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一副不解的样子,小姑娘才说,半夜里又是电话又是来人的找你,说你朋友要断指再植,情绪激动得了不得,你居然不知道?
“那他们有说是谁吗?这会在哪?”王秀与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朋友也没什么和机械制造这些扯得上边,怎么动不动就断指,还深更半夜的,熟悉的朋友,总知道电话联系的。
“我也不太清楚,一个老太爷来找你,好像很着急,看你不在,又没说清楚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都是些谁啊,不晓得自己的手机号码,那一定不是熟悉的人了。王秀与拿出自己的手机看――手机开着,没有未结电话!她长期上急救班,只要不是休假期间,她们科室每个人的手机都二十四小时开通,根本就没电话进来嘛!
别是林梅出了什么问题_4460.htm吧?
看看离上班还有点时间,王秀与往十楼的骨科去,他们医院没有单独的手外科,如果真有断指再植,多半是在骨科。是不是朋友倒不敢肯定,去年科室有个护士,病人说是她的亲戚,医务科电话过来让这个护士担保医药费,想想是亲戚,二话没说就应承下来,当时太忙,也没时间去看看,后来发现,根本就是个不认识的人欠下的费用,病人早跑了,害护士姐姐陪半月的工资才了结。
同样的事情,王秀与当然不会让自己再亲自体验一回。
她在骨科的病人一览表上看到了“林梅,女32岁,右手食指脱落伤”,看到那张卡片时,王秀与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被戳了个窟窿,血液全部外泄,整个人都像要散架似没了丝毫的力气。
林梅,这个林梅,为着溺水的女儿,她到底没放过自己!
还有什么疼痛比厌恶自己的身体更甚?
她跌跌撞撞的跑进病房,病床空空,连个苍蝇的影子都没有,更别说人影了。
问病房里的其他病人,人家说根本就不晓得这床还有个病人!
她跑到护士站去询问,那里根本就没有护士。
她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只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了飞行的方向,只好四处乱窜,哪怕碰的头破血流,仍然像个扑火的飞蛾般不知进退。
“哦,你说的那个断指再植的病人啊,还在手术室没下来呢。”终于逮到了值班护士,话听到一半,王秀与已经开始往电梯里奔了,看看电梯在底层不动,她干脆往楼梯跑去。
刚开始工作那会,她曾经在手术室里轮转过,这会直接就踏进手术室里去,套上件工作服,戴上口罩帽子就站到了手术间外的玻璃墙边。
是的,是林梅,她伸展的双上肢被固定在台面上,躯体躺在那块冰凉的手术台板上,旁边是几件草绿色手术衣用显微镜在细细对和,穿针引线,脱落,重来……
她的身上打了好几处滴流,左边是血,樱红樱红的血正经过塑料管子往她身体里灌,另外的几处挂着无色液体,也在快速的往她身体里流动,旁边还摆放着一堆血和输液瓶,是在抗休克么?食指脱落,从家里到医院,这么长的距离,那些小动脉不晓得放了多少她的血出来,她还没被soudu.org阎王爷的黑白二魔收走,实在万幸……
“王秀与,是你吗?”里面的巡回护士看到王秀与就走了出来,悄悄拉了她问,王秀与摘了口罩,不好意思的对她笑笑,这个护士好像很熟悉,又叫不出名字来。
“我是,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啊?”逮着机会,当然是希望知道病情。
“情况一点都不好,她失血太多,几乎是全指断开,大家都不晓得有机会愈合不。”因为是内部人员,护士姐姐直接就说开了。
“我能去和她打个招呼吗?只两秒钟就行!”王秀与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份,可是,她真想看看林梅,林梅,她刚刚失去了女儿,又截下了自己的手指,她太需要关心,哪怕是一秒钟的温存也是温暖。
“你戴上口罩嘛!”护士也不说话,直接进了手术间,王秀与紧随其后。
她用手轻轻捧起林梅的脸,冰凉冰凉的,在那一堆草绿色手术单下面,象一朵盛开在山崖的冰山雪莲花,纯洁又绮丽,奇清的性感。
“林梅,你有种就好好活着,这么折磨你家老头老太婆,算个什么货色!”原本是想安慰她,出口就变成了骂她。
“秀与,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她的声音很细很细,象从另一时空轮回过来似的。
“没有,什么也没有,你放心好了。”王秀与贴着她的耳朵,轻轻的说。
“不,我看到了澜澜,她说再也不怪我了,真的。”她笑了,她居然还可以笑!?
“林梅,我看到了血,我只看到了血,你个超级笨蛋!”王秀与捏捏她的耳朵。
“麻烦各位了,改天请大家喝茶哈,谢谢。”看到护士不停的看时间,王秀与也不好耽误,告辞了出来。
“秀与,怎么样?不会死吧?”她刚一出来,林梅爸爸妈妈都红肿着双眼拉住她。
“应该说没很大的生命危险了,不过也不好说,你们别担心了,她这么大个人的…..”明知道是废话,王秀与还是说了一大堆,说不担心就不担心了么?儿女都是父母身上割下的肉,割你身上的肉不疼吗?不过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可是,还能说什么呢。
手术室外坐着很多人,没有人说半句多余的话,是那种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也不动的安静,连眼泪都是安静的在流。
现代人总说这世界浮躁,没有感动。去监护室外去体会下生离死别,去手术室外体味下肝肠寸断后,哪怕是在广场对着死难的同胞默哀三分钟,浮躁的感觉恐怕早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生命最可贵,活着才是美好。
“王秀与,你真的看到了什么?”下班后她去看林梅,林梅居然还在纠缠这个问题。
“我看到了你,你还活着,这就好了。”忍不住帮她拉了拉胸前的被子。
“秀与,我砍下手指的时候,真的听到澜澜说她不恨我了,她说,只要你不再赌博,我就不恨你了,我想,只有砍下我的手指头我可能才戒得了赌博,就砍了。哈哈,这点我比你潇洒,你做事情总是瞻前顾后,没劲头,哈哈,哈哈……”她右手被固定着,斜躺在床上,望着王秀与,花枝乱颤的,不,是冬天的雪梅,孤寂又清寒的笑。
王秀与也忍不住随着她笑了起来,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居然没发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