今也已风行了几十年。今年一个广西富商进京开会馆,便向衙门申了关防,要在京城举办糯垌花炮会。我想着你必爱看,便早早下了定金,包了这个雅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