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暂且相信眼前的这三个人是来打捞卤虫的。我跳上船,把船上打捞的几桶卤虫倒回湖里,可许小乐却不信,手里的枪顶着几个人的额头,一遍遍地质问:“来干什么的?来了几天?哪里人?还有几个同伙?”
被打断手指头的人哭丧着喊:“就我们三个!昨天刚进山,是来捞卤虫的,我们是青海人,没有同伙。”
周青仔细检查了那辆半新不旧的吉普,车上没有枪,除了一些吃的东西外,什么也没有,周青语气严厉地问:“昨天在荒滩上吃旱獭的是你们吧?”
三个人摇头说:“soudu.org不是。”
周青从车里翻出两张旱獭皮,丢到三个人面前。三个人看了一眼旱獭皮,自知理亏,都不再吭声,许小乐照准一个人屁股就是一脚,大声喊道:“说话!哑巴了?”
那个人这才开口,说:“是我们吃的,我们吃的快没了,就掏了两只旱獭。”
周青立即反问:“昨天刚进山,吃的就没了?”
许小乐又是一脚:“说!来了几天了?”
三个人只好承认,说来了有半个月了,但一口咬定是来捞卤虫的,只是因为前段日子天气冷,湖面结冰上了冻,才一直拖到现在。
我反问他们:“湖面都结冰了,你们车上一床被子都没有,这半个月怎么捱过来的?到底有没有同伙?他们在什么地方?”三个人傻了眼,互相对望了一眼,什么也不交待,仍然坚持说是来捞卤虫的。
周青笑了笑,说:“行,跟我们走,看你们也挺可怜的,没吃没穿的,回头我们送你们三个去保护区管理局。”
三个人要死要活地哀求着,又说送我们钱,又说报我们恩,死活不肯去,也不肯说出实话,蹲在地上耍赖,他们不相信我们会真的拿他们开枪。许小乐就真的把枪管子顶在了一个人的额头上,暴怒地喊:“别跟老子玩阴的,再不说,老子一枪打死你!”
我以为许小乐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但周青的脸色忽然严肃了起来,急忙喝住了许小乐,叫我们押三个人上车,我顺道把那辆BJ2020也开回去。
一路上,许小乐表现得十分激愤,像是见了仇人似的,我不清楚原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半路上,我们遇到了赶过来的队员,看见马帅他们的车顶上面绑着两个空的汽油桶,我问:“发现目标了?”
何涛可能一路上被憋得不行,没人跟他讲话,一见我问话就急忙说:“没见着,就发现两个空的汽油桶,怕污染环境,就顺道带回来了,咋?你们抓到三个活的?”
回到营区,打卤虫的那三个人被看管了起来,吴凯有些不情愿,说:“又要多管三个人的饭,赶快送走,送走!”
一路上都是许小乐押人,现在周青换下何涛替许小乐,许小乐仍然很愤怒,好不容易到了吃饭时间,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
晚上,轮到马帅值夜班,何涛帮着看押那三个捞卤虫的人,我知道何涛和许小乐的交情最好,就喊他出来,问他有关许小乐的事情,我觉得今天许小乐的表现有些太过于激愤。何涛沉默了许久,蹲在营房外的空地上,没说话,别看他平时是个话痨,嘴皮子整天得吧得吧地说,安静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竟然陷入了一种类似老和尚圆寂的沉思状态。
我拍了他一把,说:“跟你说话呢,你这算圆寂还是冬眠?”
何涛咂巴了一下嘴唇,说:“都不是,我在想问题,我在想,为啥小乐兄弟就没躲过那一枪呢?”
“什么?许小乐还有个兄弟?”我惊问,自从来到这儿,从来没人跟我提起过许小乐还有个兄弟,也没人跟我说起过许小乐的过往,我知道,那又将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何涛叹了口气,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头,旷野里的风在吹,远处的小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寂静得让人觉得孤独,从心底里透出一种无边的荒凉。何涛说:“小乐其实有个兄弟,亲兄弟,俩人一块当的兵,一块退的伍,一块来的可可西里。去年开春,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吧……唉,咋说呢?就跟你今天情况差不多,也是遇到一伙捞卤虫的……”
“后来呢?”
“后来?”何涛又叹了口气,问我:“你今天没开枪吧?为啥没开?”
我说:“像我们这样持枪的本来就是犯法,再说,人家也没有先向我们开枪,万一打错了人,怎么办?”
何涛一拍大腿,死盯着我看了几秒钟,说:“我越看你越像小乐他兄弟,当初小乐他兄弟也是像你这样,没敢开枪,结果被人家一枪给打死了……小乐当时没和他兄弟在一起,后来知道了,哭得死去活来,非要把那几个人给毙了,我们大伙死按都没按住,要不是周青挡在前面,小乐可就犯了大错误……为了他兄弟,他真敢杀人!”
别看许小乐平时嘻嘻哈哈的,其实却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为人很不错,值得深交,也没什么脾气,之所以今天令他如此暴怒,原来还有这样一番缘由隐藏在故事的背后。换了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未必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当兵的就是当兵的,性情耿直,不绕弯子,也不兜花花肠子,如果说亲人的死也不能激起一个人心中的波澜,那除非是个千古难遇的圣人或是五百年也难得蹦一个出来的大恶之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