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阳用清亮的眸子看了看外公,胖胖的手指头捻着棋子,他偏着头转动眼珠子,出其不意的摁了一粒在他认为妥当的地方,艾正罡抚额惊叹:“哎哟,我怎么没看到这里还留了个破绽。”
哗啦啦,哗啦啦,胖胖的小手在黑色的云子儿堆里抓弄着,声音粗糙而尖利,一直戳到艾茹的心里去……
她呆呆地坐在玻璃门后面,看着阳光像软缎一样在院子的花草树木间铺陈开来,给一老一小两个下棋的人披上了金色的大氅,把一切都粉饰得亮丽华贵。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坐久了就有点迷惑:那个小小的胖嘟嘟的身体里装的还是儿子么?从那天以后他就一直不说话,似乎也不听别人说话,他把心门关得死死的,谁也不知道他成天在想些什么。唯有下棋的时候,小小的人儿才会通过手指间云子儿的起落,无声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智,难怪东晋时期会把下围棋称为“手谈”。
这么一想就显出点神秘莫测的意思来了soudu.org,艾茹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冷颤――近在咫尺的儿子其实已身在遥不可及的远方,她拚命地跟在后面想把他追回来,可他身后扬起的漫天尘土遮住了她的眼睛,让她无法看清前面的路。
太阳一点一点地向西边滑去,艾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起来热了两杯牛奶端过去,她摸摸伯阳的头:“宝贝渴了吧?歇会儿吧!”
伯阳顾自捻着棋子,随后“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却仿佛击在艾茹的心尖上。
看着她伤感落寞的样子,艾正罡叹息了一声:“别太忧虑了,他的围棋越下越精,说明智力绝对没有问题,他只是不想说话,唉,慢慢会好的。”
艾茹扭过脸去,夕阳下自己的影子怪异地颀长,她哆嗦了一下,轻声地说:“爸,刚才建设打来电话说他明天回来。”
尽管离开杭州只有几个月而已,可李建设看着街边的景色已经有点陌生,其实除了树上长出了新的叶子,别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变化的只是他的心境。
“李医生,好久没看见你啦!”路边小店的老板娘跟他打招呼,他挥挥手快速地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尴尬,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叫李总,李医生?这个曾经让他骄傲的称呼已经被扔进昨天的积尘里去了。
打开家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李建设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睛才适应室内幽暗的光线。肩上的背包滑下来,发出“嘣”的一声,他烦躁地踢了一脚,走过去用力拉开窗帘,春光一下子泻进来,光带里满是飞舞的尘粒……
啊啾!李建设打了_4460.htm个大大的喷嚏,看得出,这个房子已经有一阵子没人住了。他给艾茹打电话:“我已经在家了,你在哪里?阳阳呢?”
“我们都在南山路,你过来吧。”艾如的声音听上去很敷衍,李建设懊恼极了:“不是告诉你我今天回来嘛,为什么不在家等着呢?”
“哎哟,不好意思没能接驾啊!是不是还应该盖座省亲的园子才行呀?”
“好,好,好,不要在电话里吵架,我洗一洗就过来看阳阳。”李建设不自觉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把床单被套都扔进洗衣机里,又找出抹布拖把,水龙头开得大大的,哗哗的水声冲击着他的耳膜,他用奋力的擦洗来平息自己的怒火,要不是为了看儿子,他不会要求这个回来出差的机会,他已经越来越无法忍受妻子的尖刻了。
等李建设赶到南山路的时候,天色已晚,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空着两手,就在门口的水果店里买了两串香蕉,急冲冲地走了进去。
“阳阳,爸爸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兴奋地喊起来,艾茹漠然地说:“他不会理你的。”
“为什么?”他把沙发上的儿子抱起来举过头顶,没有预期中欢快的笑声,他盯着伯阳的眼睛:“小没良心的,把爸爸忘了?”伯阳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或者说他根本看都没看李建设一眼,木然得令人不寒而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