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是一片灰白的世界,模糊的像搁着玻璃看着大雨彷然倾倒。
“零,零……”是小雅的在耳边关切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他的每一次呼喊,我都觉得那么的像一种呼唤,一种我忘掉多年的记忆呢。眼前模糊的视线,我看不清楚她,只能紧紧的抓住她的手,我怕自己就要分不清楚现实是梦,或者梦就是现实。
总有一些人,他们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都那么的关切,都那么的陌生和熟悉。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把小雅的手抓的更紧了一些,急切的问道:“我是不是瞎了,已经瞎了?”
“没有,没有。”小雅似乎比我更加紧张的回答道:“刚刚问过医生了,只是短暂性的视觉模糊。马上就好,我们马上就回……”小雅正说着,我听到了另一种脚步声站在了我的面前,他应该是对我说着:“你的眼睛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出几个月会完全失明,但如果接受我们的手术,或许还有一丝希望。我希望你能理解你的爱人和我们请求,接受治疗吧。”
我想他是第一次发现我眼睛有问题的那个医生,只是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我忽然笑了,居然笑的没理没由的,连自己也笑着笑着表情就僵硬掉了。
我知道这其实就是乞丐所说的命运,如果命运如此,我又能如何呢?
我拉着小雅,对医生说道:“假如你们能治好她的病,那么我的眼睛随便你们怎么弄都不在乎。”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接着小雅又开始发出淡淡幽泣的声音,她的手丝丝颤抖,想挣拖而出,却我的手抓的更紧。
我轻轻的扶在小雅的耳边说:“小雅,天意如此,我们都快乐的度过剩下的日子,好吗?”
“不,不要,你不要这样。”
“小雅,我们先回去好吗?我想回去,在这里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很累,一倒下去就想睡觉,带我回去好吗?”
小雅看着我从床跌跌爬爬的摸向门外,赶紧跑了过来楼住我的肩膀说:“好,我们回家。”
转出门外,听到一个病房内叹气和不解还有女人同情的声音一起砸来,我告诉小雅,我想快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于是我们加快了步子向家里赶去,回到家后用凉水不停的冲洗着眼睛,过了很久,眼前才慢慢的清晰,只是水滴仍余留在眼前,透过他们,世界一片潮湿……
我想起今天还要工作,开始话还没说出去,小雅就告诉我,今天不用去上班了,她已经帮我打电话请假了。
心,忽然一下凉了。如果小雅帮我请假了,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知道了我的工作,还有我又欺骗了她。
小雅一定知道了,她看着我不说话,眼睛里充满了我琢磨不透的复杂情绪,而又当我准备向她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忽然扑了过来,紧紧的抱着我,哇的又哭出了声。
我不解了,但也没说什么,只能由她抱着,很久才放开,用泪眼直直的看着我说:“你不用解释,知道之后我已经想了很多,应该想明白了,我知道你为了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啊。”
“没有,小雅,其实哪里挺适合我的。”我认真的对小雅说道:“很小的时候妈妈总是告诉我,人做了多少错事,老天就会想办法惩罚他多少,虽然我现在只工作了一天,可是当我我那么的直接面对死亡的时候,才明白了我以前是多么的浪费生命,更加的明白,我从前是多么的可恨,我默默的赎罪,虽然很难过,但是我想假如有一天,老人原谅我了,他就会彻底的放了我,让我真正的做回人。”
当我说完这些话,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雅的眼睛变的更加的直挺,看着她的眼球中的我,居然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接着她忽然就笑了,如释重负般的说:“如果那一天必须来到,我也可以安_4460.htm然的离去了。”
“对了,小雅,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去的那个地方吗?”
“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呢。”小雅一脸向往般的说道:“那里好美,好安静,如果人真的有轮回来世,我宁愿是生在那里的一个小动物,或者一树一木或者只是颗张满青苔的石头也好。”
我笑了笑说道:“那你想不想我们再去一次?”
“好啊,好啊!”小雅激动的一奔而起,饶着我的脖子快乐的喊到,可是她笑着笑着就没了声音,表情也忽然暗淡了下来,喃喃的低语道:“可是……”
“没有可是。”我坚定的对小雅说道:“还有一个月是五月一日,我会赚到我人生的第一笔真正的钱,然后我们就去好吗?”
小雅一脸向往和一脸感动的向我扑来,那一刻,心笑了,合不拢嘴。
第二天早早的小雅就起床,看着她为我忙碌早餐的身影,幸福的感觉与世具来般冲撞着我的感官世界,我失去多年的家,似乎一下子又找回了影子,在小雅的欢快的笑语和注视小安静的吃完她精心做的早点,虽然很简单,却是那么的可口入味,就连我从来都拒绝的甜食,如今也吃的意油味尽。恋恋不舍的告别向火葬场赶到。
天乐见我来到,只是点点头,没有初来时的热情了,我想也许是我真的让他生气了,也许是我真的不懂规矩,不太会做人了,可是道歉的话,又该如何说出呢?
正矛盾中,天乐就拉了拉我,说道:“工作了,今天工作挺重,连着烧三口。”说完就向烧尸炉走去,我匆匆换完衣服赶到时,天乐已经一个人正费力的开始操作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在配合天乐的翻滚和钳夹,第一具尸体居然烧的出奇的顺利,天乐也似乎比上次更加卖力,抽烟休息的时候,天乐向我走来,看着我,似乎想了很久似的对我说:“其实你说的对,比如刚烧的那具,生前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家属送了点小红包,兄弟拿着,见面分半。”说着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向我塞来一个小信封。我挪了下身体表示拒绝,转身想离开的时候又听他说:“兄弟,听我把话说完,这样的官,就是因为不大不小,所以才贪,他们的钱来的不正,死了也带不走,分了也算看的起他。”我看着他轻笑着说:“那又怎样,有的人还真的用了一辈子的不正的钱,比如我,你也可以看不起我,可是你只不能让死看看不起你。”天乐听完我的话楞了楞,但很快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对不起兄弟,忘了你以前……还有,听你前天那么一说,我也有恍然大悟的感觉了,所以我决定了,以后不管他们送不送红包,我们对待死去的人都一样。”
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回道:“这些钱你自己拿到。多做点好事,照顾好自己父母,还有……照顾好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够了。”
天乐点头,一脸灿烂无比的笑容,我神色有些模糊,其实天乐和我真的只有一步之差,只是这一步之差,却感受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他永远不会明白我的世界犹如我永远不懂得像他一样怎样做一个拿了红包又心安理得的人一样。
话没说到几句,又必须开始工作了,这样的一天下来,四肢无力,疲惫到了极点,下班坐在天乐的自行车后座上要不是他老缠着让我给他讲所谓牢房的故事,我就差点睡着了。
牢房事件倒是真的没有,总之他那么认为,我也无所谓的否认,我就给他讲牢房中的一个死囚的故事,是个杀手,杀了无数人,每次他以为自己要杀的人都是好人的时候从不会感到内心彷徨,一直到杀错一个人而翻出以前也全部都杀错了好人的时候,他彻底的崩溃了,然后他去找每次编造坏人故事的那个经纪人的时候却发现其实就不存在经纪人这个人。
天乐听上去很费解,用疑惑的眼神频频回头看我,我告诉他,这个杀手白天的时间去杀人,晚上的时间就是自己的经纪人,也就是说,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两个人。
一个生活在白天,一个生活在黑夜罢了,连通电话都是左手打给右手。
“那他不是精神病吗?真是林子大了soudu.org,什么鸟都必须有。”天乐郁闷的说道:“后来怎么样?”
“后来他就像杀了经纪人,可是经纪人又想杀了他,所以他一直矛盾一直矛盾,直到后来又杀了一个人,很不幸被带进了死牢。”
“结果呢?”
“无所谓结果不是吗?”我笑着向天乐说道,尽管内心一直在颤抖,但是似乎说这些,真的只能算是一个故事,向天乐一样听的很不愉快的故事。
在下了他的车的时候,他忽然像是想了什么似的对我说:“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最开始你说的跟我名字一样的你那个朋友?”
我笑了笑,慢慢的离他而去,远远的冲着他说:“傻子,那是电影。你都信,哈哈哈……”
B
梦归?婆夕(5)
回到孟婆桥后,时间又变的漫长,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等了几天,判官出现了在我面前,一脸的颓废,他看着我很久没有说话,在我一次又一次急切的向他打听零的下落后,他忽然就流出了眼泪,斗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每一次滴落的声音都那么用气的撞击着我的心,过了很久判官才喃喃的说道:“零和诗雅在一起,我回来了。可是,婆……”判官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的流泪。
“没事的,没事的,婆都知道了。你们只要都回来了,就没事了,佛是宽容的,他一定会原谅你们。可是零他们怎么没回来?”
判官忽然背对我而立,看着忘川,忽然幽幽的说道:“婆,零会回来的,我就要走了,离开这里,离开人间,什么都不在有了,只是我请你帮我做一件事。”“不会的,你们会没事的…..”看着判官落寞的样子,我心里也开始暗暗难过。
“如果他还有轮回之生,在他过桥之时,请你在汤里给他一滴泪,让他别忘了判官的记忆。”
“为什么?”我的心不觉的剧烈颤抖了一下。
“如果可以,请他别忘了我,请别忘了寻找诗雅和照顾诗雅的责任。还有。”
我看着他难过的表情,点了点头,“好!”
他忽然又说:“我还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 我看着他,想都没想就回答他,“好!”他看着我笑了笑,那种笑,很疼人,接着说道:“他的下一世轮回如果会忘了我,请你给他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我问。
“这里。”判官指着奈何桥下的忘川说道:“这里下去,是忘川,忘川的下面才是忘川水,我希望梦在忘川水中,忘川水,黑色,两极旋转,只能看着他奔驰而过,却感觉不到他的速度,我不希望他见到我,但是我希望他听我对他的呼唤。”
“还有吗?”
“没有了。”说完判官笑了笑,转身慢慢的离去。
那一刹那,我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零的影子,背影居然神似般的都那么的绝望,那么的落寞。
黑色空气慢慢的吞去了这个影子,我也知道判官所说的都意味着什么,我从未想过冥界的一个人会为另外一个人奋不顾身,我也从未想过,判官离开后,零除了我,还有谁可以相互寄托。
也许,零,不,也许,阿修罗,现在早已在记忆的最深处把我清除,我是谁,也许在他心中,永远只是那个像长辈般的婆。
其实,诗雅的忽然出现已经让我对因果产生了怀疑,我不明白为什么零会无因而果的痴迷她整整两世轮回。
因在哪里?
果到底又如何?
时间在走过,我等待着他们回来,等待……
后来的某一天,祭祀找到了我,他告诉我,判官已经化灰,如果零会来找我,让我转告他,佛不会原谅他,佛会让阿修罗彻底的败灭。
我诧异,心慌,不解,不停的追问祭祀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祭祀无奈的叹气说,佛变了,我们也变了,从阿修罗开始,我们都变了。
我更加费解,找不着方向似的继续想追问。
他停了停,然后说道:“零其实回来了,他见我,并且骂了我,这一次骂的很凶,骂的好,真的,骂的太好了。”
“他回来了?”我心中的锁像是忽然被解开一般,但瞬间又变的失落:“他回来了为什么不见我?”
“他回来,是想搭救判官,时间不可能。”判官接着说道:“他现在应该带着诗雅去找佛了。必然会再回来找你。”
“可是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我强压着心中的情绪,不解的向一向对零有万般意见的祭祀问道。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事情能顺着好的方面变化,佛,变了,所以阿修罗必须出来。”
“你继续说。”我冷冷的看着他说道。
“如果他有轮回之生,请你在汤中给他一滴泪。”我心中惊讶万分,居然是和判官一样的要求,可是还是充满疑惑的向祭祀问道:“你不想让他忘掉什么呢?”
“你不需要告诉他阿修罗是谁,这滴泪,就只让他记住这个名字就行了,剩下的一切我们都还不知道。”
“好。”其实祭祀不说,我想于私我也会这么做的,如果他真的还记的这三个字的名字,那么他一定不能忘。
“还有。我请你给他一个梦,假如他来世会忘了阿修罗的话。”祭祀忽然又说道。
“你说。”
“梦里,他不需要知道自己是阿修罗,用你的记忆制造这个梦,梦就是若干年前的他与佛的大战,但是如果他回到梦中,请让他作为旁观。请一定要记的。”说完,祭祀还没等我开口就转身离去了。
冥界的时间和人间的时光。
还有不平等的记忆。
最后,判官代给一梦,祭祀也代给一梦。
这些都是要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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