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纷纷捐,五筒掏400,幺鸡掏600,九筒掏了800,想了想又走回来再补够1000,乡亲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发出惊呼,有位老乡甚至用手指去摸了摸,拿起来对着太阳照了照,真钱真的是真钱,毛主席还在眨眼睛。然后是薛战带来的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有人捐3000的,有人捐5000,虽然那个竹筐不算太大,但捐款进入到尾声才刚刚装了一半,该薛战了,他先把一匝崭新的一万元放进去,发现离装满差很远,用手量了一下,又跑到他那辆黑奥迪车的后备箱里拎出一个包,里面亮出一大堆5元、10元、20元的零钞。
我悄悄对青青说,黑社会也耍心眼,这么多零钞肯定是来时从菜市场小贩那儿换来的,好占空间。
薛战说,这是昨天我茶楼一天的营业额,老子还没有入账,看看能不能装满,哗地倒下去,正好装满。哗地一声,乡亲们也鼓起掌来,青青边鼓掌边拿白眼瞪我。我挂不住脸,赶紧掏腰包,粗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千多,全部都倒在竹筐里了,想了想又从里面拿出一张百元钞的装回兜里。不好意思,回去要交过路费。
乡亲们在乡长的带领下,向活雷锋献以极其热烈的鼓掌,章义的老婆和妹妹流着眼泪劝我们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走,薛战说我们几十个人怕把你吃穷了,妹子,以后有人欺负你,老子就砍他,哦不,老子以后不砍人了,就请他到我茶楼里去喝茶,只准喝茶不准回家吃饭,哈,哈哈。
章义老家是义乡,青青的老家是青镇,薛战说要先行回去,约好了请甄美美和她的肌肉男吃饭,大方地留下一辆黑色奥迪让我送青青回老家。一路上青青都不怎么理我,她很生气我居然从竹筐里拿回一百元,太没有男人的气质,你看看人家战哥,那才叫爷们,战斗的爷们。我咕噜了一句,他有那么多兄弟伙,他是一群人在战斗,我是一个人在粪斗。
两只狗又在后座打起架来,一只是袜子,一只是特蕾莎,由于无人照顾,我把两只狗都带来了。
虽贵为Lady,特蕾莎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她龇着牙对袜子又抓又咬,有跆拳道黑带级别的气势,也有点冯巴杜的遗风。而袜子,其实说打架都污辱了这个凶狠的词,且战且嚷,且嚷且退,要soudu.org不是车窗挡住退路,它这时已抱头鼠窜到绿化带中,唯剩屁股在外面任人宰割。看来袜子还不明白屁股决定脑袋这么伟大的道理,比如有一次因它咬烂了沙发我发狠_4460.htm抽肿了它的屁股,可一转眼它又跑来用脑袋蹭我,一副谄媚的样子。
朱亚当去云南前再三叮嘱我一定把特蕾莎照顾好,特别声明这是纯种法国贵宾,要予以足够档次的礼遇。他教会我几句必要的法语,因为特蕾莎听不懂中文,你用中国话哪怕是唤食,它宁肯饿死也不过来动一口。他甚至建议我不能以“一只”的数量词,要说“一位”,因为它不是狗,而是尊贵的Lady。
特蕾莎的名字取自于米兰?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里女主人公,事到如今我必须坦白一个秘密:
其实我一直不觉被小资们奉为经典的这本小说有什么好看,我怀疑那些小资们原本也没觉得它有什么好看,但为了不被开除出小资的行列,就争先恐后说好看,并发明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及“……不能承受之轻”这样套话,仿佛谁先套上这套子,谁就率先在品位上安全了,说实话,要是谁写一本现实的《钱包不能承受之轻》,或者色情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佻》,会更对我胃口,等我老了,也许就会写本自传体的《抠门李可乐不能承受之桑青青狂买包包》,当然这是后话。
这段时间我同时养着特蕾莎和袜子,有种分裂的感觉:
特蕾莎每天洗澡,袜子每天钻草;特蕾莎只吃专业狗粮,袜子唯爱剩菜剩汤;特蕾莎早睡早起,袜子半夜还和野猫戏嬉;特蕾莎听着法语呼唤,才轻皱眉头,以不知心绞痛还是偏头痛的娇态踱过来,袜子一用四川土话叫喊,就伸长舌头飞奔,刹车不及哐地撞翻某件家具。
最恐怖的是,袜子最近吃屎的习惯又发作了,特蕾莎恶之,深以与其同行为耻,我不得不把每天的遛狗改为两次,首先是特蕾莎拉屎,然后是袜子吃屎,袜子吃屎还孜孜不倦地专挑特蕾莎的芳踪,害得敏感而洁癖的特蕾莎竟出现便秘,后来竟至憋得翻白眼也不让袜子吃它的屎。这又让我忽然明白过去之于经济危机时的一个谜团:第一世界宁肯把牛奶倒进大海,也不让第三世界喝点豆奶。
我一会儿带着特蕾莎拉屎,一会儿带着袜子吃屎;一会儿变成优雅的洋管家,一会儿变成粗俗的牲口贩子;一会儿阿鲁阿鲁说着法语,一会儿龟儿子的哟喊着四川土话;一会儿拿着吹风在给特蕾莎美容,一会儿拎着木棒追打袜子给它整容。我忽进忽出,忽静忽动,忽慢忽快,表情疯狂,情绪失控,邻居们也被我搞得受不了。终于有天,物管经理来找我,客气地提醒我一定不要虐待动物,现在网上很讲究人道主义的。
其实是狗道主义,人这动物,总是用人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并不管狗们怎么去想,自以为是,就像庄子讲过的故事:一个人看到鱼儿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就说鱼啊你真可怜。庄子就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然后庄子又曰,子非我焉知我之不知鱼之乐。前一句的意思是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鱼不快乐呢,后一句是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