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晏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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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晏战

    晏战迷迷糊糊地苏醒,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眼前只一张明媚的脸对着他微笑,“晏战哥哥,你终于醒了。”

    “这是在哪里?”他微微起身,脑子轰地一下,险些再次晕厥。“我这是怎么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鴒歌心中一痛,急忙扶起他。

    “不会有事的,歇息几天就会好。”

    晏战嗯了一声,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只得无力地闭上双眼。鴒歌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如此又过了两日。

    晏战脑子渐渐清醒,思维也逐渐清晰明白过来。

    “俘敦呢?”

    鴒歌身子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强做笑颜,“你渴不渴?”说着,取出水袋递到他唇边,晏战张口喝下。

    “俘敦呢?”他再次问,“我记得我们不是要去找他么?”

    鴒歌转了脸不敢看他,低头侍弄她刚刚打来的野味,故作轻松地道:“这蛇狡猾得紧,我是从沙砾中把它刨出的,可恶,害得我的手都灼伤了?”

    晏战捂着后脑缓缓起身,放眼循望,“这是哪里?”

    鴒歌转头看他,一碰到他眼神又移开视线,“晏战哥哥,你去帮我把马牵来。”

    晏战不解,“我们何时有了坐骑?”顺她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一匹枣红的骏马。“这畜牲什么时候来的?”他看鴒歌,鴒歌道:“快给我牵来,马需要饮水。”晏战无奈,缓缓踱到坐骑身边,拍拍它的脖子,却发现那是一匹裸背野马,根本没有缰绳。“这怎么牵,”他回身对鴒歌喊道:“它根本没有马缰。”鴒歌微微一笑,立起身,噌了一句,“笨蛋!”说着轻击手掌,那马低呜一声,竟顺着鴒歌的掌声自个儿走到了水潭边,低头喝水。晏战惊讶之极,“这畜牲怎么……是你的么?”鴒歌得意一笑,“是呀!”晏战呵呵一笑,“你有法子让它饮水,干吗非得叫我?”鴒歌歪着脑袋,耸了耸双肩,促狭道:“我喜欢,怎么样?”晏战鼻子里放出一声冷哼,懒得理她,转了目光去看那荒漠。视野所及,起伏的沙丘,明晃晃与天一色,沙黄的灿烂,亮晶晶的,揉进眼里也极是温和。他们身处一片沙丘下,沙丘不高,绵延几十里,袒露着大小不等的沙包,尤以晏战所站之处最为集中。

    “我们怎会在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被击昏一事,“是谁击的我?”转头去看鴒歌,鴒歌悠闲地蹲在潭边清洗她的猎物。他走到她身边,“你干吗将我击昏?”鴒歌一惊,不禁抬头,“你在说什么?”晏战收紧瞳孔死死地盯住她,却不言语。鴒歌震骇难言,一颗心忽然变得狂乱,眼神不自觉开始游离。

    “俘敦怎么了?”他几乎看到了她内心。

    她心中震颤,从不知道,他的目光犀利时竟是那样迫人!

    她在潭边想好了,只要转开话题,凭他怎么问,她都不答。

    可他只问了两句,便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甚至无法从他视线中将自己抽离。她咬了下唇,打定了主意不说。他一直盯着她,迫得她直想哭泣。

    晏战心中渐渐拧成一束,几近痉挛。他本是个聪明的人,只是因为遭遇再三的变故,锋芒内敛。这里离蚁城密林少说也有一两天的距离,她怎么会抛下他们将自己带到此处?呃,是了,她原本对他们就没有什么感情?怎会顾惜他们的生命。他眉头一皱,忽然撇开鴒歌直走到她的坐骑身边,翻身上马,双腿一夹,上了沙丘。

    鴒歌心中一慌,在他身后大喊,“俘敦哥哥死了!”

    晏战陡然一震,似被人当头猛敲了一击,身子晃了晃,跌下马背,眼前渐至混沌一片。

    鴒歌眼泪横流,她早料到他会这样。她奔上去,却见晏战双眼茫然,脸色苍白。她心中一酸,从怀中取出俘敦的蟒齿尖牙,哭着递到他跟前,“这是他叫我交给你的。”晏战怔了许久,眼神才活转过来,缓缓移了视线盯着她手中的结拜信物,眼眶一红,一行清泪无声滑下。<_4460.htmbr/>

    “蚁族的记史死了,他抱着她跳下了悬崖。”她几乎是在控诉,声音嘶哑,语速也变快了数倍。这几日,她一直强迫自己孤独地啃嗜这份悲哀,她甚至打定主意将它烂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她怕他经不住这打击。但她毕竟是个小姑娘,晏战一个眼神,就令她说出了一切,她也想抱着他痛痛快快地哭泣。他们是结拜的兄妹,可俘敦枉顾手足情谊,当着她的面自杀身亡,她在心底根本不能原谅他。

    但她知道,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亲手策划,攻城、逃亡、渡口一战,或者,这份悲哀更多的是源于她的内疚和无可奈何。

    可这些悲苦晏战怎知?他一把夺过她手中俘敦留下的信物,将她推到一边。

    鴒歌身子颤抖,“soudu.org晏战哥哥!”

    “你不配这样叫我!”他咬紧牙关强忍泪水,“没有人可以这样叫我……”他直起身,双眸红肿,摇了脑袋自言自语,“如果她在,他就不会死,她一定会救他的……”

    “谁?”

    谁?这世界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们的位置。晏战双唇轻颤,却不言语,这丫头将他击昏,原是不想让他救俘敦。如果他在,或者阿果在,俘敦就不会死。“你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救他?”他对着她狂吼,鴒歌心痛如绞,“不是的,不是的。”

    “就是——”他声嘶力竭,忽然瞥眼看到坐骑,一时心中去意已决,一个箭步,翻身上马。他只想早些离开此地,离开她,双腿一夹,上了沙丘,消失在茫茫黄沙的深处。

    鴒歌欲哭无泪。

    ……

    晏战骑在马背上,拽着马鬃,一路狂奔,只想快些赶到俘敦身边,即使是死,他也不愿弃他而去。可在荒漠兜了几个来回,竟找不到方向。他一时悲痛,放声痛哭。不过数天,他与俘敦阴阳相隔……可眼泪只湿了眼角,便消逝无踪,只剩满腔激愤干涩生痛地啃嗜他的孤独,他无奈,坐在马背上放声大吼,却背出通天阁的那段话:“混沌初开,天地碰撞,万物湮灭于灰烬。”

    通天阁的生活此时重现,仿若昨天,而他再次被遗弃。他不自觉地放声大笑,“我们自由了,自由了,哈哈……”

    然后,一阵窒息的呵嗽……

    其实,他心中清楚,在荒漠的深处,沙丘下,一碧深潭处,此时的鴒歌在无助地哭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