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缩着身子蜷在椅子上,距离昨天伊儿在他眼前倒下已经过了二十多个小时,水泠帝圣双眸失焦紧盯住墙上的灯,他不敢相信,伊儿已经有这么长的时间没叫过他的名字了。
昨天半夜,爹地PAPA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见到飘在衡温药箱里的伊儿便皱起了眉,转过身把一直趴在药缸外的他抱入怀,紧拥了他一下后,便将泪流满面的他推进了另一位父亲的胸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就投入了与大伯一起的急救中,那时他感到了莫大的希望。
爹地一回来,他就觉得心里有底了,不是他要怀疑大伯的医术,但大伯用了一天的时间,替伊儿做了各项检查也没得出结论,只说伊儿的恒温系统出了问题,连带影响身体的其他功能,可他要的不是这种答案,他只想知道伊儿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一如既往的甜甜对他笑。
后来果然如他所想一样,爹地一回来就找着了伊儿的病因,原来是电池没有电了,当时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以为只要把电池换上,伊儿又能活蹦乱跳的了,可以被他抱在怀里好好亲吻,也可以和爹地PAPA他们撒娇了。
没想到事情不如他想像中的简单,换上电池后伊儿依然昏迷不醒,电池没电导致芯片短路,各条神经与芯片的连接中断,而身体的各个器官得不到从脑部来的微电流,导致细胞无法激活运作,就产生了心脏衰竭现象。
更可怕的是这种衰竭现象,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内脏器官,肝、肾两大主要器官先后告警,尿蛋白、血肌酐、尿素氮……等指标一路飙升,先后出现黄疸、出血、胆汁淤积、血氨中毒……的症状,连带呼吸系统也出现了短暂休克……
凌晨的时候,伊儿从恒温药箱里被抱了出来,紧急送进了急救室,距今已经有七个小时了,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只能无助的在外面焦急等待。
爹地也在伊儿进入急救室后,曾指挥工作人员把电脑全部消毒搬了进去,他想爹地一定穿着无菌服,坚持坐在计算机前面,对伊儿短路的芯片力挽狂澜,他则一直听从爹地的吩咐,不间断的发射脉冲信号给伊儿。
他希望能感应到相同的频率,只要躺在里面的伊儿,能传递一个微弱的信号给他都行,但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有再探测到相同的脉冲波动。
PAPA在旁边一直陪着他,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用着PAPA的方式拍了拍他的肩,向他敞开了自己的怀抱,意思是说他想哭的时候可以去父亲的怀抱里,他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伊儿说过,男子汉不要轻易流泪。
DD抬头看看顶上没有熄灭的灯,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爹地大伯他们,对于所有人来说,伊儿不是芯片,不是随便就可以替代的人,伊儿只有一个,就像他也只有一个一样,这话是爹地说过的,所以他相信爹地一定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伊儿还给他。
他不要别的芯片,也不要别的再叫伊儿的身体,伊儿就是伊儿,只是他的甜心,爹地PAPA的乖儿子,浅草的好朋友,天下无双的少主,闻人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是,不是机器人,也不是没有灵魂的娃娃,更不会是冷冰冰的尸体……
再一次调整自己的频率搜索,试图找到一点点相应的波动,只要有一丝丝微弱的磁波他也可以感觉得到,但发出的脉冲磁波仍是石沉大海,仿佛爹地大伯他们这么久的努力,根本就没有任何成效,DD的心顿时就跌进了无止境的黑暗中……
下午四点,急救室亮了一天的灯终于熄灭了,凌历打开那扇白色的大门走出来,对上几双期待的眼睛,他疲惫的连挥手的力气都没有,把整个身体靠在自己爱人的手臂上,只短短说了一句:“DD,不要乱动伊儿,他现在只能安静躺着,我们尽全力了,剩下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水泠绝基本也是一出急救室就瘫在了忘无身上,连续从里面走出几个助手级的工作人员,每个从DD身边过的人,都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对于无法预料结果的事,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孩子解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伊儿呢?大伯说的看自己的造化是什么意思?手术结束了,伊儿不是应该笑嘻嘻的跟着钻出来吗?还是他躲在里面想给自己一个惊喜?DD喉头哽着的话怎么也问不出来。
撑着颤抖的身子站起,DD一步一步走进急救室,这里他也曾进来呆过,所谓的急救室,也就是医疗器材集中的地方,这里不接纳外面的人,所以没有分得太详细,做手术的地方就在最里面一间小屋里,他换骨髓的时候进来躺过。
推开门便是一张置于房间中间的手术床,伊儿安静的躺在上面,脸色和被单一样白,身上插满了管子,每根管子连着旁边的仪器,不时发出“嘟——嘟——”的声响,侧边的滑窗被细心的打开了一点点,以方便屋内换气但又不会对伊儿造成影响。
DD慢慢走近床边,之前强忍着的泪落了下来,看到这样的伊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他玉雕一样的伊儿,不过隔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居然变成了这种鬼德性,头发被剃光了,两边太阳穴附近各有两个穿刺的小孔,那是激活脑部浅表细胞的仪器所留下来的痕迹;
那双黑钻一样的大眼睛此时紧闭着,如花瓣娇嫩的双唇也惨白无比,光裸着的身体白得透明,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得似乎能看到里边血液的流动,肩部、胸口、腹部都有几道切口和穿刺孔,没有用纱布缠起来,只在伤口上抹了见效极快的止血收口的药膏,淡淡的一层显得伊儿更是苍白。
小心的伸手放到伊儿的鼻下,很微弱的呼吸让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起码伊儿还活着,没有完全消失不见,只不过看起来就像是被缝补起来的破娃娃,大伯的医术虽是很好,但日后不能避免的会留下淡淡的疤。
DD闭上泪湿的双眼,他想知道伊儿会不会忘记他了,毕竟芯片因缺电造成了故障,爹地也许重新装了一块芯片也不一定,专心与伊儿的脉冲频率相对,很微弱的感应到一丝信号,他惊喜的刚想努力再试,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阻止了。
“DD,不要用你的脉冲信号去寻找伊儿可能的波动,芯片是没什么问题了,但他的身体太弱了,你要知道伊儿的免疫功能很差,要重新让芯片与身体磁场契合,还要重新把微电流释放到各个神经末梢,他必须让身体再次适应微电流的激活;
所以回应你的信号会加大消耗,这就更不宜身体的恢复,让他慢慢努力吧!相信爹地,我不会让伊儿变成植物人的,更不会让他忘记所有关心他的人,对于周围的一切,伊儿都是有感知的,只是无法分出一股频率来回应你,也没办法调整他的磁波与你相符,你听话乖乖的。”
“真的吗?爹地,伊儿还会记得我是DD吗?”
DD含着热泪转头,望着比自己还矮半头的爹地,像要确认什么似的询问着,不是他不相信爹地的能力,他是真的怕被伊儿遗忘了,忘在他进不去的角落,多年前他还不是他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伊儿,如果伊儿把他丢了,那他到底是存在的还是虚幻的。
虽然爹地他们肯定会说自己是存在的,是家人的第二个儿子,可是如果伊儿以前的记忆也就是内存,不存在了的话,他也不应该存在的,因为伊儿是他这块芯片的CPU。
水泠绝展开手臂把DD抱进自己的怀里,虽然这孩子现在已经比自己还高了,但是他还是像当初一样,摸摸他的头再给他一个肯定的微笑,他水泠绝想保的人哪有保不住的,要不是看这孩子受了打击,早就一个爆粟敲下去了。
“当然不会忘记DD啊!因为你和伊儿都是我们的乖儿子,所以他一定会努力好起来的。”
“嗯!……”
DD拼命点头,终于不再无声的流泪,抓住父亲的衣襟大声哭了出来,哭得像个几岁的小孩子一般,把心中的委屈、担忧、恐慌全都洒在了父亲的怀里,两位父亲一起抱着摸他的头,他感觉又回到了自己刚从药箱里出来的那段时间。
每天他都守着、盼着、等着伊儿的醒来,那时还不知道心里莫名的期待是什么呢!后来不还是让他等着了吗?现在又多了他的爱在支持伊儿,所以他相信这次只是回到了那个阶段,伊儿只是需要时间来调试,他的甜心一定可以重回他怀抱的。
用力的把心中的害怕都宣泄出来,他告诉自己这次哭过以后,就一定不会再哭了,他会乖乖的听话,给父亲们当好乖儿子,好好的念书拿到学位,好好照顾伊儿一直到他醒来,他相信伊儿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
从那天起DD就重新搬回了实验室,住在原来最早住过的房间,和伊儿隔了一个大院子,每天上午或是下午去上课,回来后就往医疗馆跑,陪在伊儿身边给他讲今天课程的内容,或是给他念世界各国的故事,有时也唱歌给他听,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静静的坐在床边,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且晚上睡觉一定要给伊儿晚安吻,早上就算会迟到也要有早安吻才出门,时常会在得到允许后,把伊儿抱到外面晒太阳,两个人窝在一起坐在树下,一坐就是半天;
有时遇到有龙卷风或是飓风天气的话,DD就死也不肯离开病房了,任凭父亲或长辈怎么拖怎么拉都不走,宁愿在病床下打地铺,水泠绝不得已在伊儿的病床旁边加了一张简易的折叠床,这下DD更是干脆住进了急救室,所有人看了也只是笑笑就随他了。
最开始伊儿还有好几个护理,但DD坚决不要别人插手,自己向专门负责复健的叔叔学了按摩,每天会坚持小心的替伊儿做肢体按摩,防止肌肉萎缩,也坚持每天帮他擦澡避免褥疮,为他清洗导尿口和下身……可以说只要是伊儿的事,DD绝不假借他人的手,就这么日复一日的细心看护着,而时间也慢慢流逝了三个月。
这天DD下课回来,跟往常一样往医疗室跑,冲进去后却只看到一张空床在屋子中央,他一下就慌了,他的伊儿去哪里了,今天中午走的时候还在,伊儿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的,他扔下轻飘飘的书包就往外冲,在整个实验室里疯了一样的寻找,每个旮旯角落里都翻找了一遍,但伊儿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根头发丝都没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