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他很用心的照顾着龙渊日,用自己的方式为两人的关系努力着,他记得妈妈的话,那个男人是个很需要温暖的人,每天他努力的做饭烧菜,每天努力的想用自己的热情温暖他,虽然他叫不出父亲,但真的当那个男人是自己的家人一样。
他也认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彼此是对方的家人,可以分享开心与难过情绪的对象,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对方的事重要,作为家人他们可以成为对方全心依赖的人。
可是今天,龙渊日为了一个女人开口骂他,明明看他两手都提着西瓜,怎么可能还有手去敲门,难道要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叫开门?再说他本是想用脚敲的,谁想会不小心把门踢开,那个男人居然说自己没有礼貌。
夏凌屈起腿把脸埋进膝盖里,心里酸楚得想掉眼泪,他本来就是个没有父亲要的野孩子,为了不让温柔的妈妈担心,他才拼命的学习做个好孩子,不断的想得到朋友家人,可是真的很难进入。
小时候他跑到别的村子里,想跟那些孩子一起玩耍,最开始都还好端端的,可是没有两天就总会被孤立到一边,那些小孩子也会捡小石头砸他,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诸如野种、婊子的杂碎、私生子……
后来回去他问妈妈,妈妈伤心哭了一晚上,从此他就不敢再问这个词的意思,渐渐长大后才明白,那些话是很伤人的利箭,伤了他也伤了妈妈,他也渐渐明白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是不被父亲承认的孩子。
到了十来岁的时候,他已经很有力气可以把骂他的小孩子打倒,再后来为了不让妈妈难过,他总是乖乖的在人群外面,绝口不提父母的事,也不靠近别人的圈子,远远的看着羡慕着。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和妈妈的事,还把他们接回了家,家里有着很多以前他只敢偷偷想,却从来不敢说要的东西,那时他好高兴好高兴的,有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家里,要是再有人欺负他和妈妈的话,那个男人应该会保护他们。
几个月相处下来,夏凌觉得自己真的恋上那个家的感觉了,虽然龙渊日对他们总是爱理不理的,在家里也说不上两句话,一径忙着自己的工作,但他还是喜欢那个充满龙渊日味道的屋子,所带给他的安全感觉。
后来母亲过世后,那个男人承诺会照顾自己,并把自己送到了学校,会细心的发现自己的需要,也总会在半夜起来到他的房间帮忙关空调,再打开窗户透气,由着自己改变他的一些习惯而没有任何责怪。
可是今天,他为了一个女人而骂自己野种,在夏凌的心里,说他没有礼貌的人都是拐了个弯在骂他,因为以前有个邻村同样卖花的阿姨说他没有礼貌,当时他还奇怪他尊老爱幼,又没有惹事生非,怎么就没有礼貌了。
后来才知道,那个阿姨是在说他没有家教,意思就是说有娘生没爹教,变相的在骂他是野孩子,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这句话对他来说是最大的伤害,龙渊日今天却这样骂他,就在自己已经敞开心接纳他的时候。
也是现在他才醒悟,他与龙渊日之间不管再怎么像家人,也终归不是真的一家人,没有长时间相处累积下来的感情,也没有理解信任做为支撑点,那个男人从来没敞开过他的心门,照顾他只是因为道义,而不是像自己一般的用心,全凭他一个人努力想撑起来的情感之家,其实是那么苍白脆弱,只要一个小小的波动就可以倒塌。
夏凌抬起头看看周围的高楼,像座牢笼一样紧紧将他束缚,他只觉得心里有点犯恶心,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城市,没有乡下的清新空气,只有一股股迎面袭来的热浪,和让人感觉压抑的环境。
再次站起身沿着公路漫无目的的向前走,他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难过又感到失望,原来他从没走进过龙渊日的世界,那个女人弯腰印在臭男人脸上的红唇,红得让他觉得刺目,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酸楚比难过的情绪多。
远远听到汽笛声响起,夏凌蓦地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港口,很多货品在岸边被吊上了船只,带着腥味的热风扑面而来,他吸吸鼻子眨掉眼里的泪花,笔直往海边走去……
龙渊日看到夏凌跑出去的时候,他马上就站起来追了上去,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那孩子这么带着气跑出去,有什么不痛快说当面来说清楚,万一负气出了什么意外,这一辈子他都会活在愧疚中了。
可是他晚了一步,当他搭乘另一部电梯下楼时,凌儿已经不见到踪影,他马上返回办公室,取了车钥匙和行动电话,开车沿着各条路仔细搜巡着,一边打电话给自己安排看守老房子的人,让他看到凌儿时一定要留住他。
大街小巷全走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龙渊日开着车回了家,电梯还没停稳就赶紧冲了出去,紧闭的大门又提醒了他一件事,到现在为止,他居然忘了给凌儿配钥匙,懊恼的将拳头砸到墙上,破皮流血了也不在乎,心里的那种沮丧感就别提了。
眼看天都快黑了,龙渊日着急得差点报了警,但知道失踪还没有二十四小时,警察局也不会受理这样的案件,只得继续开着车在路上搜寻。
发现路边蜷着一只流浪狗,他都会停下车仔细看看,看到有相像的背影也一定会下车确认一下,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龙渊日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透,眼睛却丝毫不敢放松的看着窗外的每一物每一人。
眼看行人渐渐减少,龙渊日拿出电话打给了夏凌的班主任老师,向他要了班上所有同学家的电话,在被对方询问出了什么事时,他也只说凌儿贪玩,让自己去接他回家,却没有告诉自己同学的名字和家庭住址。
这样糊弄了凌儿的老师后,他一一打电话给所有同学,用刚才那一套说辞得到同样一个消息,几十个人都跟他说夏凌没来自己家玩,这下龙渊日真的是急得心胆俱裂了,一个才初到这个城市的孩子,没有去同学那里,也没有回家,无亲无故的能到哪里去?
现在这个社会的犯罪率极高,万一凌儿被坏人弄走了,他该到哪里去找那个孩子,也是到此刻,龙渊日才意识到自己对凌儿的了解是那么少,他甚至想不出凌儿会自己一个人跑到哪里去。
以往总觉得自己只要给凌儿住好的,吃好的,穿好的,管好他不让他乱跑,不让他出任何意外就算照顾周到了,自己的责任也算是尽到的,现在细想一下,他还不如一个半大的孩子有心思。
凌儿知道他喜欢吃什么,饭桌上不太精湛厨艺的饭菜全是合自己的口味;
凌儿知道他喜欢喝什么,普洱茶一定是在晚饭后,就马上泡好送到书房里的;
凌儿知道他喜欢看什么,每次放在书桌上都是最新的股报、房地产报;
凌儿知道他喜欢做什么,会在周末时陪自己打上一会儿篮球,也会在自己要去建身房前递上干净的衣服;
凌儿知道他好或坏的习惯;凌儿知道他不高兴时会干什么……
而他一个成人却不如一个少年,他不知道凌儿爱吃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凌儿喜欢看什么,因为他从来没有留意过;
在学校和同学有没有隔亥,受了委屈会怎么处理,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还是闷在心里让它烂掉,这个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他更不知道凌儿除了游戏还喜欢些什么,就连知道凌儿喜欢游戏,也是因为自己帮他下载过几次才了解。
龙渊日在一个山坡上的小公园边停下车,脸上也不再是冰冷的表情,焦虑清楚在英俊的脸上刻画,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怕对凌儿的那一片苍白了解,会连他最后一点找到人的信心都转变成恐慌与绝望。
下了车去公园里找了一遍,连公共卫生间都没有放过,到路灯下只剩下他自己一人的影子时,龙渊日决定开车直奔乡下,也许凌儿用两条腿正在走往老屋的路上。
丢掉才抽了两口的香烟,穿着高档牛皮鞋的脚使劲将烟头踩灭,正要拉开车门上车时,坡下海边一道小小的黑点让他又燃起希望,快步走到栏杆处仔细眺望,看到那小小的黑点慢慢向白色浪潮中前进时,龙渊日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全部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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