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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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劳苦,终于行至那北郊野外,自是一马平川的旷野。那条溪流自那山谷奔出之后,于这龙城北郊自是一路欢歌,不出十里,便汇入了那护城河中。向南望去,地平线上突兀而起,那雄伟壮阔的城阙令人心生澎湃。目视而测,怕不下百里之高,当真是神州岛第一雄城。估摸一下,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入城,枫惊云心下不由欣喜,但见寒无名时,却是一脸漫漠。

    “寒姑娘,我们便就此别过吧。”枫惊云踌躇良久,方才说出心中所想。怎知话一出口,忽觉心中莫名一酸,待想收回却是不及。

    寒无名娇躯轻颤,宛若雷击,贝齿轻扣朱唇,一双泪眼直盯着枫惊云,令人好不怜惜。“怎么?你,你是要赶我走么?”讲至最后已而呜呜咽咽泣不成声。枫惊云心头微乱,手忙脚乱却不晓得如何是好,只得言道:“姑娘受家父所迫,自是不进城的好。”心中想到寒无名此翻若是被其父寻到,必定凄苦,及此心中复又酸楚起来,蓦地又惊出一身冷汗,寻思道:“枫惊云啊枫惊云,她人嫁人不嫁与你何干,你却又操什么闲心?”

    寒无名微觉一怔,喃南道:“不进城么?不进城的话又能去何处?”她初时违抗父命,一路北逃,虽孤身一人,却不感到孤单寂寞。此时见枫惊云,忽而又要自己孓然一身,当真只觉得天下间至为愁苦的事莫过于此。

    枫惊云听得她这番一说,顿觉为难。倘若使这般娇滴滴的一位女子独行江湖,浪迹神州,着实于心不忍。但若非如此,又能如何?思索再三,竟是问道:“也不晓得那吕仙门收不收女子。”

    寒无名听罢一怔,蓦得喜道:“收得收得!”这破涕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枫惊云不由得看得痴了,好半天方才道:“但你说那吕仙门掌门,却是识得你的?”

    寒无名道:“不妨不妨,待我入城之后,我便扮作田装,与你一道拜入吕仙门。这般,爹爹倒未必可以寻得到我。”

    枫惊云道:“那吕仙门乃天下正道巨擎,我此番前去,倘还不知能否有幸成为门中子弟,倘若它并不收你我二人,却当如何?”

    寒无名双目泛雾,水灵灵的泪眼瞧向枫惊云,枫惊云不由得心头一窒,不知这姑娘怎这般多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淫贼,你又欺负我?你便说一句顺我心意的话便不行么?”秋水盈盈,枫惊云只得出声安慰,好说歹说,方得佳人展颜一笑。

    行至城门,但见一排凶煞威严的龙城守卫立于城门之上,护城河畔,清一色黑色钢盔铁甲,望之令人寒气登生,生不出半分亲近之意。

    那护城河上的大桥已是人来人往,农夫樵人,拥拥攘攘,居多则为牵马牵骡的贩夫走卒。龙城位居神州岛正中,乃天下要冲,交通枢纽,经商之士最是繁多。城门口处,人潮涌动,各色人等,一律有序列队,逐渐验身入城。二人直候了小半个时辰,方得进入城门。

    枫惊云于这般繁荣热闹的地方自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觉得眼花缭乱,耳边纷鸣,但恨少生了一对耳目。寒无名却似如鱼得水,自自小于果老门中长成,依她这般性子,自是常常设法偷行下山,故而穿行市井小肆之中,只若在自家庭院出入,只扯着枫惊云,四处游逛龙城中的有名店铺,自然,所行之处多是贩卖金银首饰、胭脂水粉之类。

    二人这般游玩,倒是早将那吕仙门给忘却了,绕了一周,眼见天色渐晚,方又行至了那龙城中央。

    那城中乃是一块宽广平坦的广场,地上尽铺青砖,接口处隙缝全无,显然是花巨力所建。广场中央则为一巨型石雕,高逾五丈,石质莹莹发光,一看便是上等玉石,那石雕内容乃是一只口衔龙珠的巨龙,栩栩如生,似欲冲天而起,眉目含威,宛若君临天下。状若巨蟒,长逾十丈,腹身之下,生有一爪,凌厉生寒,赫然便是那传说中的神兽,五爪金龙。

    这般一整天,但对龙城已有了隐约了解,枫惊云早已一身疲累,寒无名仍是兴致不减,吵嚷道:“淫贼淫贼,前头还有一家珠玉铺子,哎呀,方才却是将它忘掉。枫惊云连连打断,道:“天色已晚,今晚我们便在这龙城中住上一宿,明日一齐上山如何?”寒无名听他这般一讲,隐隐有倦意袭来,当下也不耍性,点头应允。

    在这龙城广场边上,正有一家酒楼,唤作剑仙楼。华灯初上,星辰如水,倘大的酒楼中只坐了十来个人,显得分外空旷。二人寻了个靠近柜台的位子,吩咐了一些酒菜,便自等着。

    忽而听到左首传来一阵瓷恣意的笑声,那声音一听之下便是男音,但不知为何竟是有种柔媚的感觉,但苍凉悲痛都是明耳人一闻便觉,只感到的心也随这奇怪的笑声而蓦得空发凄凉之感。

    当下二人偏过头去,只见一白衣男子正踉跄地从外面走进店来,看这男子,长发披散,随风而动,当真如浪子疯人一般,一袭白衣却又纤尘不染,腰间别着一柄折扇,背上却负有一柄长剑,枫惊云看时,只见得到一个剑柄自他肩上露出,右手携一酒囊,整个人似疯癫一般,步履蹒跚,走得七摇八摆,满月初生的小孩却也不过如此。令人暗惊的是,眼见他偏得厉害,似是将倒,又怎也摔不到地上。

    忽而右手一兴,头一仰天,“咕嘟”一声喝入一口酒水,这一仰头,在前头遮掩住脸面的长发便齐齐向后而去,五五微分,露出那男子的面容来。瞧上他约莫只是二十六七模样,皮肤白净,双目无神,若是瞎子一般,混混浊浊。面部线条柔和,剑眉横斜,鼻梁高起,既是有男儿气概,但又三分似女子,让人觉得好生怪异。

    众酒客待见得是个疯人,只见了一眼便不在意,只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粗鲁汉子,借着酒兴粗口喝骂了几句,一群人便又豪笑着饮起酒来。

    那男子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径往柜台而去,行至边上,背倚着柜台,像是一滩烂泥一般软倒在地。这下却是正对着枫惊云二人。寒无名透过前端的头发,隐约看到他的面庞,不由得“咦”了一声出来,便觉此人似是相识。那男子醉眼迷朦,略略抬了眼皮睢了寒无名一眼,微觉一怔,又垂下头去饮酒。

    那剑仙楼掌柜笑脸上来,看他长得肥头大耳,满面油光,行得却甚为迅捷,至那柜前,对那疯汉一辑,笑言道:“剑仙快起。”便欲伸手去扶那疯汉,却见他累得满头大汗,那疯汉却似磐石一般,尤自不动。

    众人听他道得剑仙,纷纷不禁区侧目而视。这剑仙乃是神州岛民对那吕仙门中子弟尊称,因为吕仙门人大多背负长剑,故而对于负剑之人,民众也甚是尊敬,不敢轻易得罪,试想这其中虽有狐假虎威之人,但毕竟也有真是仙山上下来的。

    方才听得这掌柜唤疯汉作剑仙,众人都是不信,只道那掌柜见那疯汉负了长剑便叫剑仙,待得见那掌柜用了吃奶的力气却奈何不得那疯汉分毫,俱都不由信了几分。

    那掌柜忙了好一会儿,心中大奇,只得讪讪一笑,躬身后侍。

    忽而听得从柜台那方传来一声轻哼,这哼声不大,但在这般安静的时候却是十分突兀。出声之人自是寒无名,她自幼在果老门长成,在门中也是地位尊贵,人人敬她怜她,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常人眼中的“剑仙”只不过是吕仙门中的一个普通子弟罢了。

    眼下但见此人不过背了一柄细剑,便在此处这般发酒疯,而且自己此桌尤为清冷,想起自己即便去吕仙门游玩,受那掌门爱护,也如公主一般。再者,眼前疯子一般的男子指不定是不是吕仙门人。这样想着,粉嘴一撅,便哼了出来。

    众人皆都瞧向眼前这一女子,心中想到:“这女子怎么这般胡闹?”连着一旁的枫惊云心中也是一突,心下抱怨,不知她缘何无事寻事?想起日后倘若自己入了吕仙门,与此人便是同门无疑,此时若起冲突,日后面上须不好看。

    那人略一抬头,那混浊的双眼瞧向寒无名,微微一亮,立即便黯了下去,忽而又大笑了起来。看他脸上在笑,可眼神中却无流光宛转,如若活死人一般,着实极为可怖。那男子忽而起身,仍是摇摆欲附,好容易才站稳了身,那白玉般的手伸入怀中一阵掏摸,那掌柜似是明白,忙从柜台上取了一封好酒递将于他。他老于圆滑,虽不晓得此人来头,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连声笑道:“剑仙,这酒钱倒是名掉罢,只盼您老人家日后多多光临敝店。”

    那男子一手搭着掌柜的宽肩,又大笑了两声,那对眸子,直视得掌柜心中大寒,肥肉哆嗦个不停,只一心盼他停下笑来。畅笑才罢,那白衣男子又复在怀中掏摸了好一会儿,许是身上确实无什事物,便摇了摇头,复又大笑,取了那封好酒,便起步向那门外走去。

    众人看他忽而大笑,忽而如常,已自惊疑,待见他如常人一般迈出一步,人却已至门口,那柜台离门口足有数丈之远,见此如何能不大骇?

    但以为此事就此了却,怎知那如银铃般的女声又度响起,“当真不付酒钱便走了?恁也脸厚。”这话尤似晴空里打了个霹雳,酒店中众人都朝寒无名望来,无不心思,这姑娘怎么这般缠人?枫惊云亦是一头有两个大,但想这掌柜却不计较,你却计较什么?

    这话一出口,寒无名自已便也悔了,心中啐了自己一口,直道:“寒无名啊寒无名,你今日却是如何这般傻,那疯子的事却又干你什么?”但她本自要强,自不会收回言语,只得硬着头皮,只盼那怪人不理自己。

    她说话之时,那怪人正好一步迈出,这般缩地成寸的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

    寒无名先时见那掌柜扶他不动,只道那掌柜恁也没用,此时见了这般情形,心中愈惧,忽又想到凭自己的身份,他怕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想至此处,又觉心安。

    那怪人正欲再走一步,蓦地听得寒无名这一句话,脚下微微一顿,当即止步,状似颠狂,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本于初时无异,但枫惊云二人听时却大为不同。

    那怪人笑罢,也不说话,蓦一转身,也不见他兴趣手抬足,便已欺到寒无名身边,那双黯淡无神的眸子直盯着寒无名的双目,好一会儿,略一摇头,微一叹气,似有满心愁绪一般,在二人对面从下,自顾自地斟酒自饮起来,寒无名一心只盼此人离去,眼见他自饮了三杯仍无去意,正待要开口,那人却先说道:“在下公子容。”

    声音淡漠,如白水一般,听不出喜怒哀乐。二人都感不解,不知他说这做什么。却见那公子容自斟了一杯,右手托起,左手不知何时已将腰间那柄折扇执住,那扇面画着一位仕女,明眸皓齿,秀美端庄,论相貌竟是不比寒无名逊了几分。“那姑娘却又唤作什么?”

    他这般缓缓问起,却似有一股莫大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在神州岛上,直问少女名姓本自不敬,但寒无名对此倒不计较,只想这般他问我便答,岂不是太便宜了这疯子了?当下便娇声喝道:“要你管?”

    那男子眼中什么都看不出来,面上却仍如之前一般,竟似并未听听,手中把玩着那空空的酒杯,款款道:“嗯,郎有情,妾有意,两位可是道侣?”

    二人又怎会料到眼前此人竟是会突然话锋一转,且还问出这般令人难堪的问题?想来二人年龄相信,又都极尽俊秀,这般行在一起,自不免有人将之当为夫妻一般来看。

    那怪人声音不大,却也未刻意压下,因而那酒店中倒有半数之上的人听得到。

    枫寒二人,初时只是惊愕,既而,自脸而下,当真是红得灿烂。枫惊云虽不知那“道侣”是何意思,不过那句“郎有情,妾有意”倒一点不难理解。

    寒无名毕竟是女儿家,这般被人当众点破心思,自是羞赫无比,恨不得把脸埋到地下,只觉得那些烛光灯火尤为可恶,这里若是乌漆漆一片那不甚soudu.org好?心中只是在想:呜,这个该死的疯汉,这般羞人的话怎么能当着如此多的人说出?……却是羞死了,羞死了……是了,这疯子都能看得出来,那这些寻常人岂还不是……一想及此,娇躯抖颤,面若出血,转眼间一双明眸又是雾气升腾,却似朝露中的红果,更添诱人。

    却说这二人相望便是一对璧人,又这般相处了几日。枫惊云少时只在那村中长大,自小孤苦,只有病叟与他日日交谈,却只教导他天文术算,点拨他功夫进境而已,对于男女情事,却未有只言片语。那寒无名家教甚严,帮而二人只是迷蒙中但觉得对方的好,只愿一生一世不要离开,实则情愫已而暗生,当下由那怪人一语道破,其中滋味,自是难言。

    那酒店中一众人等皆是大笑,那一伙粗鲁汉子虽为鲁莽,却甚豪爽,提着大坛的酒,尽说些羞人浑话,却觉调笑一番甚为有趣事,心中自是有些艳羡。

    寒无名只觉得似是发烧一般,忽而甜蜜,忽而怕羞,众人越笑越是大声,她便越加觉得难堪,眼泪便“扑扑”地流下去。她朝枫惊云嗔了一眼,目带三分责备,似在是道:“淫贼,都是怪你。”可是,枫惊云却若定身一般,对此竟是不见。寒无名心下气苦,心中只恼道:“淫贼_4460.htm,你欺侮我,你又欺侮我……”这般想着,口上便道:“才不是呢!谁与他是道侣?”

    这句话本应说得斩钉截铁,但由寒无名道来,却似小女儿撒娇赌气一般,众人又复大笑。枫惊云本已惊觉,心下甚是欢喜。待听得寒无名这般一说,忽觉一股失落,他自不明此话是假,忍不住鼻头一酸,但想:“原来寒姑娘她心中却是无我,是了,我这般草芥,又岂能入得她心中。”

    这般大喜大悲可着实伤人。寒无名见他眼神这般落寞,竟自心下更为欢喜,心中嗔骂:“你不但是淫贼,却也是个笨贼。”却嘴道:“我若真是……真是……”这“真是”之后便是羞于说出来,面如艳阳,便把这词句生生跳了过去,“他这淫贼若是负我可是怎办?”

    听她这般一说,一众酒客情知这女子心中所想确是如此,又听她唤那少年作淫贼,不禁纷纷失笑。

    怎知那厅中气氛却陡然凝重,人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明所心。但见从那怪人身上,竟是传出一股巨大威压,令人生惧,胆小之人已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众人尽皆心思,这剑仙却又何事这般?枫寒二人也觉不妥,枫惊云已而默运罡气,那背上细剑一声长鸣,似是反抗一般,也是一股威压自那怪人扑去。宝剑有灵,见有人挑衅,自是出手。只不过不知这柄细剑有何来头,这剑势已而轻易地压过了对方,那怪人似是混然不觉,枫惊云看时,只见他那眼中蓦得放出神彩来,那原本黯然的双瞳中带着三分忧思,七分愤慨,宽大的白衣无风自鼓,一肩青丝似风吹而动。

    寒无名但也心惊,心思,这个疯汉又想做什么?这般想着,不由自主往枫惊云靠了靠。

    此时酒店中已无多少人,胆小些的已而夺门而出,当真急急惶惶。那怪人状若颠狂,仰天大笑起来,这笑声当真似是能慑人心魄一般,说不出的愁苦。

    但见他双手虚按木桌,人立而起,目光如电,直射在寒无名身上,笑声突兀而止,似大江奔腾而陡见险峰一般,转而怒喝道:“他若负你!他若负你!难道这天下间便只是男子辜负女子么!”

    寒无名听他这番说辞,不明所以,已自一怔。那怪人长袍一挥,掩面而泣,泣中又带笑。泣时悲沉,笑时不羁,忽而又喃喃道:“却是为何?却是为何?”

    少顷,复又瞧向寒无名,此时凶戾之气已而尽去,那双眼中满是柔情。他微微颤抖着伸出那只手来,五指葱白,竟似女子,口中直呼:“柳妹,柳妹……”

    忽而眼前一花,却是一个男子挡在面前,竟正是枫惊云。枫惊云望向他,道:“你想做什么?”

    寒无名见这疯癫汉子伸手而来,正自惊惧,但见那道熟悉至极的身影横亘在面前,不由得心中一暖,只盼那光阴能永驻此时,却是极好。

    那疯汉鹰目横扫,见寒无名双目含情,而所视之人却非自己,当下怒道:“原来你,心中竟是另有他人?”大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

    枫惊云只觉得胸口被压制得厉害,身子一轻,便向后直飞去,撞进了墙里,那股力道仍不散去,在他体内四下横行,所过者,经络尽皆奇痛无比。好在他心志甚坚,故而能不晕过去。不消一会,那股清泉从体内又复生出,似烈火着甘霖,那股力道便尽行散去,连破损的经络也各自修缮如初。

    寒无名见枫惊云被摔出去,心下惊怒,却见那白衣怪人复又望向自己,眼中尽是柔情,眸子似是由水凝成,轻声道:“柳妹,你我便去阴间修罗,做一对鬼夫妻如何?”言毕,低头自语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言中极悲,又轻摇摇头,转而仰天大笑,忽而手腕一折,双指前伸,向着寒无名指去。

    寒无名不知这是什么,枫惊云却是看见那怪人指端竟是凝出一道白芒芒的气来,那不是罡气却是什么?

    当下一骇,急急而前,那墙离寒无名处不过一丈,便一大步便已临到寒无名身侧,一下便将她扑倒。寒无名正不知所措,已而被枫惊云扑倒在地,待见那张面庞离自己不过一指之远,不由得尖叫一声,细声道:“淫贼,你,你这是做什么?”声音渐言渐小,枫惊云只觉得身下压着一具柔软至极的躯体,慌忙爬起,却再也不敢与寒无名对视。

    那怪人见枫惊云被自己一掌推入墙中竟是无事,已而大惊,待见自己这一指罡气明明中得他后背,却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时惊愕,自不必言。其实那一指罡气正是击中了那柄细剑,这罡气乃天下间至为阳刚之气,但不知那剑什么来头,竟是一触即溃,化作虚无。

    这一愕之下,忽觉脑中剧痛,二人但见他抱头长啸,甚是凄苦,却不知缘何,复听得那怪人道:“你不是柳妹,不是……”那双眼眸又复成了灰色,转而又复三声大笑,提了酒囊,跌跌撞撞得离门而去。

    枫惊云方才吁了口气,当下找来那胖掌柜,向他要了两间上等客房,却见他已而抖得如同一筛子一般。当下二人对于方才之事俱都缄口,止在相遇之时会不自禁双颊一红。

    次日天明,枫惊云早早便醒来,至于寒无名,却当别论。枫惊云立于房外,却不知当敲还是不当敲,终究下了狠心,但不论声音如何洪亮,屋内却无动静。想来寒无名昨日受得那怪人惊吓,故而这般疲惫不堪。枫惊云微觉苦笑,只好自己下楼去等。不知待了多久,那房门却终于开了起来,但听得楼梯上传来鞋子和木板的触声,“咯吱咯吱”,枫惊云偏过头去,见一貌**子双目惺忪,自那楼上走了下来,看这样子,似乎真是刚刚睡醒。枫惊云略略气恼,直呼道:“寒姑娘,怎么睡得这般晚?”

    寒无名眼皮一抬,望那门外,道:“很晚么?我见那日头还在山上呢。”

    枫惊云白眼一翻,道:“但那却是西边的山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