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时代:第六章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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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凤仪明白过来,娇嗔道:“你把我讲得像傻瓜一样。你放心,他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以后时间长了,自然都会知道的。”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南京,遇到人拐子的事情吗?”

    “记得,”凤仪道:“要不是哥哥教过我洪门的规矩,我就不晓得被卖到哪里去了。”

    “一个人能临危不乱,”邵元任道:“是很好的天赋。你决定不出国留学,要到社会上闯荡,我没有阻拦你,是觉得你有能力在社会上做事,甚至有可能把事情做的很好。你要相信自己,要学会留意身边的每一件事情和每一个人。”

    凤仪有些惊讶,这些话,邵元任从来没有说过。她想了想,问:“爸爸,你是不是担心我做不好社会上的事情?”

    “没有?”邵元任也惊讶了:“你怎么这么说?”

    “我只懂得画画,其他的我都不懂。我晓得工人闹事不是那么简单,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我现在只得知道,金元银元是很好的产品,要是放弃了,就太可惜了。”

    “你不懂这些,是因为你一直学画画,”邵元任第一次凤仪流露出不太自信的神态,不免有些懊悔,自己本打算让她在丝厂历练一段,视她的情况再慢慢地教她,却没有想过,她的处境会损伤她的信心,连忙道:“如果你一直学习管理工厂,你也会游刃有余。”

    “真的吗?”

    “天下事都有相通之处,”邵元任道:“你也不是第一天学画画就会得好,做人做事,不能心浮气燥。你学了五年的绘画,今天才敢说个懂字,可你去工厂才几个月时间,正是刚刚开始学习的时候,你就是应该不懂,而且应该好好学习,怎么会没有自信呢?”

    “爸爸,”凤仪突然问:“你说,什soudu.org么叫自信?”

    “自信?”邵元任愣住了,思量了一会,道:“自信就是自己看得起自己。”

    “自己看得起自己,”凤仪心神一震,似乎理解了什么,又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邵元任又鼓励道:“就像你小时候,如果不遇到人拐子,你也不晓得你能在茶馆中求助洪门,所以,没有谁是天生的英雄,人都是在事情中学习的,你只肯努力学习,并且相信自己,你就一定能够学会。”

    “爸爸,”凤仪问:“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爸爸不知道你需要这些,”邵元任有些内疚:“是我疏忽了。”

    自己相信自己……凤仪陷入了沉思:现在是金元银元生产的关键时候,既不能打消了刘庆生的劲头,也不能不顾工人的感受。邵焕英鼓动工人闹事,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他是不高兴刘庆生,要借机整整他?还有帐本,为什么袁子欣和爸爸都问起的事情?邵元任见她似有所感,缓缓地道:“孔子说过,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文武之事,不可相离。”

    “文事?武备?这是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用文的地方一定要有武力,用武的地方一定要文的办法。比如在工厂,有罚的地方一定要有奖,有奖的地方一定要有罚,不然你就没有办法管理。”

    “哦!”凤仪恍然大悟:“你是说,刘经理不应该只罚工人,还应该奖励她们?”

    邵元任点点头:“你尽快和刘经理商量一个奖励办法,让局面稳定下来。至于杨四,我会把她调到德昌堂。”

    “那,”凤仪道:“焕英叔叔呢?”

    “他掀不起什么大浪,先放着吧。”

    这是凤仪在管理上的第一课。果然,奖励制度的产生,使工人很快把心思用在了技术提高上。这么简单的事,爸爸为什么不早说?凤仪有些不解,不过,工厂又恢复到了正常,甚至比正常更好。在此之前,工人们都觉得凤仪虽然心肠不错,却是个银枪腊杆头的少东家。但是现在,他们觉得,她还是能够解决一些问题的,而且看起来,邵老板还是最喜欢、最信任她。

    对这个结果,刘庆生有苦说不出。当初为了配合“金元、银元”的生产,他是制定了一系列的奖罚制度,在给邵元任看的时候,邵元任把奖励制度全部取消了。当时刘庆生没往深里想,以为老板是要下狠手抓“金元银元”的生产,现在看来,他早就猜到工人可能对此不满,这是他留着给自己女儿收买人心的本钱啊。

    刘庆生暗自不平,他想到自己在元泰兢兢业业的工作,从新产品设想、制定,再到原材料购买、生产、质检、销售,哪个环节不是他在努力,结果呢,搞砸了,是他的罪过,搞成了,他也落不下几分好。

    _4460.htm当初邵元任在元泰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他觉得是邵元任有本事、有手腕,但自从邵元任忙于和兴以后,他的感觉就变了,他觉得是他撑起了元泰,如果离开了他,早就要垮台了,还能像今天这样火火红红的生产吗?想不到邵元任先把邵焕英调进财务部,接着又叫他鼓动工人闹事,给凤仪立威信。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再努力,也不过是个帮工,他为老板挣到再多的钱,也是老板的钱,等什么时候老板一脚把他踹出大门,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刘庆生跟了邵元任十几年,多少对他点了解,暂时也不敢怎样。不过,他只猜对了邵元任一半的心思。当初邵元任去掉奖励制度,是因为邵元任担心“金元银元”生产要求太高,先去掉奖励制度,万一工人不能承受,再增加上去。这样一来,工作要求没有变,但对工人来说,却有了缓冲,在要求不变的情况下,工人们就能安心生产了。

    至于矗立凤仪的威信,邵元任觉得为时太早,他根本不会叫邵焕英去煽动闹事。但刘庆生企图架空凤仪,他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工人闹事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机会,让刘庆生得到小小的警惩,让他明白谁是元泰真正的主人。

    凤仪哪能猜到周围人的心里复杂的想法,她兴致勃勃地准备上课了。她和袁子欣约好的第一个周末,她早早来到小画室,把教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把小圆桌铺上台布,台布上放着干净的茶杯,然后又把她最满意的一幅画拿出来,架在画架上。

    大约九点钟,袁子欣来了,天气还有些炎热,他穿着衬衫和长西裤,显示十分挺拔。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教堂里面还有这样好的一个小天地,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半天。当他听说凤仪长年在这儿作画的时候,不禁叹了一声,原来这里就是她这些年常常流连的地方。

    他看着架上的画,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五官清秀,表情却十分冷淡,尤其是一双眼睛,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袁子欣觉得他有点面熟,不禁:“这个画中人是谁?”

    “这是我哥哥,”凤仪介绍道:“我和他几年没有见了。”

    “哦,”袁子欣道:“我听液仙说,你不是邵老板的亲生女儿,难道他是邵老板的儿子?”

    “不是的,”凤仪道:“他小时候救过我,后来一直在外地生活。”

    “救过你,你怎么了?”

    “我呀,我遇到了人拐子。”

    “人拐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