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英强压下满心疑窦,回头见陈叔文已做完了记录收拾好仪器出了病房,急忙解开弟弟的衣襟仔细查看,在他胸口上又找到了几处还未褪尽的青紫色的伤痕和红色的吻痕,而腰间和小腹上竟然还有很明显是女人指甲留下的划痕。
石中英给弟弟合上衣襟,拉上毛毯,目光忽又落在他的唇上,尽管已过了一天一夜,但在那好看的唇上仍残留着一个印有血丝的伤痕,石中英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案件,凭他鉴证的经验当然能够认出那是强行接吻留下的齿痕。
他胸口不由一阵发冷,唇上的齿痕和身上的伤痕都证明了弟弟所遭遇过的事——是女人……也许这就是他自杀的原因?
石中英看着弟弟苍白的脸颊和毫无血色的唇瓣,看着他微微下陷的眼窝和昏迷中也紧锁的眉头,心底涌起了深深的愧疚和怜惜,暗自责怪自己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没有好好的保护他,同时又升起一股无法遏止的愤怒,咬牙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可恶的女人。
次日清晨,石中玉终于醒了过来,但却拒绝饮食,无论父母和哥哥如何苦劝开导,就是不肯吃药也不肯吃东西,也不开口说话。
捱到晚上,石中玉几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仍是拒绝饮食和救治。
石氏夫妇和石中英守在他身边,眼见他情绪低落,全无生志,都异常焦急,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憔悴下去,仅靠输液维持生命,却毫无办法,医生们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免束手无策。
石夫人心痛爱子,不知多少次哭得柔肠寸断,苦苦哀求陈叔文想办法救救她的玉儿,然而陈叔文对此也已无计可施,一个人若是自己不想活了,再好的医生也无能为力。
石俊华再也无心过问公司里的事,把所有事务全扔给了部属,整天陪着爱妻守在医院里,守在爱子的身边。
当石中玉又一次从昏睡中苏醒之后,石中英端起萍姐送来的燕窝粥去喂他,石中玉却仍是毫无反应。
石中英眼看着他气息微弱的模样好不心疼,软声道:“阿玉,别再折磨自己了,吃点东西好不好?阿玉,哥哥求你了,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出来,哥哥都会为你去做的,你不能这样不顾自己的性命啊?”
石中玉任凭哥哥如何劝慰恳求就是不肯开口。
石夫人坐在床边,握着爱子瘦弱冰凉的手腕,哽咽道:“玉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到底是为什么?你真的不要我们了么?你知道妈咪的心有多痛么?玉儿,妈咪不能没有你,你……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们啊……”她边哭边说,泣不成声。
石俊华看着爱子奄奄一息的模样,沉痛的眼中包含了一个慈父所有的关切、疼爱和焦虑,心痛如割之下真想大喊出来:“玉儿,我的玉儿,只要你肯开口,爹哋可以把全世界都送给你啊!”
石中玉仍是不肯睁开眼睛,颤抖的睫毛下逐渐渗出了泪珠,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无话可答。
石夫人泣道:“玉儿,你想要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尽管对我们说,只求你不要……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们了……”
石中英柔声道:“阿玉,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哥哥,哥哥一定会为你做到的,只要你开口,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石中玉的眼睛闭得更紧了,他的心口好痛……
他自幼在怜惜呵护中长大,父母视如掌上明珠,唯一的哥哥对他更是百般纵容,每一个人都那么爱他宠他,每一件事都依着他,无论他要什么或做什么,家人都会由着他的性子顺从他,从小到大,都舍不得让他受到半点委屈。
石中玉想到这里泪水不由流得更多了,就在昨天,他还拥有幸福温馨的家庭,拥有慈爱的双亲和体贴的哥哥,可是今天呢?今天以后呢?他可能忘掉那段可怕可恨的经历么?他如花似玉的青春、无忧无虑的生活、开心惬意的欢笑,还会再一次属于他么?
石中玉终于忍不住哽咽出来,这是他两天来第一次放弃沉默,床边的人反而松了口气,他们宁可让他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发泄出心中的郁闷痛楚,也不愿意看到他消极求死的绝望,因为那无声的悲哀更令人心碎。
石中英用手帕拭去他眼角的泪珠,低声安慰道:“阿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想不开,哥哥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你明白么?”
石中玉好容易止住了哽咽,转过头来,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哥哥,泪光中的难过无助,还有无比困扰的迷惑和怀疑,看得石中英好心痛。
他轻轻抚上弟弟的额头,声音更加低柔:“阿玉,相信哥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这么爱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消沉,也不用害怕,更不要轻易放弃,你要明白任何事或任何东西都不会比生命更可贵更重要了。”
石中玉终于轻轻的开口了,声音却轻得仿佛只是自言自语:“不,你从前并不是这样说的。”
听到他终于肯开口说话,全家人都说不出的高兴,石中英虽然对他的话有些不解,但此时也无意深究:“阿玉,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病要紧。”
石夫人道:“玉儿,乖乖听话,吃点东西好不好?”
石中英趁机端起碗用小匙喂他,石中玉勉强吃了几口就不肯再吃了,石中英也不敢太过逼他,又安抚劝慰了他一番,见他又渐渐昏睡过去,才算稍稍放下心。
石氏夫妇一连几天寝食不安,已是疲累不堪,石中英便劝他们回家休息一下。
父母离去后,石中英在弟弟床前守了片刻,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想到自己多日没去警局,办公桌上的文件一定已堆积如山,决定暂时回警局看一看。
石中玉醒来时,病房里悄静无人。
他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不知为何忽又想起了几天前那段令他痛苦不堪的经历,他已经在努力想要忘记它了,可是那一幕幕羞辱的镜头总是在眼前不断闪现,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的抓紧毛毯,身子不禁轻轻颤抖起来,如果自己泄露一字半句的话,那些不堪的照片说不定真的会像毒品女王所威胁的那样被披露出来……天啊,到那时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人?还有山口秀夫和那两个无耻的女人对他所做的一切,令他每一思及都恶心欲呕并且无地自容,羞愤得只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可以不去面对那场噩梦……
石中玉咬着唇,强忍下涌上眼中的酸涩,掀起毛毯挣扎着起来,只是他的身子太过虚弱,站立不稳,刚一下床就跌倒了。
他喘息了片刻,抬头见到桌上的水果盘里有一把水果刀,便伸手去拿,却怎么也碰不到,他用尽全力想站起来,可软绵绵的身子实是使不出半分力气,他只好用手撑在地上一点一点挪到桌前,再次伸手去拿刀子,却还是差了一点碰不到,他抓住桌角勉强支撑起来去拿放在水果中间的刀子,可总是差了那么几分。
仅仅这几个动作便已令他喘息不止了,软软的身子渐渐难以支撑,直向下滑,他一时情急,用力挥手打翻了水果盘,盘中的水果掉落下来,在地毯上滚得到处都是,那把刀子也随之跌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石中玉的身子也同时无力的滑了下来,缓了口气,他又一次伸手去拿刀子,却仍是拿不到,他喘息着只好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才又挣扎着向那把水果刀爬去,终于他的手碰到了刀柄,慢慢将刀子抓过来,握在手中。
石中玉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急促的呼吸令他咳了起来,好半天才渐渐平复,他缓缓举起刀定在眼前,看着锋利的刀锋闪着寒光,映照出他苍白憔悴的容颜。
石中玉疲倦的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了,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他并不清楚自己此时宁死也不愿承受的恶心与痛苦只是一种不曾接触情事的心理洁癖在作怪,单纯而骄傲的心一时间怎么都无法想通,将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左手的腕脉,狠了狠心,用力划了下去……
石中英在办公室里快速处理着一些拖欠的急件,却一直感到一种莫名奇妙的心惊肉跳,他停下手,想了又想,逐渐皱起了眉头,再也无法继续工作了,匆匆离开警局赶去医院。
一路上,石中英把车子开得飞快,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好焦急,仿佛有什么紧急情况在催逼着他,其实他离开医院还不到一个小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当石中英推开病房的门时,房中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石中玉静静的躺在地上,左手的腕脉上仍在血流不止,地毯上已经一片殷红。
石中英马上抱起弟弟放到床上并按铃通知医生,同时撕下一条床单迅速绑住了他的伤口。
走廊上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陈叔文和医生护士迅速赶到,很快给石中玉做了急救措施,由于他大量失血,必须立即进行输血,可石氏家族的血型是极为罕见的HP型,医院根本没有储备。
石中英立刻道:“陈伯伯,我和阿玉的血型相同,我输血给他,快点,别耽误了。”他说着已甩掉西装,扯开袖扣,挽起了袖子。
陈叔文知道除此已再没有其它办法,便让护士马上进行输血。
石中玉经过急救总算再次悠悠苏醒,当他发现自己正在接受输血时,伸手就要去扯针管,陈叔文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了他:“阿玉,别乱动。”
石中玉虚弱道:“不……我不要输血……”
石中英不敢随便移动,焦急的叫道:“阿玉,不要乱动。”
石中玉转头见到竟然是哥哥在为自己输血,震惊之后,终于无法控制的软了下来,噙着泪缓缓别过头去,轻轻闭上了眼睛,不再反抗。
陈叔文原打算暂缓石中玉失血的状况,之后再想办法,但石中英说自己的身体好,一定要坚持到弟弟的循环系统恢复正常为止,陈叔文知道他的性子,只好同意。
石中玉太过虚弱疲倦,还没输完血就再次昏睡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