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里逃生兄弟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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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金觉在内殿里走了一遍,仿佛又回到十八年前,陷入了沉思里。他好像见到一十几岁的小男孩,兀自蹲在东墙的角落,满脸愁苦,泪流满面,成天在感叹伤悲,却见一十岁的小女孩跑了进来,面靥盈笑,蹦蹦跳跳,行到身前,燕声道:“大哥,你交我踢毽子好吗?我最喜欢看大哥踢毽子的样子,大哥永远都是那么的厉害!”小男孩脸色顿变,满面灿笑,与那小女孩踢起毽子来,二人玩得甚是欢欣,你追我赶,你打我闹,笑骂不止,欢欣异常。小男孩与小女孩在一起,便全无了烦恼忧愁,好不开心。

    艾金觉遐想了一会,拾起地上一只毽子,喃喃道:“雨奕,你还过的好吗?大哥有五年没见你呢?你过得还快活吗?”正自冥思,忽闻步声杂沓,人生鼎沸,阵阵传入耳里。艾金觉大惊,奔出殿门,只见青袍老者正自向殿里奔来,千余名御林军在殿外虎视眈眈,恶如豺狼,刀枪耀光,随时欲冲进来。数百柄火烛,熊熊旺烧,将整个小殿映得通红无比,好似白昼。

    艾金觉暗悔不已,忖道:“我怎么这般糊涂,明知道他知道这里,还跑到这里来,不是自寻苦果吗?”身子一闪,回到了椅子旁。

    正欲负起狄雷,青袍老者已然奔进了殿里,大声道:“金觉,你便这么不想看见我吗?”艾金觉不由得停下了步子,叹道:“我不想瞧见从前的任何一个人,何故徒增烦恼呢?”青袍老者冷笑一声,淡声道:“你为了一个外人,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胆敢挟持自己的……”艾金觉打岔道:“他不是,他十八年前就不是了,我永远都记得那些事,永远都不想见到他。”顿了顿,接道:“何况二弟根本便不是外人,他是我的结义兄弟,我们二人情同手足,不是亲生,却胜是亲生,曾经祸福与共,今后也要祸福与共,一生一世都是兄弟。”

    话音方落,狄雷却缓缓睁开无力双眼,悠悠醒来,瞧向四周,只见自己卧伏与一椅子上,身处一五丈来方的小殿,瞅得青袍老者与艾金觉正自交谈。狄雷一想到艾金觉出卖自己,心头便气愤无比,直欲冲上前去,一掌将艾金觉毙于掌下,怎奈浑身酸软麻木,再兼伤痛攻心,如何提得起气力来,只好静静听二人的谈话。狄雷盛怒之下,却没想到自己为何能来到这里,为何能死而复生?

    青袍老者森森冷笑,淡淡道:“我对你恁地失望,你学了一身这么好的本领,却不帮助亲人,反而与异族同流合污,残害自己的同胞。”

    狄雷听到这里,忖道:“那青袍人说艾金觉帮助外人,残害自己的同胞,难不成艾金觉是女真人?”想到这里,既惊且愤,对艾金觉的恨意更深,心道:“难怪他要救努尔哈赤了,原来竟是女真人。我真想一掌要了他的命。”

    艾金觉淡淡一笑,叹道:“我也是被逼无奈,这又如何能怨不得我。”青袍老者冷笑一声,忖道:“我便激你一下,看狄雷是真死还是假死。”淡然道:“你竟能忍心杀了自己的结拜义弟,想来便是没有良心的人,与你这种没有心肝的人说话,徒沾羞辱,实是大大的不值得。”艾金觉焉能不知青袍老者心中所想,冷笑一声,漠然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艾某为了自己的性命,自是任何事都做得出来,杀自己的兄弟又有何稀奇之处?”

    青袍老者阴森数笑,叹道:“做你的兄弟真是危险,狄雷恁地倒霉,竟与你这等大哥结拜,堂堂的‘涌湃侠君’就这样窝囊死了,死得当真是冤枉的很。嗨,不知狄雷在九泉之下,能不能闭得上眼。”

    艾金觉笑道:“艾某素来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去做任何事。怨只能怨狄雷自己,谁叫他有眼无珠,偏偏与我结拜。反正艾某不杀他,你们也不会放过他,他虽然武功奇高,可中了你们下的化功药物,焉能冲得出皇宫,与其如此,还不如成全艾某。他是为了救艾某而死,艾某也不是那么不讲情义的人,待来日替他烧些纸钱,也算对得起他了。”

    青袍老者森笑道:“你这‘玉笛郎君’的名头也不是完全虚名,倒还是有些许兄弟之义,狄雷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心慰些。”心中却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还是不相信狄雷当真死了。”

    狄雷听到此处,怒火焚胸,只想就此死了,对艾金觉的恨,无以复加,又难免哀怜一阵,愤悲交集,心口窒闷,晕厥了过去。

    却听艾金觉说道:“你还是不肯让我离去吗?”青袍老者淡淡道:“你我关系非同一般,我也不想难为你,你只要将狄雷的尸身留下来,我自是会让你走的。”艾金觉叹道:“我与狄雷始终是兄弟一场,况且我的命还是狄雷所赐,我焉能将他的尸身留下?你们对他恨之入骨,人人都想将他粉身碎骨,我再没良心,可也不忍见他死的尸骨无存。”

    青袍老者淡淡道:“即便我让你出去,外面的千余名御林军只怕也不会让你走的,凭你的绝世轻功,要冲脱千余名御林军的围困,自是容易的很,可是你若带上狄雷的尸身,那恐怕是冲不出去的。”

    艾金觉负起狄雷,忖道:“不论我怎么说,他都是不肯让我脱走的,我如今重伤在身,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况且外面又有千余名御林军虎视眈眈,要想逃走实是难比蹬天。”黯然一叹,心道:“我早_4460.htm该不来此地,便不会有如今的麻烦。”想至此处,暗骂自己,苦恼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青袍老者心知艾金觉已无路可逃,即便没有那千余名御林军,以自己一人之力,要擒下艾金觉也是绰绰有余,浑然将艾金觉当成待宰鱼肉,便不急得动手,冷笑道:“我实在不愿与你大大出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留下狄雷的尸身,我便让你安然离去,决计不难为你。”

    艾金觉摇了摇头,硬声道:“我心意已决,你说得天花乱坠,我都是绝不动摇的。你若想留下我,那你也一并将我的命也留下便是。”说罢,抡起涌湃铁血刀,足下晃动,逼进青袍老者。

    青袍老者见艾金觉当先发难,不以为意,冷冷一笑,不待艾金觉近身,两指一并,“嗖”的声响,弹出一指,呼呼生风,袭向艾金觉的“孔最穴”,却是想打下涌湃铁血刀。原来青袍老者为狄雷的绝世刀法所慑,再因江湖传闻涌湃铁血刀为罕见的利器,欲得到涌湃铁血刀,是故弹袭艾金觉的右臂。

    艾金觉聚起余劲,手腕一抖,却是一招“推波助澜擎叠嶂”,斜劈而出,击向铁珠。铁珠来势劲疾,离艾金觉仅有四尺之距,却见寒光一闪,刀气骤现,铁珠已被击得不知去向。涌湃铁血刀去势未尽,刀影叠叠,直向青袍老者肚腹击去。青袍青袍老者冷笑道:“不想你重伤之下,还有这么多的气力,当真不愧为‘武林双君’之一。”说着身子腾飞,飘然而起,翻了个筋斗,轻易避了刀势。

    与此同时,手臂骤起,力透掌心,右拳蓄劲,甚是凌厉,捣向正伏在艾金觉身上的狄雷。艾金觉心下一惊,即便是自己受伤,也不愿狄雷再受到伤害,脚步一错,身形闪捷,踏在东方的“角宿”,堪堪避过青袍老者的拳势。

    青袍老者笑道:“我知道你轻功奇高,但你重伤在身,又负着一人,再兼涌湃铁血刀重达一百五十来soudu.org斤,嘿嘿,我看你能仗着轻功窜多久。”说着弹出了一指,疾飞而去,铁珠裹劲,却是袭向艾金觉的右腕的“间使穴”,仍是心愿不改,即欲伤艾金觉的手腕,又欲击落涌湃铁血刀。

    艾金觉真气一提,便觉剧痛难当,两支白羽箭兀自嵌在身上,先前青袍老者弹出的铁珠,有两粒也飞进了体内,再兼二十余处刀枪之伤,更是恶疼,好似全身欲崩溃了,难受无比。可艾金觉自出道江湖后,大小经过数百场恶斗,哪次不是险象还生,练就了坚韧意志,是故咬牙苦撑,真气一提,身形飘舞,好似碟翩,甚是快捷,踏在了“亢宿”方位上,又以毫厘之差,堪堪避了铁珠。

    青袍老者冷笑不语,忖道:“你如今已是困兽之身,我倒要看看你的轻功究竟高至何等地步,看你到底能躲避得了我几指。”心意打定,便不急着擒下艾金觉,双手闪晃,不住的弹指,铁珠接二连三的掠出,既不离艾金觉的手腕,又不离狄雷身上。

    殿外的千余名御林军未有青袍老者的命令,不敢轻易涌进来,唯有在外怒叱呐喊,兀自焦躁,却有无可奈何,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艾金觉强提真气,意守丹田,施展“凭空虚渡步”奥妙轻功,在殿里奔走。每待奔至内殿后门时,欲发力逃走,皆被青袍老者疾弹出的铁珠,给硬生生截了回来。

    转眼间,青袍老者已然弹出了七指,皆没奏功,未伤到狄雷,也未击落涌湃铁血刀。艾金觉跃在东方,将东方的“角宿”“亢宿”“氐宿”“房宿”“心宿”“箕宿”等七宿,接连踏完,步势错落有致,宛似一青龙之形。东方方位甫踏完,又越至北方位,将“斗宿”“牛宿”“虚宿”“危宿”“室宿”“壁宿”等七宿,紧连踏完,脚步灵动,现出一图样,由蛇与龟结合而成,正是玄武之姿。待踏完这东北十四宿,艾金觉已避开青袍老者十四粒铁珠,皆是险堪异常,此时已是大汗如豆,淋漓飞泻。

    青袍老者颇有猫游戏鼠之意,只是立在一丈之地,接连弹指,却不进击,好似存心要试试艾金觉武功的深浅。

    艾金觉有一线生机,就不放弃,兀自苦撑,东北两方位跃完,便跃在西方的方位上,未过多久,又将“奎宿”“娄宿”“胃宿”“昴宿”“毕宿”“觜宿”“参宿”等七宿,紧密踏完,步势纷沓,凛凛有威,却是一白虎的雄风。

    青袍老者还是未有抢攻之意,仍自立在当地,弹指不休,铁珠迭连,疾飞而出。此时间,艾金觉已是气喘如牛,汗如雪雨,可仍是心意坚硬,不肯束手就擒,不顾重伤缠身,剧痛袭心,鲜血汩流,周身狼狈万分,脚步却未停下。西方方位甫跃完,足下飞奔,已然跃在了南方方位上,过得一阵,将“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张宿”“翼宿”“轸宿”等七宿,连踪踏完,脚步遒劲,现出一图样,好如飞鸟盘旋,正是朱雀之形。

    艾金觉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尽皆踏完,脚步看似凌乱,却有章有度,已将二十八星宿,浑然融入其中,俨然成一阵势。青袍老者在旁看得神魂颠倒,暗道:“金觉这路轻功简直是妙不可言,神鬼难测,如若不是他重伤在身,又再背负着狄雷与抡提涌湃铁血刀,想必早已是奔得不见踪影了。”想至此处,心念一转,身子飘动,劈出一掌,暗藏内劲,驱进艾金觉身前。

    艾金觉见青袍老者倏然发难,淡淡一笑,心神收敛,耐住剧痛,大喝一声,右腕灌劲,抡舞涌湃铁血刀,施出一招“波澜壮阔谱韶华”,湮于宝刀中,气流回荡,刀影纵横,裹满滔滔凛劲,奋力劈出,斩向青袍老者。

    青袍老者脸色大骇,忖道:“金觉的这招悍匹刀法,丝毫不比狄雷使出逊色,当真是奇怪至极,即便是狄雷亲自传授给金觉,金觉也不可能学得这般完神!”却不多想,哪敢硬接刀法?神魂有些许摇荡,连忙撤招收掌,闪身避开,当真是险恶之至,仅以毫厘之差,堪堪避了开。涌湃铁血刀扑了个空,去势不止,刀气澎湃,将地下劈出了大口,有半丈方圆,砖屑纷飞,尘烟弥漫。

    青袍老者见此等情形,暗忖侥幸,未有冒险接艾金觉的猛招。此刀招是艾金觉聚全身之力,携百脉之劲,狂悍劈出,耗尽了他的心血。此时间,艾金觉气喘似雷,沉闷骤响,身躯瑟颤,随时欲倒,万千疲惫。艾金觉咬着嘴唇,涌湃铁血刀触地,驻住虎觑,立在当地。

    青袍老者瞧见此情此景,暗自得意,心知艾金觉已然是真气枯竭,内劲耗尽,便如微卵,随时欲坠,冷笑道:“原来你适才那刀招,用尽了你的全力,你先今已是油尽灯枯,我随便一招,便能将你擒下。”艾金觉冷哼一声,缓声道:“你即已知道,我多说也无益,若不怕我的涌湃铁血刀,你上来便是。”其实艾金觉哪还有什么力气,他之所以如此说,是让青袍老者心存忌惮,不敢轻易上来,自己便能趁此运气调息。

    青袍老者给艾金觉如此一说,倒真有些心惧,微有怯弱,不敢轻易上前,目视着艾金觉,犹豫不决。过得半会,青袍老者冷冷一笑,说道:“我不能上前擒下你,那我还不能弹指吗?”说罢,又是阴森一笑,两手倏现,晃然闪动,“嗖嗖”两声,弹出两指,破空疾掠,携带强劲,一粒铁珠袭向狄雷的“太阳穴”,一粒铁珠迫向艾金觉右腕的“孔最穴”。青袍老者的意图,已是显然而见,不论狄雷是真死还是假死,这一粒铁珠都要狄雷死得透彻,而另一粒铁珠自是要击落下艾金觉手中的涌湃铁血刀。

    艾金觉瞧见两粒铁珠飞来,却殊无气力可挡,暗自一叹,忖道:“二弟,愚兄救不了你了,愚兄对不住你,便与你一起死了倒也好。咱们结拜那时曾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愚兄也正好全了我们的兄弟之义。”念及此处,反而不再悲叹,凝视疾飞而来的铁珠,漠然一笑,藐视生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