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头与我:那一脚狗屎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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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腰的浓雾渐渐踩在脚下,树枝上挂着的肥厚嫩叶也开始变得细长粗糙,一块巨大岩石散射着诡异的菱彩光芒,像门神一般耸立在一道只容几人并排而过的峡口旁边,下面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年轻在抬头打量,一脸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呆滞的怪异表情,背后是一个黝黑高大的牛头,牛头肩上坐着一个侏儒,这三人正是萨雷和他的伙伴。

    “留头就留税,无税不留头!”

    十个猩红的大字歪歪斜斜的排成两行,刻在有点像黑玻璃的岩石上,字里行间凛冽的杀气之上,似乎还有一种隐隐扭着人的脑袋向地面拉的气势,激得萨雷一个哆嗦,再看看落款:“彩雾山市管办,880年3月15日”,萨雷真的想吐血,这个世界还的确……的确有点……不一样。

    话说影叶带着劳动队一路赶到彩雾山,在山下的边检站里交代了此次“山外有山”的计划,听罢之后,一干自认命不久矣的“劳动者”们欢欣鼓舞,原来他们要做的仅仅只是分批渗透进彩雾山,然后听号令放火作乱而已,不仅如此,还给他们换了装,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正常”的游客,并且还每人给了五个银角,游客嘛,没点花销也太不正常了,可惜这欢跃的心情不长久,影叶的一句“买什么随便,回来全部上缴,如果自己吃了喝了,伙食费里扣。”立马将一众打回原形,开玩笑,一个劳动者一个月的伙食费还不到一个银角。

    放他们上山之前,边管站里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精灵一撅胡子恶狠狠训斥道:“督导交代给你们的任务不归我管,我只提醒你们这些渣滓、杂碎、填肥料坑都恶心的垃圾!别妄想从彩雾山逃出去,乐土之眼无处不在,精民的铁拳无处不在!把你们轰至渣那是分分钟的事!老实告诉你们,别说去做,就连想,在乐土精民编织的专政大网之下,你都会觉得那会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是你这辈子最恐怖的一件事情!”

    “的确,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萨雷脑子不断闪现着原本看上去应该慈眉善目的精灵老头,当时那一脸超乎他所有知识、所有词汇都无法形容的仇恨表情,眉毛跟胡子都无法分辨了,他不得不认真反思自己,难道自己吃的豆子是他家的秋粮?

    “斗战胜军老兵,乐土之主原教旨主义派,他给自己重孙喂饭的时候也是那副表情。”

    见多识广的姆斯基这么说,萨雷哦了一声,更不明白了。

    不敢再多逗留,萨雷有些心惊胆颤的抬脚向前,啪叽一声,落脚之处是软软稠稠的一堆什么,低头想看,空气忽然一阵卷动,一股微微但却无从抗拒的吸力拉得他转了一个圈,一个转身,那脚又踩上了一个软软的物事,接着听见一个老头子的嚷嚷声在身前响起:“哦哟?啥时候这门牌也改了?市管办是个什么东东,好吃么?”

    接着是一个粗嗓子的嗯嗨咳嗽声,然后萨雷跟一个白发白须的干瘦老头对上了眼,接着两人又同时目光下移,这时萨雷才看见,自己的脚正踩在老头的脚上,脚底黄呼呼的物事溢出在鞋侧,腻腻滑滑的,甚是难受,还没反应过来的萨雷下意识的在老头的脚上蹭了蹭鞋底,然后挪开,这才发现,老头那被踩的脚面上,已经是污黄一片,似乎还隐隐有热气飘动。

    一旁传来一个鼻腔急速抽动的压抑笑声,身后的姆斯基很辛苦的小声说:“那是狗屎……”

    萨雷看向那个面孔有些扭曲的老头,一脸热诚:“哎呀,老大爷您年纪大了走路可得小心点,踩到狗屎真够晦气的,这还是小事,万一脚滑了摔一跤,那可就危险了,您这身板可受不……”

    然后他眼珠子就睁大了,因为老头眼里熊熊升腾而起的怒火显然是针对他的,终于,他才有点明白,很可怜的指了指自己:“是我?”

    老头深呼吸:“是你……”

    老头身旁的笑声大了起来,萨雷才看清楚一个怪物站在那,暗绿皮肤,双眼如铜铃,獠牙呲露,高出他一头,宽出他一倍,这不是跟拿督同种的兽人么?萨雷脑门上刷的就下汗了,傻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头有点恼怒成羞:“兰度斯!”

    笑声停止了,老头瞥了萨雷一眼,嘴里嘀咕着什么,捏着鼻子,另一只手轻轻一挥,脚上的污黄立即化作淡淡雾气消散无踪,萨雷相信自己没看错,变戏法?同时他也相信自己没听错,那老头是在用兽人语(英语)念叨:“精灵变得又蠢又呆没有教养就算了,怎么半精灵也是这德性?”

    等两个身影消失在峡口里,萨雷这才反应过来,冲着里面大喊了一声:“骚蕊!”

    “高傲又神秘的老头,还有懂得‘优雅’地嘲笑同伴的兽人,真是怪异啊……”

    萨雷感叹道,姆斯基却说的是另外一个思路:“丝麻长袍和千层甲,天南地北的凑在一起,这两个人可不简单。”

    “兽人,兄弟,人类,狡猾……”

    黑石发表了跟萨雷和姆斯基全然不对路的评价。

    彩雾山是中央山的西侧尽头,直接靠着内海,这里有个港口,是常青复兴之前,是中央山唯一可以进行对外贸易的地方。现在虽然常青精灵不再封闭,但靠着优良的港口环境和理想的地理位置,这里仍然是中央山的重要外贸出口。

    这是萨雷有史以来所见过的最大、最杂乱、最光怪陆离的集市,萨雷忽然觉得,跟以前那个世界的垃圾中心有得一拼。到处都是萨雷没见过的东西,没见过的种族,身边的姆斯基一个劲的用他的母语在唧唧喳喳感叹着。

    “龙?”萨雷眼睛瞪圆了,他看到了一只龙,不,准确说是一只龙人,高大粗壮的身躯上游动着赤红的色泽,仿佛包裹着一层燃烧的火焰,游走在喧嚣的集市里,煞是扎眼,身边的其他人虽然并不慌乱,但是显得颇为忌惮。姆斯基很老道的介绍说,那就是彩雾山市管办的执法者。

    “水果小贩!之前的警告是最后一次!现在尝尝文明执法的铁拳!

    一个身影拖着“啊!”的尾迹飞出一道抛物线,射到远处消失不见。萨雷额头上挂着黑线,开始担心自己有没有胆子去执行自己的破坏任务,不过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精灵的地盘上怎么有龙人?”

    姆斯基照例丢了个白痴的眼神,然后开始介绍起来。原来这彩雾山是一块很特殊的精灵领地,精灵和七色龙族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龙族一直有代表守护在精灵身边,彩雾山就是精灵专门为守护的龙族提供的栖息之地。千年前精灵大分裂后,龙族与精灵的关系也开始冷淡起来,但还并没到关系破裂的地步,出于双方维持一个友好表象的目的,名义上属于中央山的彩雾山仍旧是龙族的地盘。

    “通常这里只会有一头龙,龙人是龙族的奴隶,当然打杂的活都得他们干。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据说过去这里是头银龙在守护,现在看上去好像换成红龙了。”

    姆斯基心不在焉的解说着,滴溜的眼珠一直绕着集市里花花绿绿的物品转。

    萨雷很不解:“红龙银龙,不都是龙么,有什么区别?”

    “我瓦纳赫斯塔家族和‘高尚’的克莱瑞托家族不一样。”

    低沉同时又有些清脆的混音在这个大得不可思议的山洞里回荡着,话音的主人为了加强话里“高尚”一词的嘲讽味道,还特地轻轻扇了扇翅膀,赤红的双翼伸展之间,吞没了这个山洞的一半空间。

    兽人兰度斯摁住了呼斯巴的肩膀,才没让这个坐在石头上的老头随风飘动,不过那阵猛烈的风倒是将老头的帽子赶出了山洞,呼斯巴对此也只是扯动嘴皮笑了一笑,显然他对自己面对这头龙没有心理准备,瓦纳赫斯塔家族,七色龙族中的红龙一脉,和黑龙一样,强横的躯体里都沸腾着暴虐好斗的血液。

    “特别是年轻的红龙,还是……”

    呼斯巴咂吧咂吧嘴皮,忽然觉得,之前被一个怪异的半精灵蹭了一脚狗屎,看来不是_4460.htm没有道理的。说起来,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半精灵,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

    “您虽然强调解读这本书的重要意义,但是恕我年幼无知,不太能明白这些意义跟我们龙族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尊敬的呼斯巴叔叔,您是否愿意指点一下呢?”

    红龙眨巴眨巴眼睛,很粗鄙的话里有话,兰度斯附耳低语道:“看来您不破点财是不行了。”可惜呼斯巴的脑袋好像还没转过来,下意识的说:“啊,

    解释

    不好理解也是正常的,本来想找的就是白兰,可惜这么快就换到你们家族来……,呃,我是说……这个……”

    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好,呼斯巴脑门上立时挂出两颗汗珠,果然地面就是一震,年轻红龙一爪子拍在地上,腔调完全变了:“臭婊子就知道装清纯!丫还真当自己是龙中诸葛了?我看不过就是条成天只知道晃尾巴的山鸡!”

    咚咚的徘徊了两步,红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轰轰的笑了,然后一颗硕大龙头凑到了呼斯巴的面前,金黄的大眼瞳里满是热切:“呼斯巴叔叔,不就是翻译几个字吗,这点小事还能难倒冰雪聪明的我?您带了那个什么圣典吗,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兰度斯讶异地看了看老头,开始有点明白了。

    老头子眼珠里转着卑鄙,谨慎的组织着语言:“呃,这个,因为涉及到的都是神力、魔法和斗气的原理,还有很多上古历史的东西,所以我觉得白兰可能更合适。当然,叔叔觉得你也是很有学问的哦,至少这个……”很辛苦的这个了好一阵才憋了出来:“至少对于人生的意义,叔叔觉得你比白兰看得更明白哈。”

    “臭大叔别糊弄我!”

    红龙轻轻甩着尾巴,暴露了内心的欢喜,腔调也变得更无赖了:“不管了,这事我干定了!我就让白兰知道,过去她也就**本比我好,现在么,嘿嘿,我也不比她差了!嗯,就是这样没错,我要让她甩烂尾巴也追不上我!”

    呼斯巴看向兰度斯,后者给老头递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好像是说,这么无耻的事你也干得出来。

    收到了红龙反应的呼斯巴劲头更足了,嗯嗯大声咳嗽了一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卑鄙攻势:“哎呀,这事可真的有点不简单哦,你确定真的能做?光有知识也是不行的哦,没有奋勇向前的牺牲精神,做出来的成绩可能反而会惹人笑话呢。”

    红龙鼻孔嗤的喷出一小股烟:“我们家族可不是缩头缩尾的银龙。呼斯巴叔叔,您就划下道来,让我给你看看我们红龙的牺牲精神!”

    呼斯巴笑得嘴都快歪了:“好好!叔叔从精灵王庭那带出来十多套衣服,式样高雅,版型新潮,你就顺便换换让叔叔画点写生……”

    兰度斯两眼一白,这个叔叔神经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啊,卑鄙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红龙爪子一拍:“成交!“

    兽人咣当一个倒载,这头龙也确实很不一般。

    正当宾主双方为合作达成,准备开瓶香槟庆祝一下的时候,脚下忽然一阵轻轻的晃动,接着无数小石子从洞顶悉沥沥洒了下来。

    老头瘪瘪嘴:“罗妮,你的洞子不是预制板搭的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