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我不再是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每一天都有所思,有所盼,我走过那道门前时都要屏生息气地驻足一会儿,听里面的人儿在做什么在?大部分时间里面都是悄然无声的,他白天大都不在紫园,每天直到深夜才回来,有时我看着他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会莫名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他是不是也去了秀色?可我马上又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本能告诉我他绝不是那种人,偶尔我也会遇到他――在紫筑的回廊上、在湖边的凉亭里…但每次都有三爷或王爷做陪,他看到我时会报以友好的微笑,而我仿佛在这微笑里看到了另一层深意,于是我低下头,心花怒放地走开,我不再想着回山上,我也忘了我下山是为了寻找处子,这些现在都已被我抛到了九宵云外,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他!
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密布,似要下雨,可我在紫筑里实在闲得发慌,王爷好久不召我跳舞了_4460.htm,他现在好像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常常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让小四送一日三餐外谁也不见,子染整日泡在秀色里,根本不回紫园,偶尔打发下人回来取银子,他的开支大得惊人,这样下去恐怕金山银山也要被他败掉,紫园开始有人风言风语,三爷听说了很是生气,抓住了几个传闲话的下人痛打了一顿,传言才算是平息。
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我走出紫筑,迎面遇上小四刚从外面回来,他神色凝重,似有要事,手里托着一封信,这种信我不止一次在王爷那里见过,淡黄色的信封,上面用火漆封着,只是这回有些不同,上面有一个很奇怪的火焰形状的符号,小四看见我也不像往日那样亲热,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就直奔王爷的房间,这帮怪人!不管他们了!
我来到湖边时天上已经掉下了浅浅的雨点儿,小柔自从上soudu.org次害我未成已经被秋荷关在房里不许出来了,湖边一个人都没有,空气闷闷的,湖里的鱼儿争相浮出水面透气,十几条金鱼簇成一朵花儿围在一起,甚是好看,我悠闲地往湖里撒着鱼食,这时一阵清扬的箫声传入耳中,我浑身一震,手里的鱼食尽数撒入湖里,招来一大群鱼抢食,我顾不上鱼,急忙顺着箫声而去。
萧声愈来愈近,一直把我引向一片紫竹林,我亦步亦趋,心如鹿撞,他果然正在一棵高大的紫竹前吹箫,我虽然从未练过箫,但从小从处子那里耳濡目染也知道箫声的好坏,这箫声初如山间淙淙流水,清澈悠扬,忽然音律一转,又如天边狂风劲卷,鹰博长空,我听惯了处子那清幽的空谷之音,乍一听这种雄浑悲壮的曲子还有些不适应,处子常说箫传心曲,他――究竟有什么心事呢?
一曲终了,我只是呆呆站着,他并未回头,手执玉箫,似还沉浸在那音律中,忽然――他开口了:“灵儿姑娘,这样的天气还有兴致出来听箫?”
我吓了一跳,以我脚上的功夫,又踩在这厚厚的竹叶上就和一只猫一般,他一心吹箫居然还能听到后面有人,难道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天气闷出来散心,不想听到公子的箫声,一时听得呆了,灵儿从未听过这样的箫声。”
他转过头来,脸上没有微笑,却有一股抑郁之色,“箫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雅士手中之物,所传不过风花雪月之曲,殊不知这是对箫的侮辱――”他低下头看手中箫,“这玉箫原本是汉高祖宫中之物,到我手中已有千载,汉高祖当年斩白蛇起义,出兵汉中,终致灭楚,一统霸业,到了晚年却发出‘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感慨,想千百年来历朝历代莫不是创业易守业难,帝王登上了宝座便以为坐稳了江山,唉!”
汉高祖的故事我在山上时略有所闻,但所和不过皮毛,要是我有伊人的才华就好了,可现在我只能怔怔地听着他的话,不知所措,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苦笑道:“这些事你这个小姑娘又怎么会懂?要下雨了,快回去吧,当心淋雨。”
天上已经下雨了,好在这是在竹林内,有竹叶遮挡还不至被浇成落汤鸡,我关心地问道:“公子不怕淋雨吗?”他淡淡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又是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他以指尖轻敲玉箫,竟然打着拍子唱起歌来:“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的声音沧桑中似含悲愤,神情也分外严肃,和平日那个斯文清雅的书生判若两人,我定晴看着他,突然自语道:“我懂了!”
他停下来,吃惊地看着我:“你懂了?”
我平静地说:“是的,我懂了,人在低处时殚精竭虑要往高处爬,等到真的爬到了高处却又是高处不胜寒,时时要小心摔下去,为此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生怕睡着了被人推下去。”
他眼睛一亮,很新奇地看着我,“没想到灵儿姑娘小小年纪却有这般见识。”
“灵儿只是一个小舞姬,称不上有什么见识,只不过世间芸芸众生莫不如此,就说眼前的事,灵儿自进紫园以来没见过王爷有一夜安寝,时时提防有人暗算,还有那些女主子,没得宠的挖空心思争宠,得到宠爱的又要想方设法留住恩宠,公子说的什么帝王大业灵儿固然不懂,但皇上也是人,将心比心,世间又有谁活得轻松?”
尾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也目不转晴地看着他,竹林中只听得沙沙雨声…
良久,他抬起头,“灵儿,你真的确信我们以前没见过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