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剔云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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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笑道:“谁走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那帮人众见此,哄然逃回城中。

    那少年还剑入鞘,站在原地哈哈大笑,果真没有要走的意思。刚等了片刻忽然从林中闪出一票人马,动作迅猛,诡异之至。那少年闻声也不回头,只道:“你们来晚了,他们已回去搬救兵了。”那票人马中跃出一物,身后托了一条尾巴,外形如爬行兽畜,两耳直立,匍匐地来到那少年身后,忽然直起身子道:“护使,你阿哥特遣我等护送你回去。”

    一旁的晏战猛然清醒,身子一颤腾出一身冷汗,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鴒歌见此,忙俯在他耳边悄声道:“那是兽族,非人非兽的怪物。”晏战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刚要出声,被鴒歌掩了双唇在他耳边轻诉:“他们听力敏锐,你我说话要小心,否则被它们发现,我们都难逃一死。”晏战一怔,心似挠痒般地乱颤,不觉点点头。

    鴒歌莞尔,只当他第一次见到兽族被吓傻了,当下也不为意。

    其实她不知,因了这样的机缘,他已对男女之事朦朦胧胧有了自己的判断。

    一名如花的少女,多日来与他不离不弃,任他蛮横狂野。此时竟贴近了他,在他耳边轻语,如花般香甜的气息瞬间化解了他所有的悲苦与怨恨,早已过了懵懂的岁月,因为出生,冰封了所有的痴想,只为得到自由。这一刻,忽然心生贴近的渴望。

    几时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微微有些惶惑,心中一荡,竟有些痴了。

    那少年听那兽人如此说,撅着嘴,老大不高兴,“偏阿哥这么多管闲事,需你们护送,我一人便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那兽人闻言笑道:“是是是,护使武艺近来大有长进,若你阿哥听说一定宽慰的很。”

    那少年听此,眉头才有了舒展,“那包裹你可看好了,我阿哥不知道吧。”兽人道:“当然,护使的话,我哪一次没有照办。”少年点头道:“这就好。”

    兽人眼见天色已wWw.黑对那少年道:“护使,我们还是回去吧,你阿哥此刻正为你担心呢。”少年回头看看它,神色为难,说道:“可是……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们在这里等候,谁走谁就是乌龟王八蛋。”那兽人笑道:“护使孩子气,跟他们讲什么信用,那都是一帮蠢类,不需理他们。”少年回身看看城门,忽尔一笑,道:“对呀,我跟他们讲什么信用,我们剔云一族本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须他们承认?”

    兽人点点头,拥着少年回到队伍中,那一干人等欢愉着,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响,跳跃着掩入林中不见了身影。

    那在一旁偷看的鴒歌拉拉晏战的衣袖,“我们跟着他们。”

    晏战迷迷糊糊,自从闻到鴒歌身上少女的气息,心中便再也不愿和她分开,此刻听她一说,自然点点头,跟着鴒歌钻入矮松林,唤来自己的坐骑,远远地跟在那群兽人身后。

    刚到崖壁一线天处,就听得身后追兵狂喊,“臭小子有本事别跑呀。”晏战鴒歌心下诧异,眼见那群兽人已然远去,想那身后的追兵一定是将他们误认成了那名少年,当下紧紧按住腰间长剑,暗自戒备,心想若追兵撵上,能解释得清便免了一场血战,若不行,说不得一场苦战而已。可那身后的追兵虽然吼的凶猛,却并不上前,二人相视一笑,心中了然,他们定是忌惮那少年武艺了得,不过虚张声势罢了。眼见兽人过了一线天进了密林,当下策马扬鞭,紧紧尾随其后。

    那密林,白天看去虽不如何特别,但林中所生的植物却很奇特,藤萝蔓草葱绿盎然,但林木却干枯憔悴,不想夜入此林,进的深了,那林木也越发茂盛了,郁郁葱葱竟将整片夜空遮的严严实实,那群兽人早已不知了去处,二人无奈,只好取出火石点亮烛火,那林中忽现光明,“嗤——”地一声惊动夜枭,“啊——”“啊——”地叫了两声,说不出的寂寞苍凉。

    鴒歌在马上打了一个寒噤紧紧抱住晏战的腰身,晏战心中乍暖,禁不住心猿意马,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起来。

    这一刻,若永远走不出密林……倒也快活!

    行不多时,忽然一声怪啸,猛地搅了他的美梦。

    树杆顶端,一个半人半兽的毛脸怪物忽然窜出,纵身钻入林子深处。

    鴒歌陡见,一时也忘了心怯,娇叱一声,飞身从马背上跃下,跟着那怪影冲入了林中。

    晏战心下骇异,恐她有个闪失,纵马上前,却见鴒歌被一群半人半兽的毛脸怪物围在中央,在暗影中血肉相搏。

    晏战手执火烛,心想此时若出手相助必舍了火烛,人类不比兽类,于黑暗作战最是不利,于是策马将手中的火烛点然林木,那林木也甚是干燥,经火烛一飘,竟嗤喇喇燃了起来,一阵风起,火随风势连带一片林木陷入火海之中。

    晏战见此舍了火烛,亮出兵刃,飞身下马相助鴒歌,手起刀落,连砍三个,不想最后一个见无处可逃,忽然开口:“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晏战一怔,万料不到这非人非兽的毛脸怪物竟会在此刻求饶。

    十七 剔云庄

    晏战呆了呆,忽然仰天狂笑。

    “不要杀我!”他笑得不可遏制,“几时刽子手还有未泯的良知?”他质问,一掌拍在那兽人的胸上。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顿时令那兽人颓然倒在地上。其余兽人眼见,忽然一声轻啸,树枝顶端纷纷跳下数百的兽人,将晏战牢牢围在中央。鴒歌心中震骇,瞥眼见晏战神智混沌,身形一晃,欲冲到他身边,挺剑救他,不想兽人人数倍增,将二人远远分开,她竟抽身不得。

    晏战精神亢奋,忽然见了这许多兽人,思维飞旋,但想俘敦一人独战数百的将奴也当是这样困顿无助。他不觉冷笑,眸子湿得模糊了视线。同入密林求生,同为屈辱奋争,不过十年的光阴,他又再次陷入孤苦。他原不想活了,他将长剑一旋,飞速入了兽人的队列,一时兵刃撞击,血肉横飞。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也不知自己所战何人,他只在心中某处隐隐看见了俘敦的微笑。晏战的步伐狂乱,兵器挥舞,煌煌灿若闪电,视野所及,光芒处有了碰撞的火花,他只向那可能击起火光处挥剑,混沌的意识中甚至迷上了这一闪即逝的辉煌。俘敦在天上看着,羲煌也看着,他们从茫茫深处苏醒,循这光亮处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天真的想……

    忽然矢箭如雨,他朦胧听见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晏大哥——”胸中一痛,一支羽箭当胸穿过他的身体。她到底尊重了他的意愿,再也没有亵渎只属于阿果的呼叫。这世上唯有她,才可叫他一声晏战哥哥。

    晏战在倒下去的那个瞬间,已然清醒。

    ……

    鴒歌湿了双目,挥舞兵刃护身,好不容易挨到他身前,将他身子抱起,跃上马wWw.背,循来路狂奔。

    她明白他突然变得神智狂乱的原因,因了俘敦,因了羲煌,因她求功心切铸下的大错。

    兽人似乎停止了追赶。

    她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倔强地看着他。他惨白的脸,素寡的容颜,令她心痛若狂,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手,再看她第二个亲人独自去那茫茫未知名的去处。

    ……

    鴒歌快马加鞭,直奔得身后人声,兽声,炽火烧林的爆裂之声再听不到丝毫,才慢下脚步。

    晏战鼻息微弱,伤口血流不止。

    鴒歌见追兵已退,便停了马,将晏战身子抱下,撕开他胸前衣襟,古铜色的肌肤上,淡淡几条陈旧鞭痕,赫然醒目。他定是受了许多苦。想到这儿,鼻子一酸,眼泪涌了满脸,匆匆拭去眼泪,割下自己一缕长发,用火化为焦炭,忍了炙热拍在他伤口处。

    晏战吃痛,悠悠醒转。

    她终于吁出一口长气,不觉抱怨:“要死,就直接跟我说,我一刀结果了你,省得麻烦。”

    晏战苦笑,极度虚弱。

    “我也不想。”

    她忽然呆住,生,于他真的没了意义?

    怎会?十年屈辱磨难为的便是这得到自由的一刻。可如今,似乎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