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刻,我们所有人就都到祭天台了。皇帝则和我们不同,他得等到鸣宫响太和钟,龙驾才起行。
钟声停止,鼓乐声起,大典正式开始。
此时,祭天台被清晨的露珠和雾衬托得烟雾飘渺,仿若仙境,东西两方的红灯笼给人以一种非常神秘的感觉。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尖锐的吆喝,众人行大礼,朗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恢弘的建筑、庄严的气势,这些是前世的电视剧营造不来的。我跪在人群中,等待着皇帝的那一声“平身”。
“平身!”
这声音跟寞杰和邶尧的完全不同,那是皇帝才有的架势,居高临下,看天下寸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起身后,我才敢偷偷的打量这位辕朝的皇帝林锦翔,号德礼。
他的衣着和清朝皇帝差不多,但长相和寞杰、邶尧却不怎么相同,有道是:一双鹰目瞰大地,两抹剑眉撑天下。不怒自威的脸庞俯视着我们这群在祭天台下如蝼蚁般的人们。眼角不小心闪到站在皇帝旁的寞杰,我仿佛看到了下一个德礼,他散发出来的气势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君临天下。
随着司仪官的指令,祭天大典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从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再到送帝神、望燎(注),经过了两个时辰,祭天大典终于结束了。这期间,我也就和普通宫女一样当装饰地站着,除了腿酸得没感觉以外,我想我还发现了个有趣的现象。
行初献礼的时候,皇帝在为列祖列宗上香之前,居然还要玄教的教主为他加冕持冠,这一幕不禁让我想到了前世外国曾有过的君权神授,心里对玄教起了一种防备之心,想必,势力这么庞大的教廷,皇帝也有戒备吧。
两个时辰过后,大队人马终于浩浩荡荡的回宫了。
一路上尽是红墙绿瓦,我和姐姐走在队伍的末端,正迷迷糊糊的想着等下该怎么犒劳自己时,那股熟悉的痛楚又爬上了背后。头脑渐渐的呈空白状态,我抓着姐姐的手,身子无力的向她靠去。
白,白,白,身边的景色都是白色的,前面三尺的地方仿佛有道门,门里还隐约闪着光,当我手走过去想把门打开时,那门就又离我三尺远。反反复复的不知试了几遍,结果都是如此。我这是到了哪里?怎么都走不到尽头。寞杰呢?姐姐呢?刚才那些人呢?
“若佑。”
谁?谁在叫我?
“别找了,你看不到我的。”
“你是谁?这是哪里?”
“若佑,这是我们家族的灵骨塔。”
“我们家族?”
“是的,我们本是这轩阳大陆上精灵的一支,三百年前,因和仇鬼斗法,两个家族双双毁灭。但我们事前约定好了,万一玉石俱焚的话,就让后世决胜负。所以都留有后招。仇鬼幻化成的法器‘俱杀’已经出世,并且进入了你现在所处的那个世界。而你,就是我们家族的后代,历经轮回,终于回到了这里。如果你不消灭他的话,恐怕连你也得葬送于此!记住,‘俱杀’出世,世界不宁。”
精灵后代?我还以为我真的穿越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只是,我堪当大任吗?
“若佑,先辈们一心只想世界太平,上辈子我们没能带给这个世界永世的安宁,这世,望你不负精灵一族的众望。我知道,这责任对于你来说过于重大,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自会有人助你。”
“那我该怎么找到‘俱杀’呢?我什么武功都不懂啊!怎么打败他?”
“‘俱杀’出世就连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更别说他的特征了,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至于武功的话,这个好办。我们精灵一族靠的是灵力,因为你未曾修炼过,所以如果我过给你灵力的话,恐怕你会承受不住。现在,我就把‘月石’给你,机缘到的话,你自然可以把它运用自如,它是我们一族至高的法宝,其中的力量不可小觑啊。”
话音刚落,我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真的看到她背后的图案了吗?”一个沉厚的男音道。
“是的,义父。”
“恩,很好,你先回去吧,有新任务的话我会派人找你的。”
宫女处所内。
“若佑,醒醒!”
恩?谁在叫我,好像是姐姐。眼皮好沉重啊。就像被强力胶黏住一样。
“陈若佑!给我醒过来。你再不醒来,爷我杀了你!”
听这语气,不用想都知道是寞杰。拜托,我都昏迷了还要杀我,除了威胁,你还能说点儿动听的吗?
“三皇子,太医院曲尚求见。”一个尖锐的声音道。
“快让他进来。”
“臣参见三……”
“免了。快过来看看她。”
紧接着,手好像被拉了出去,应该是把脉吧。
“三皇子不必着急,待微臣针灸后,她即可醒来。”
痛啊……想不到这时空也有针灸。以前看中医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那一根根细细的银针了。没想到,来到这边还要受银针的荼毒。不过,效果还是蛮不错的,针完灸,顿感整个人轻松不少,眼皮也不那么沉重了。
我徐徐睁开眼,只见满屋子的人啊,我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的人了,最重要的是玄教教主也来了。他来干嘛?
“若佑,你醒啦。”姐姐面色苍白,眼里泛着泪光,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看来,真是吓坏她了。
我抱歉地笑了笑:
“恩,姐姐,让你担心了。”
“你也知道别人会担心啊,还敢给我睡那么久。”这爷,不说话能憋死你啊!没有理会寞杰的话,因为,我突然发现屋子里多了好多人:
“姐姐,这些人是?”
“妹妹,过后再跟你说吧,我先去煎药了。”说完,姐姐就和太医下去了。
玄教教主阴正离走到寞杰身边轻声说道:
“皇子随我出来,我有话说。”
寞杰看了我一眼:
“好好休息吧,我待会儿再来。”
寞杰等人走后,屋子空了不少,可是还是有些人在,她们看正主都走了,就一拥而上围在了我身边嘘寒问暖的。瞧她们的品阶,无非是些宫女太监,平常也无深交,怎么这会儿都热络起来?一番客套后,我方才明白,原来皇帝也曾来过。寞杰来看我就已经有点牵强了,更何况玄教教主和皇帝,而且我一个宫女最多只能让医女医治,刚才来的可是太医啊!这么多的不正常搞得我头都大了,索性不去想了,打发走宫女太监们,我突然想到,昏迷中的那个梦是真的吗?还有‘月石’在哪里?我忙伸手在衣服上摸索着,果然在腰间找到了东西。拿出来一看,只见它状似宝石,足有鹅卵石那么大,通体晶莹透亮,摸着丝毫感受不到凉意,隐隐有着温热。既然‘月石’是真的,那么,责任我也一定得完成了。可是,能助我的人何时出现?我要怎么运用这‘月石’呢?带着诸多疑问,我进入了梦乡。
御花园内。
“皇子可知那名宫女得的是何病?”
寞杰虽诧异阴正离这一问,但也照实回答:
“不就是背后曾被灼伤吗?”
“灼伤?倒也是。”他话锋一转,“只是皇子不知,她是被子时的雷电所伤!”
“子时的雷电?”寞杰大骇。
“这世上被子时的雷电所伤而又无恙的,只能说是福大之人却绝不是命大之人。”
“此话怎讲。”
“要医好这伤,除了饮用罗河之水外,我可再也想不到其它办法。”话刚完,人已无踪影,偌大的花园内只余下寞杰一人,“罗河……多谢教主提点。”
这厢,我还在房里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接下去的生活将会发生前所未有的改变。
乾坤殿。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寞杰跪在地上朗声道。
“哦?杰儿这是第一次求父皇啊。可是为了那名女孩?”德礼皇帝头也不抬,正专心致志的在宣纸上写着字。
“是的,父皇。儿臣恳请父皇赐罗河水。”
“下去吧,这事休得再提。”分不出情绪的声音,但分明可以看见德礼皇帝嘴角的那一抹上扬。
“父皇……”寞杰深深地往地上磕了个头。
德礼依旧没抬头,手中的笔继续写着,“你可知这罗河乃我辕朝的圣河,自古以来就没人能取走一滴水。”
“没人取走不代表我没那个能力取走!”
“好!不愧是我林锦翔的儿子。”德礼眼中闪出赞赏之色,继续说道:“罗河之所以能够成为我辕朝的圣河不仅是因为它的水可解百毒治百病,更因为它护佑着我辕朝的龙脉,所以先祖下了咒,封印此河,不让人接近。”
“那父皇可有办法?”
“杰儿,这事关我朝命脉之事,你当真如此不在乎?”德礼的语气里有一丝着急,握笔的那只手也不禁紧了紧。
寞杰闻言抬头,脸庞的棱角因为他紧咬住咬肌而深邃了许多,面色坚定地道:
“父皇,佑儿乃我今生所想守护之人,我不可让她有性命之虞;至于这江山,我也不会让它断送。”
江山美人,好比鱼与熊掌啊!杰儿,记住你今天的话,这江山万不可让它断送。德礼皇帝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握成了拳。
“也罢,这水我可赐予你。但是,天下没有白拿的东西,杰儿,拿了水后,你便再不是我皇室子孙。”说这句话时,德礼把刚才写的东西递给了寞杰。寞杰看后,俯首道:
“儿臣不孝,父皇保重。”
《辕朝正史》:德礼三十六年,三皇子林寞杰身染恶疾,二皇子林邶尧因探望不幸传染,双双西去。德礼皇帝伤心过度,下令休朝一天。两个皇子西去的那一晚,罗河水一夜干涸。
我昏迷的当晚寞杰拿了一小瓶透明的水硬逼着我喝下去,看着姐姐在旁边也示意我要听话,这才一饮而尽,不然谁知道这主子给我下什么咒呢!说也奇怪,没过一刻钟,背后的疼痛消失了,我嘱姐姐拿镜子给我照照,呵,居然都好了,只是留下了状似三颗星星的疤,我也不以为意,反倒认为增添了美感。药吃下去后,寞杰宣布了个重大消息:
我们要出宫了!
这其中的原由他也一一告诉了我们,而对外则是宣称我与姐姐因伺候三皇子怕有恶疾而被遣散出宫,只有我们知道,寞杰为我牺牲如斯。这份情,今生我该如何偿还?邶尧也被宣布死亡是我始料不及的事情,但他们兄弟俩不说,我也没多问。只当他们兄弟情深吧。出了宫也好,这样子寻找“俱杀”就更容易了。我们商量妥当,这莫大的天下,足够用今生的时间来游历。
出宫的时候,德礼皇帝也来送行了。父子一阵寒暄,倒也看不出多少的离别之情。我们上了马车,迎着朝阳一路前行。
看着我们走后,一个装扮类似将军的人对德礼说道:
“皇上为何把罗河之水给那丫头治病?并且把罗河毁了?”
“上官啊,你看不出那丫头对杰儿的意义吗?朕那两个儿子,就连朕都说不准这皇位将来会到他们谁的手上。所以现在朕所能做的就是为他们扫清障碍,而那丫头绝不能留。”
将军不解:
“那皇上为何骗三皇子罗河护佑龙脉一事?”
“上官,虽然你跟了朕这么多年,许多事朕也不瞒你,但有一些不是你能过问的。起驾回宫吧。”
那个叫上官的连忙跪下道:
“臣越矩了。”
出宫后的感觉真是好啊,我们现在在一条小河边,寞杰和邶尧正在河里抓鱼呢。出来后他们再也不是主子了,而我和姐姐也不用服侍他们。回想刚才我把这一理论说出来的时候,寞杰那眼睛瞪得有多大;邶尧只是笑着敲了我的头;姐姐嘛,脸色惨白惨白的,许是没见过我这么大胆的人吧!总而言之,现在的我们是朋友,是那种相互扶持一生的朋友。
转头看到寞杰用皇帝赐的那把宝剑插鱼时,我就忍不住想笑。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下,皇帝对他们兄弟是真的有护犊之情的。临出宫前,他分别赐了寞杰和邶尧一对“兄弟剑”。邶尧的是长兄剑,名曰“助祈”;寞杰那把则是弟剑,名曰“破祈”。这二把剑的来历皇帝没明说,但杀伤力极强,我想要是他知道寞杰现在用“破祈”来插鱼,一定会千里追杀他吧!
“喂,佑儿,你还真想呆坐在那里啊?捡柴火去!”寞杰一声大喝。
我听完话刚想起身,突然发觉气氛不对,仔细想想,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叫我佑儿?难怪姐姐和邶尧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俩,估计是想不到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我“嘿嘿”地干笑两声,又狠狠地回了寞杰一记凌空瞪,然后就拉着姐姐找柴火去了……
酒足饭饱之后,四个人坐在篝火堆旁商量着接下去的步伐,最后一致决定去有着“醉人之乡”的落瑛城。从他们的口中我了解到了这座城的大致情况:以种植桃花为主要收入,物产丰富,四季如春,民风甚佳。
经过几天的山水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这座闻名不如见面的落瑛城,但实际情况我倒认为是……见面不如闻名。
注:祭天过程套用于清朝祭天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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