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继位以来经常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曾几何时，我认为我和处子的情谊不会变，和蒹葭的情谊更不会变。
可是现在呢，我望着雅筑上方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处子在外面孤苦伶仃的样子，以及蒹葭鄙夷的眼神。
现在雅筑的院子里又有了笑声，这笑声是玲珑带来的。
她是这山上唯一一成不变的人。
对她来说，什么掌门，身世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她照样笑，照样找小青玩，照样隔三岔五捉弄一次无颜。
我一直喜欢这孩子，她身上兼有处子的不谙世事和锦瑟的高傲刚烈。
所以她成_4460.htm了雅筑的常客。
最近我的心情很不好，伊人她们公开对我不敬，秋水她们虽然暂时不敢怎么样，可私下里我知道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
我感到自己的座位在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重重地从上面摔下来。
这时的我还太年轻，不太懂得如何建立自己的权威，其实掌控人心是一门最大的学问。
你控制了一个人的心，他就紧紧握在你的手中，就像是蛛丝上粘住的飞蛾，再也逃不掉了。
可人心是弃园里的那口井，看似波澜不惊，可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
如果说我们的心是井，那玲珑的心就是一汪清澈的溪流，一眼见底。
可又有谁能永远是没有心机的孩子？
所以我格外喜爱玲珑，甚至不理睬弟子们的问安，成天看着她和小青无忧无虑地玩在一起，能让我感到放松。
无颜为此颇有微词，她谏言了好几次。
“你给我滚！”这是我给她的答复。
我现在史无前例地厌恶无颜，因为她最清楚我身上隐藏着的另一面。
只要一想起那次在弃园被她如此亵弄，我就恨不得把她的手砍下来。
在她面前我有无所遁形的感觉。
可是她老是在我眼前晃悠，她要时时提醒我别忘了她这个功臣。
也别忘了嘴长在她身上，她随时可以讲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但是我实在不愿理她，每次看到她我脸上的肌肉就情不自禁地发出憎恶的痉挛。
玲珑就更是不用说了，这小丫头虽然不懂得什么是狐假虎威，但也本能地看出来我不喜欢无颜，于是她就更加来劲地捉弄无颜。
这举动里有没有讨好的成份，我不知道，但我默许了。
事后我明白了对孩子的一些天真任性的举动是不能纵容的。
这一天阳光明媚，一扫多日来的阴霾。
玲珑和小青在院子里放风筝，我倚在门前看着她们玩。
那是一只画得有些笨拙的燕子，猛一看就让人发笑，哪有肚子这么大的燕子，倒像是一只鸭子，憨态可掬。
不过这只“燕子”越飞越高，到最后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
我紧紧盯着那个小点，直到它在我的视线里又逐渐变得清晰。
这时我才发现握风筝的人倒下了，是玲珑。
小青不知所措，一个劲儿地哭。
我扶起玲珑的头，一丝鲜血从她的嘴角渗出。
我突然想起窈窕，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
我抱着她的腰，让她大头朝下，把腹中的东西呕吐出来。
可是她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玲珑张着嘴，定定地看着我，她的眼神里弃满了恐惧和绝望，让我毛骨悚然。
也就是一瞬间，她的脖子一歪，一动不动了。
这是我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见证死亡，第一次是师尊。
可是心情却大不一样。
我紧紧抱着玲珑渐渐凉去的身体，巨大的悲哀整个吞噬了我。
在那一刹那，我感觉手里抱着的不光是玲珑，还有处子，还有锦瑟。
无颜在第一时间赶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就抬头向天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最近时令不太好，这孩子本来身体就弱。”
“放屁！”我突然爆发了，不可抑制，歇斯底里。
“她是你害死的，就像你对待窈窕一样，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罢休，她只有十岁，你还有没有人性！”
无颜恼羞成怒，她飞快地把呆若木鸡的小青喝了下去，然后用力抓住我抖个不停的肩膀，咬牙切齿：“你她妈疯了，胡说什么，人性，哼，这笔生意可是你主动找我谈的，到现在你装什么正经，你张开眼看清楚，你除了这张soudu.org脸蛋还像个人之外，心肠从内到外都是黑的，你再发失心疯，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掌门是个什么货色。”
“去你妈的，你去告诉她们吧，告诉她们你是凶手，窈窕，师尊，玲珑，她们都是你害死的，你才是疯子！”
“啪”！无颜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是你平日打我的，我现在还你一下，让你清醒清醒，别以为你当了掌门就有多了不起了，没有我你是什么，你是别人脚底下的泥！”
我发疯般冲上去咬她，我双手死死掐住她的喉咙，无颜拼命要抓开我的手，尖尖的指甲在我的手上留下一条条血道子，一双白眼向上翻，看上去很像一条死鱼。
“啊――”我闻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我松开她，看到她脖子上流出的鲜血，我无力地瘫倒，一阵干呕。
无颜半天才缓过来，她不顾自己的伤，跑过来抓住我一阵猛摇。
“你给我听着，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跑不了，你不想死就最好祈祷我活得好好的，玲珑是急病突发暴毙的，这是个意外，一个小丫头有谁会去在意，可你别忘了你是谁，你是掌门！一旦让她们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掌门的，我担保你会比处子惨上一千倍！”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反驳她，她的血让我恶心透了，同时我也对自己恶心透了。
我只想大吐一场，无颜还是一个劲摇我，结果我全吐到她身上了。
无颜骂着跳起来，我开始翻肠倒胃地吐，直到吐不动而止。
不远处那个燕子风筝已经落下来了，孤零零地躺在玲珑身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