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叶黄。冬已经不差几步了。
傍晚,奇迹来到了一个小馄饨摊前,开始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他连续下肚了几大碗竹叶青,但似乎觉得还没有完全解渴。于是又要了几大碗。
奇迹看着碗中显得有些沧桑的自己,是什么让他这几个晚上难以尽眠?
举杯消愁,愁上浇愁。
离开那一份让自己的心动,究竟是怎样的痛苦?
对于有些人来说痛苦是有后遗症的,离开的愈久愈是思念的深。那不会因为时间的间隔而淡忘。距离有美,那反而由于时间的酝酿更加的深邃。
不承认不代表不发生不痛苦。
酒又准备上了几大碗,卖酒的老人斜眼看了奇迹一眼,似乎怕他喝醉了赖账。
奇迹笑中有着苦涩,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大锭银子仍在了桌上。
老人眼中掠过一丝喜色,然后将银子拿起,却又有些苦于找不出零钱。
不过在这样的地方的这样的人,能把这么一大锭银子抓在手里,已经感觉是很幸福的事情了。他呆呆的望着那银光闪闪的东西,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其他。
“不用找了……”本来想好好奚落老者一番的奇迹,突然愁苦中又添加了一种莫名的悲哀。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正是父亲的不知足,造就了今天的自己。否则未来的自己是否还不如这个卖酒的老人呢?
“谢……客官的出手……真是……都怪我有些……老眼昏花……不要介意……”老者声音有些颤抖,声调中充满了尴尬与兴奋。
奇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说下去。
卖酒老人才回过神来,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脸一把,疼痛在心尖上缠绕,似乎才相信这是真的。才继续去干自己该干的事情。
接下来是理所当然的对奇迹大献殷勤。酒未尽,碗已满。牛肉还剩下小半盘,令一大盘已经来到了桌上。
第一盘牛肉全部下肚的时候,从远处的大道上,缓缓的走过来了一个背着青色箱子的黄衣黄帽之人。
这个人奇迹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半个月前曾与他经历一番激战的其中一个麻烦――独鹰。
可是独鹰现在却好像不认识奇迹这个人一样。他的双眼呆滞,似乎刚刚经历了很大的刺激。
难道是与奇迹经历的那一番激战的战败,还在令他耿_4460.htm耿于怀?
奇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是这个原因,无论是愤恨还是嫉妒,独鹰就不应该眼中没有奇迹的影子。他现在经历的打击,好像远远超过那使他恐惧的一败。
奇迹没有打扰独鹰,继续喝soudu.org着自己的酒。可是这时独鹰却好像突然发现了他。来到了他的桌子这边,在他的对面无神的坐了下来。
“再来一个碗。”奇迹对着摊子的主人说道。
老人迅速的又给他们端上一大碗,里面盛满着竹叶青。
独鹰接过了大碗,一口气全部都喝了进去。
“心事总是塞在心中,不讲出来会很难受。”奇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如此的安慰别人。
是不是难受的人,更会安慰他的同类?
独鹰又调整目光看了奇迹一眼,却没有什么言语。
又是一碗酒下肚,独鹰却是欲言又止。奇迹又要了两碗馄饨,似乎希望独鹰能稳定一下情绪。
馄饨摊的主人迅速的将馄饨下了锅。
“你可以随我去一个地方吗?”独鹰终于有了声音。
奇迹没有出声,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现在是不是有些事情来分心,对于奇迹更好些?
两个人又都沉默一段时间,热气腾腾的馄饨已经端了上来。
“他不会死的,只有我能杀他。他不会死的……”独鹰这时突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奇迹听不懂的话。
“他应该死在我的手里……”然后独鹰不停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是谁应该死在你的手里?”奇迹试探着问道。
“只有我能将它毁灭,我要在它的上面重新搭起高墙。灵堂中只有我母亲的牌位,其他的灵位都应该消失。”独鹰没有理会奇迹,但这次的话语更加令奇迹有些莫名其妙。
“少喝些,还是先吃些馄饨吧。”奇迹看着眼中已经有些泪痕的独鹰。
是什么让这个男人如此的无法自拔?
“钟剑涛,你为什么这样早就被人杀死?”独鹰的声音有些嘶哑的喊道。他没有理会奇迹的劝告,仰脖又是一大碗酒下肚。
这句话,奇迹听懂了。可是却不明白,如果绿柳镇的钟剑涛真的死了,那么这件事与他独鹰又有什么关系。
青绿镇的钟剑涛,奇迹没有见过,但还是有些耳闻的。奇迹没有出声,好像是怕打乱了独鹰的思路。
馄饨摊子的主人又准备开始倒酒,奇迹却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了。
独鹰开始摇晃了起来,刚刚那肚子内急入的液体变成的一团烈火,早已烧到了头部。
然后独鹰开始呕吐,他这一天似乎没有吃任何东西。酒水之后是一些黄色的液体。
摊主老人看到这场景,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刚要发作,却又想到刚刚奇迹从怀中拿出的那一大锭白花花的银子,也只好做罢。
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了,肠胃还在过分的翻动着,独鹰那朦胧的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奇迹道:“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是不是喝醉了的人总是废话与怪话连篇不绝?
“你是独鹰。”奇迹正经的道。
“哈哈……一只凄凉的孤独的雄鹰。”独鹰凄凄的仰天苦笑道。
是不是喝醉了的人都是喜怒无常?
“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钟九恨。是我母亲临死前在生我的时候,用最后一口力气,用她的血液在地上留下的名字。
“你醉了,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奇迹开始去搀扶独鹰。
“我……我没有……钟剑涛……你为什么不等着我来杀你……哇……”
奇迹的身上多出了,让有洁癖的人皱眉和无法忍受的东西。
倒了,摔了,相信没有人相信成名后的独鹰,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隐隐约约中独鹰仿佛又回到了钟家剑种的门前,那一刻独鹰决定离开,带着一颗要回来毁灭这里的决心离开。
他曾经多次在路边饿倒,吃过别人不曾想过的本不能入肚的东西,鞋子破了,脚上不知有多少伤泡。
他无数次的跌倒,又无数次的爬起。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的心中有一个信念。
他与几个靠要与偷为生的孩子混在一起,在那之中他是最小的,跑的最慢的,所以他们总是给他不同的逃跑方向,和被掉了包的空袋子去吸引失主的追踪。
他被失主痛打的时候,握着拳头咬着牙关忍受着。
“我不能死,我要坚强。”他对着自己说。
在死亡中他站了起来。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心中有一个信念。
他用死亡的精神去触动“金刀门”的主人华华天的神经,那是一种比铁还要坚硬的思想。
为了当华华天的徒弟,华华天的剑锋在他的脖子的周围如同跳舞般游动着,他的心要是稍微有些恐惧而偏向,那么他的脑袋就一定会与他的身体分家。
华华天接收了他,那时十一岁的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前方看见了光明。
是不是有些光明只是可笑的海市蜃楼?
上天给他的美丽的恐怖的玩笑,似乎特别的多。
每天华华天都会给他一些形状怪异的类似药丸的东西喂他服下。独鹰起初还以为这是作为师父的一种偏爱。
因为华华天说这些是对练功有帮助的。而且华华天教给独鹰的法门似乎与其他的徒弟也有不同。然后在这之后的半年时间里,独鹰接触的也只有这法门而没有其他。
然后在这个时候,独鹰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变化。手指甲开始变的漆黑。头发变的钢铁一般坚硬。他的呼吸也开始有些不正常,起初他还认为这是神功初成的反应。
但是不久华华天那盯着他的仔细观察的带有一丝复杂的眼神告诉他,一切似乎只是他的有一次美好的幻觉。
那眼神一天比一天失望,这些年被人遗弃的警觉性使独鹰强烈的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试验品。
为华华天研究神功新法的试验品。
独鹰挣扎着反抗着拒绝华华天要给他服下的各种药丸,可是面对他的却又是一种弱肉强食的无奈。
他被华华天锁住了周身的各处大穴,被关在一个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内,每一天被强迫服下那些药丸。
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摧残。
想死,咬舌的力量都没有。
要死,想起他的母亲,他又实在是知道自己不能死。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心中有一个信念。
文青,华华天的众徒弟中,唯一的一个对孤独的就连大伙一起吃饭时都自己独在远远的一个角落中的独鹰,别有与众同。在一个没有担心独鹰会被救走的不设防的夜里,偷偷的将他放了出去。
独鹰虚弱的爬上了文青牵来的黄马上,带着将死的身子,开始了新的逃亡的旅程。
他的信念让他知道自己生的意义。
他的信念让他一次次的从无奈当中走向坚强。
可是钟剑涛,这个他信念中一定要杀死的人,现在却被别人杀死了。
可是钟家,这个他信念中一定要摧毁的对象,现在却被别人摧毁了。
信念没了,现在的独鹰似乎一下子又找不到了活的方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