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接受我是姨妈的女儿,我也不相信她会是我的母亲,如果是,那她就是天下最绝情的母亲。
而且我总觉得蒹葭的话有许多破绽。
比如处子生母的灵位缘何会在师尊那里,难道师尊也和处子生母是旧交?
如果我是姨妈不愿接受的女儿,大可一出世便把我弃之路旁,又何必养了我八年后,费尽心机送我上山。
还有…
总之,我不相信蒹葭说的故事,它有太多的巧合,太多的漏洞,而且听来像是戏文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我和处子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且我本能地预感到是一种可怕的关系,否则蒹葭就不用说慌了。
我望向外面的天空,感觉我的过去和未来都像这天空一样高深莫测。
我渴求知道真相,但我又隐隐害怕,怕伤害了处子。
处子对这些一无所知,她过着平静简单的生活,清澈得像早晨的第一颗露珠。
可是我呢,八年的非人岁月,上山后所遇到的一连串的陷害和暗算。
有谁问过我的感受?
我在挣扎中举旗不定,当我看到处子那无邪的笑脸时,我想算了,管它什么身世,生母,只要我们始终是好姐妹这个事实不变就可以了。
可当我一个人时,我又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烦燥不安。
我又开始失眠,头痛得厉害,处子每每关心地soudu.org询问我,都被我近乎粗暴地打断,她耐心地等我发作完,又去为我忙这忙那,每当这时我都会很内疚。
越是这样我就越心烦。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害怕和处子独处,我怕我会忍不住对处子和盘托出。
我只能逃避,我待在雅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这天鬼使神差般,我又来到了弃园。
自从上次在这里遇到无颜后,我再没来过这里,这里每次都是老样子,沉静得死一般。
我漫无目的地在弃园里踱步,不知不觉来到井边。
井仍然幽深,像是一只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我向井下望去,突然一个笑声响起,我几乎要跌到井里,转身看又是无颜。
无颜依旧没有罩面具,看来在这里她反而是最有安全感的。她嘲讽地看着我,不怀好意地冷笑。
我惊魂甫定,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打算离开。
“怎么了,看到我就躲,我的脸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无颜挡住我的去路。
“如果你的心眼能变好一些,比现在丑十倍相信也不会有人介意。”我反讽道。
“你在说什么梦话,从我生下来起,这张脸就注定不会有人真心对我,连我的父母都厌恶我,还有师尊,她真的送给我一个好名字。”无颜的脸上又现出仇恨的表情。
我不想听她发疯,抽身欲走。
她又拦住我的去路。“不许走!”
无颜一把扭住我的脸,逼着我和她对视。
“为什么不肯听我说话,为什么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待在这个破地方要疯掉了!我要死了!”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吼出来的。
她的声音哽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她放开了我,用一种幽幽的声音说: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好像不到三个月吧,我记得你最后受不了了,处子拼命为你说情你才离开的。可我――我在这个鬼地方待了三年,三年啊!”
无颜的声音越来越凄凉。
“三年里没有人和我说话,窈窕从来不理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收留我,现在我明白了她想把我当做一颗旗子,一颗用来对付你们的旗子…”
“这个地方有一种怪怪的声音,我没有一天晚上能睡得着,看见那口井了吧,有时我真想跳下去。”
我看了一眼那口井,打了一个寒战。
“我只有拼命练功,发疯似地练,窈窕告诉我只要好好用功升为白衣弟子,我就可以逃离这个鬼地方,所以我白天晚上都在练,可是…”
无颜苦笑了一下,“我升为白衣弟子了,我离开了弃园,可是还是没有人理我,我还是不快活。”
她转向我:“你在弃园时有处子惦念你,我呢?这三年来可曾有人想过我一丝半毫?”
我一时语塞,想反驳又说不出话来。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丑八怪,你们对我除了讨厌,就是憎恶,而你们――”她指向我的鼻尖,“处子、锦瑟还有你,你们天生丽质,老天爷总是在眷顾你们!”
无颜突然倒下身去,我一时不知该不该去扶她,她看着我,又尖笑起来:“这要是处子,你早就过来扶她了吧。”
我无言以对。无颜突然起身附在我耳边说:“知道我为什么上山吗?除了爱跳舞之外,最重要的是有天晚上我偷听到爹娘商量要把我领到外乡扔了,因为家里穷,养不起二个孩子,妹妹和我之间,选起来并不费力。”
她说完大笑而去,边走边自顾说:“其实这里也有好处的,我在这里从来不用戴这鬼面具,我可以大声唱,大声笑,现在我反而爱上这里了,你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哈哈…”
我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一阵说不出的悲凉涌上心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