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本站公告

    “我觉得那几句诗跟国家命运的关系不太大,跟李白的自个儿身世倒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诗写于李白羁留长安时,当时他贫穷潦倒,饥寒交迫。大概这时刚好豪富人家请他喝酒,看见满桌佳肴美食值得千钱万钱,大概相当于他的一年盘缠,所以他就吃不下去。拔剑四顾茫然不过是夸张的愤怒罢了。张老爷,小宛冒昧作此解,未知可否?”

    张天如道:“妙,妙,真是别家奇言。董小姐才思如此,真是奇女。张某佩服。”

    李贞丽说道:“亏了你们几个臭文人,什么事都往国家大事上扯,这下怎样。”

    四位公子都手抚额角,同声说道:“汗颜,汗颜,汗颜。”

    众人大笑。惜惜笑得忘了形,提盒脱手滑落地上,滚出许多酥油糕。吴次尾是最不拘小节的人,顺手捡起滚到脚边的一个酥油糕咬了一口,满嘴香酥,脱口赞道:“好。”

    李贞丽道:“这糕点是小宛的拿手好戏,只是还没名字。

    难得几位才子在此,就赐个名字,让它也有名扬天下的机会。”

    张天如也试了一个,果然不错。便顺口说道:“干脆就叫‘董糖’算了。”

    说起吃,大家都觉得饿了。郑妥娘更是嚷嚷:“饿死我了。

    快开饭,快开饭。”

    大家都站起身来,调桌椅,摆桌面,忙乎了一阵。一桌丰盛酒席热腾腾摆在了楼厅正中,大家分席次坐定,各人先干了自己面前那杯水酒。站在旁边的惜惜觉得这几个人本身就像摆在桌子边的大酒杯,酒不过是从酒壶斟入小杯,尔后又倒入肉做的大杯子而已。

    李贞丽举杯道:“张老爷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来,干了这杯。”

    “张老爷才高八斗,何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郑妥娘也敬张老爷一杯。”

    张天如一饮而干,对惜惜道:“满上,满上。”

    于是众人各自找了些理由,相互敬了酒。不知不觉便酒过三巡。乘着酒兴,众人都打开话匣子,将一些妙语奇句倾倒出来。媚香楼上的笑语传到秦淮河对岸,两个异乡人相互说道:“好热闹的去处。”便有正在收拾桨楫的艄公开心地告诉他们:“那里住着美丽绝伦的李香君。”两个异乡客几步一回头,口中朗朗地念道:“李香君,李香君……。”

    张天如酒兴正好,忽然问:“宛姑娘才貌今世无双,不知有没有心上人?”

    小宛乖巧,知他必有后话,便红了脸,低下头。头顶的银钗被烛光照得闪闪发亮。张天如继续说:“如果没有,我倒想起一个人。大概也只有此人能消受这般如花似玉的艳福。”

    “谁呀?是不是复社之人?”方密之问。

    “当然是。”

    “比侯朝宗如何?”郑妥娘问。

    李香君听说侯朝宗,便觉得脸上发热。众人见状,免不了取笑一番。李贞丽解围道:“不要再说那个忘恩负义的侯公子。我的宝贝女害了一年的相思病,巴心巴肠才看到一封信,却连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大娘,别着急。侯朝宗过几天就要来应考了,到时还得麻烦你呢。”

    李香君怕众人不停地拿侯朝宗当话题,便抢先问张天如:“刚才张老爷说的是谁呀?”

    张天如故意卖个关子,附着方密之耳际说了几句。方密之拍掌笑道:“果然是天生一对比翼连理。妙得很!”

    寇白门说道:“说得再好有什么用?你们复社的人我见过很多。说说是谁,让我来评评。”

    方密之清清嗓子唱戏般说道:“此人就是冒公子。他姓冒名襄字辟疆,乃如皋人氏。他是江左有名才子。几位见过他的请评说看。”

    寇白门笑道:“是他?配小宛妹妹,果然珠联璧合。”说罢朝小宛挤挤眼,挑挑小拇指。

    张天如当即将这件事当作社务一样下了指示,叫方密之、陈定生撮合一对良缘。谁料想这一下便引出一段惊心感人的爱情故事。

    席面杯盘狼藉,众人自觉已不能再饮。听得院墙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都在心里数了数,原来夜已三更。大家都知道,接下来就该做那销魂的风流事了,便都不言语。席间只有几个人喝茶的啧啧声。董小宛仿佛听见枯枝内正在孕育的新芽招唤春天的声音。wWw.

    李贞丽今天请小宛来,是想让她帮自己应一下客人。但刚才说了冒公子的事,想来这几位公子就不会再打董小宛的主意,那找谁来替这个角儿呢?她假装有事,招呼香君和小宛到一边商量。李香君诡秘地说道:“让惜惜替一阵怎么样?”

    董小宛也觉得可以,便把惜惜叫到另一个房间里,告诉她那个想法。惜惜道:“我生是小宛姐姐的人,死是小宛姐姐的鬼。wWw.

    只要是姐姐的事,我都干。只是我还是处女。”李香君便搂住她亲了一下,然后附在她耳中说:“没关系,你总不能老做处女吧。和男人干那事,真的很舒服呢!”说得惜惜满脸飞霞。

    李贞丽便叫撤了酒席,一边安排众丫环端上热水,各人洗漱一番。便安排寇白门陪吴次尾,郑妥娘陪陈定生,惜惜陪方密之。待三对良人各自进了靠后厅的三个房间,李贞丽便挽了张天如的手进了走廊尽头那间楼房。董小宛想起那天李玉从那间房走出来的情景,心想:“原来那是干娘的专用起居室。”

    董小宛和李香君帮几个丫头收拾完房间,俩人便牵了手到香君的卧室就寝。上了床,俩人都没有睡意,便悄悄地说些女儿话题。说了一阵,小宛便问:“姐姐和侯朝宗的事怎么样?”李香君道:“他这次来金陵,我得想办法让他娶我,免得夜长梦多,男人其实都没心肝。”

    “侯朝宗会答应结婚吗?”

    “应该没问题。他还怕我不愿做他的妾呢。”

    “做妾就做妾。先脱了苦水再说,嫁过去再和他那原配夫人争个高低。姐姐,我好羡慕你。”

    李香君道:“他们刚才说的冒公子的确很般配你。你若嫁给他,才真有福份呢!他父亲是京城御史台的大官,家道殷实,你嫁过去就不愁下半辈子的生计了。”

    “只怕他流水无情呢!”

    “试试缘份吧。女人一生往往只有一次机会,那就是嫁人。

    与其做那同床异梦的夫妻,还不如就在这秦淮河上逍遥自在。”

    “冒公子有夫人吗?”

    “有一位。听说也美貌贤惠,知书达礼。”李香君说道,“我们风尘中人,本来就命苦,能做个好妾便是福份了。”

    想着自己这下贱的命根,两人不免就嘘吁连声,互相安慰一番,便各自倒头睡去了。董小宛听着秦淮河浅浅的水声以及媚香楼周围的枯枝在风中的相互嬉戏声,想起那不可预知的将来,会是什么情形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