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是他这次出事以来收获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坚强归坚强。真要遇见了什么疑难杂症,仍然会让一个坚强的人心里发毛。
这不,此刻张柯岭的心里就如同打水的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
根据周围的情况,他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是被车甩了出来,落在了一处绝壁之上。
于是,他一瘸一拐地往东走了不少距离,没有发现崖壁……
又换了一个方向,走了很长时间,发现的仍然是山丘和树林……
再换一个方向……
最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不在悬崖上,自己这到底又是在哪里?
那些同学们一个也找不到,就连任何找到他们的线索也没有……
迷茫了……
这个时候,他彻底迷茫了……
肚子里空空如也;
混身上下好几处都有些疼痛感;
那只穿着旅游鞋的脚到还没什么,可另一只赤裸的脚在经过这长时间在树林中的摩擦之后,更是又酸又痛;
一身的疲惫……
张柯岭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略微毒辣的太阳,顿时一阵眩晕!
刚才还异常坚强的他,此刻已经很是虚脱了……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么?
他不甘心!
可是在对着太阳张了张嘴,在没有发出支言片语之后,他终于还是晕倒了……
…………
良久……
确实是过了很长的时间……
张柯岭艰难而疲惫地动了动眼皮,眼睛微张,昏暗的光线无力地钻进了他的双眼。
也许是因为无力,也许是因为光线真的很暗,张柯岭并没有看清周围的情况,他还以为自己还倒在那片树林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力气又恢复了少许,他再一次地睁开双眼。很快地扫描了一下四周,确认自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木屋的顶应该是用茅草搭上的。
屋内的陈设非常的简便,除了自己躺着的一张床外,再有一跟陈旧的条凳,就再无其他了。
而张柯岭不用下床来看都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上面的所谓的‘床’应该也就是个支起来的木板,上面垫了些干燥的稻草罢了。
“哎,这个老乡家也是实在太穷了。就是放在几十年前,条件也不至于这么艰苦啊……”有了些力气,在简单地观察了四周之后,张柯岭已经可以清楚地肯定自己是被人所救了。不过救他的这家人,实在是太穷了。
“等我回去以后,一定要报答这家人。别的不说,花上几万块钱,绝对可以给他重新盖间象样的房子了……”他也不是一个忘恩之人,自然首先就想到如何来报答自己的恩人了。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那帮子遇难的兄弟们,禁不住流下了伤心泪。
几声抽泣,几声呜咽,虽然轻声,但仍然引来了屋子的主人。
“小兄弟,别哭啊!有啥伤心事,说出来会好受些……”一个大约一米六左右的壮汉出现在小屋的门口。
模糊的身形,也没有太看清大汉的衣着和样子,只是听声音应该是位三十左右,最多四十的中年人。
粗犷的嗓音,浓浓地关切之意,听在张柯岭的耳中,甚是一股暖流,让他混身上下舒坦之极。
只是,只是这位老乡怎么操了一口地道的北京话?
“或许他的祖籍在北京,移居到这里的也说不定。”柯岭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解释。
“多谢这位大哥了。小弟的性命是你救的,你就是小弟的再生父母……大哥的恩情小弟记下了,过阵子定当好好报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浓浓的谢意,表达这种起死回生的感激,竟就学着电视剧里那些套话,顺口而出。
只是张柯岭用的是四川话,因为他本就是四川人,而且他认为这里本就在四川,所有人应该都能听懂。
他的想法是一回事,而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小兄弟,你说什么?”大汉仍然操着北京话,并且三两步就走到了柯岭的床前。
对于大汉没听清他的话,他感到吃惊!
可是,更让他吃惊的是――大汉的衣着!
一头散发披肩而立;粗布似的衣裳裹着他的上身,花纹甚是奇怪;宽而肥大的裤腿与上面的衣服搭配极为不协调;而他的双脚,竟然还穿着一双草鞋。
这,这也太……
一时之间,柯岭也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位老乡……
“我是说……”刚说出几个字,张柯岭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这位老乡才般来这里不久,不太听得懂四川话,于是他急忙改用熟练的川普(四川普通话)将刚才的感谢之言又重复了一遍。
“小兄弟说哪里话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更何况,老和尚经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糊涂……”大汉这次是听懂了柯岭的话,回答地也很是干脆。
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豪爽!
“哎,小兄弟别动啊,先躺着,慢慢养伤啊……”看着柯岭想要起来的样子,大汉急忙一步跨了上来,阻止了柯岭的起身行为。
“小兄弟,你也真是的。身子虚,还乱动……”大汉略微用了点劲,就把柯岭的身子又按平了来。
“你一天都没吃喝了,你知道不?……”soudu.org
“看样子你前阵子还流过些血……”
“你看这把身子骨,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肉了,哎……”说到这里,大汉一声感叹,甚是感人。
可是,虽然能感受到大汉的关怀,但是那句‘多久没吃过肉了’却让柯岭的心里有些意见了。
虽然说学校食堂里的伙食确实不怎么样,可一份荤菜一元五的价格,对家境还算不错的张柯岭来说就是毛毛雨了。更何况,寝室里经常还组织些聚会喝酒吃肉的……
肉绝对是没少吃的。至于为什么还是皮包骨,用句科学点的解释――那绝对是基因问题。
想想自己,再看看这位大哥的家境,柯岭也不好说什么了――既然大哥想在自己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自己也不好揭他的老底。
更何况――大哥确实比他胖多了,或者说壮多了,这是事实!
“小兄弟,你放心,今晌午大哥我已经宰了只山鸡,让你嫂子做去了。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好了……恩,你闻闻,香味都有了……”
大汉一边大声地用北京话唾沫横飞地说着,一边狠狠地用鼻子闻了闻,那动作……
那动作很是熟悉,有些牛阳的影子!
想到牛阳,张柯岭又有了些许悲伤,他不知道那些伙伴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否还活在人间……
“对了,小兄弟,还没问你姓名呢,你从哪儿来啊?”也不知是否是大汉感受到了柯岭的悲伤,急忙又换了个话题。
“我姓张,叫张柯岭,内江人”柯岭仍然略带忧伤地回答道。
“内江?……内江在哪里啊?”大汉想了半天,应该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于是问道。
‘晕!还真是刚搬来四川的,居然连内江都不晓得!’柯岭心里默默地说道。
“内江离自贡不远,离北川也就是三四百公里的距离。自贡该听说过吧?就是恐龙之乡……”柯岭耐心地用川普解释道
“自贡?……北川?……公里?……恐龙?……”大汉呆呆地望着柯岭,对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新鲜词甚是不解。
“真没听说过自贡?”
大汉摇了摇头。
“恐龙,就是恐龙了,也没听说过?”
大汉又摇了摇头。
“北川,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也没听说过?”
大汉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摇完头之后,大汉突然开口了“我们不知道你说的北川是哪里,我只知道,我住的这座山叫‘灵山’。”
“灵山?……很熟悉啊,我应该去过的,但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听着大汉说出这个山名,柯岭很是激动,但又有些想不起来。
用力地拍了拍脑子,仍记不起来了。
“灵山在哪里啊?”也象是在自己问自己,又象是在问大汉。
“灵山离北平府不是很远,脚程快的人一天多就能走到……”大汉说道。
“北……北平府!”大汉一说完,张柯岭就抬起了头,两眼死死地盯着大汉的脸,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
‘这大哥也真是的,怎么还在用民国时期的称呼,他是脑子坏掉了,还是锈着了?’柯岭这么想着,可又不好对自己的恩人说出这些话来。
“对,就是在北京附近。我就说嘛,小时候去北京玩,还去过灵山的……”柯岭突然想起来了。
“北京?”大汉又开始‘装傻’了。睁着大眼,反盯着柯岭。
“北京就是你说的北平府了。”柯岭急忙解释道。
“可是,没听人说起过北平府就是北京啊?”大汉疑惑地说道。
“怎么可能……也就是你把北京叫做北平府。全国,甚至全世界人民都管那个地方叫――北京”虽然比较虚弱,可提到方向性问题,柯岭还是大声地解释道。
“不会啊……”显然,柯岭肯定的语气让大汉有些琢磨不透了。
“虽然俺不识字,可城门上确实有三个字来着,听说就是‘北平府’。而且,村里的老人也都这么说,连守门官和官老爷也这么说的……”
“什么!……城门?守门官?官老爷?”柯岭被这大汉一连串的话语给弄糊涂了。
可仔细想了想,柯岭又乐了。
八成这大哥不识字,把‘天安门’三个字当成‘北平府’了,天安门下自然也就是城门了;至于守门官嘛,你要上天安门当然要交钱了,人家收钱的自然就是大爷了。
‘算了,这大哥也真是憨得可以……既然他救了我的命,我也就不去逗他了。’想到这一层,柯岭也就释然了。
“大哥,知道今年是几号么?”柯岭懒得在一个搅不清的问题上瞎搅和,于是换了个话题。
“几号?什么几号?”大汉又一脸不懂地望着他。
“就是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对于这位憨厚加痴呆的大汉,柯岭真的是没有语言了。
“哦,这个我知道。洪武三十一年六月初十。不久前老皇帝才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刚才还轻声细气的柯岭,此时已经如狮子吼一般向大汉问道。
“你那么大声干嘛!肯定没错,今天是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初十……”大汉很是不爽柯岭对着他大吼,对着柯岭又吼了回来。
“洪……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初十……”柯岭结巴式地说着这几个字。
随后,又象怪物一般盯着大汉。
嘴巴动了动,又没有声音了。
然后,就晕了过去。
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初十。这是明朝的年历。
而洪武是朱元璋的年号。
朱元璋卒于洪武三十一年五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