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邑西北五十里贾胡堡外四五里处,成千上万的兵卒正在往来撕杀,战场上飘扬的旌旗里,大隋龙旗、突厥狼旗齐头并进,一伙大隋步卒伙同一队突厥骑兵把一群隋兵围住砍杀。
大隋京师,大兴。
唐国公李渊举旗伙同突厥进逼关中的消息已经传到满城皆是,本来已经萧索的街市更是荒凉不堪,街上行人匆匆而过,坊间民居紧闭窗门。本应到来的科考也因狼烟四起,兵戈连连的乱世所阻。
“叛逆,都是一群叛逆!”城中一处学堂大厅内,杜明正一边来回渡步,嘴中边神神叨叨。
“先生,如今大兴危已,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大汉站在一旁,面显焦急的对自己的老师说道。
“大兴都危,那大隋还会存留几日。”杜明脚下越来越急,突然“咳咳”出声。
“先生!”同样站在一边的田昂和一位师兄奔至杜明身边,缓缓抚摩着他的背。
此时距离大兴北方一百七十多里处一座县城也已经混乱非常,李渊叛军攻下霍邑,阵前斩杀宋老生的消息竟如雪花般撒满关中八百里秦川,叛军未到,民已自乱。
“爹,银子带了没,银子!”王宅门口停放着两辆马车,王小生站在一辆车旁,一会问问这个,一会问问那个。
“都带了,就差带你了,赶紧上车。”王老生刚把一名二三十岁的美妇扶上车,回身一把抱起还在张望着的儿子。
“爹,田壮、小雨还没来呢。”王小生猛然想起那个与自己争斗了数年的“朋友”,还有那个虽晚认识几年,但却已成伙伴的“爱哭鬼”。
“爹已经叫人去了。”王老生答完儿子的话,向后面马车喊道:“把东西都给我摆好栓实了。”
田家村的大片田地已经见不到昔日耕种忙碌的身影,本来热闹的村内大街上,竟是村人大包小裹匆忙而过的身姿。外地有亲戚的投靠而去,没有的也要暂时离开这处与河东相近之处。
“爹,我的小木马。”田壮拉着正收拾东西的田楷。
“爹以后再给你做,快听话,跟你娘把衣服包好。”田楷连忙拨开田壮的小手,向一旁走去,嘴里还叨咕着:“银子带不带了?这乱世哪有货物可买,带了也没用还那么重。哎,还是带了以妨万一吧……”
“娘,我的小马。”田壮急忙拽着自己从偏房搬过来的小木马欲向楼上抬去。
“小壮这个别带了,去收拾几件自己的衣服去。”傅雨从楼上匆匆而下,提着个包就向丈夫走去,听她道:“你的衣服都包这里了,内衫外衣各两套。”
“唉呀。”田壮气愤的坐在地上,不满的嘟囔着:“都干嘛呀,我不想走,我想在家,明天还上学找小莲玩呢。”
“哥,你的衣服。”一个布包突然扔到田壮头上,田壮恼火的抬头看去,田雨正急忙忙的拎着另一个小包从楼梯向下走着。
“你这是干什么?”田壮看着这满头大汗,小脸通红的弟弟。
“去游玩呀。”田雨脸上突然现出兴奋之色,“娘说,我们要到更好的地方去,那有更好玩的呢。”
“好了,快走吧。”田母突然出现在田壮身后,抓起田壮身边掉在地上的包挂在胳膊上,一手一个拽着田壮和田雨向门外走去。
“二姑,你干什么?”门外田楷激愤的声音响起。
“相公?”一走出院门的傅雨惊讶的看见,自家的牛车被田楷的二姑,那位曾经接生过田壮、田雨的女人以及另几人架着飞快的穿过田间小路。风中似远远的传来二姑的声音:“你家这么有钱,我只借辆牛车而已。”那拉车的牛似比往常更卖力,竟也知道数万叛军即将杀到此处。
“哎。”田楷悲愤又无奈的蹲在地上。
“相公快走吧,二姑年龄大,家里穷,借咱们一辆车也没什么。”傅雨虽也心冷不少,但还是强作笑脸安慰着丈夫。
“走吧。”田楷一抹眼睛,站起身对身后的田壮、田雨招呼着。
“田公,田公!”一人架着辆马车风驰般堪堪停在田家门前,车未听稳,那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我家主公请田公随行。”
“好,上车。”正愁无车逃路时,这马车不亚于雪中送炭。
长安一带往西的道路上一时间热闹起来,各种车辆马匹甚至步行的路人都是匆匆而过,谁也没有瞅谁,甚至于当街劫掠的事件也无暇顾及。
富平县城外,数千骑兵呼啸而至,道路上未来得及跑的平民立即哀哉倒地,骑兵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间掠过富平城,直向南而去。就在侥幸逃的一命的数名百姓高呼大幸时,远方旌旗飘舞,数万步卒有如从大地尽头走过的天兵般,直奔富平而来,那些侥幸暂时逃过一命的百姓随之命丧黄泉。
通往大兴的官道上,横尸遍地,却多为百姓之躯,他们拉家带口赖以为生的包裹车物,此时已被抢掠一空,就算兵卒看不上的寒酸之物也被砸破撕毁。此时官道上除了哀号遍野充满无助的哭声外,就是那数万义师步卒“喝喝”行军声,也掺杂着打砸的声音。
已被突厥赶至城下的大隋京师,已经处于风云飘摇中,城中将领官吏惶恐的望着城外遥远的天边,似风卷而来的十几万义师,有些人甚至想好了投降时的说词。
“先生,您快走吧。”田昂焦急的看着依然坐在学堂高座上的恩师,如今整座学院就剩下自己与师兄、老师三人,而城外已见突厥骑兵的踪影。
“老夫一生在此读书教学,为何要怕那区区叛贼?”杜明虽如此说,但脸上已不见了血色,“更何况,那唐国公李渊,自称仁义,举的也是仁义之旗,招的也是仁义之师,难道还能效仿高洋之流,来个血洗京师?”
“先生,这些伪仁伪义之人,见的还少吗?他为了篡夺大隋江山可是向突厥俯首称臣,求得塞外突厥骑兵助他夺我大隋江山,这种人何来仁义之言?”杜明十几名学生在得知叛军已至城下已经蜂拥逃出学堂,各奔生息。只剩下这田昂师兄柳韦以及一直惦记家中的田昂。
“先生,恕学生不敬之言。当年先帝在世时,关中大旱,隋有众多粮仓,粮食布匹充沛,但他却只故做样子,撤掉膳食,请几名百姓入京小食,根本不顾城外成千上万黎民的生死,但他还自称爱民,这也算爱民吗?吴越之民辛苦造船,只为靠船求得一餐之饱,但他却全部收为公家,这公是谁家,还不是他杨姓自家……”田昂越说越激动。
“够了,田昂。”柳韦猛的一喝。
“昂儿,这诸多学生中,我最疼的就是你,虽你我只相处五年,但我喜欢你的性子,对我脾气。”杜明惨白的脸色突然红润起来,听他低声喃喃道:“你这些话,或许只是道听途说,不能全部当真,以后遇事切记冷静,不要轻易听信旁人之言,我大隋天朝,大厦将倾啊!”杜明说着,脸色猛的赤红,随即嘴角流出血水,怔怔的坐在那里。
“先生!”柳韦急忙奔至案前,扶起杜明,一探鼻息,当场愣住。
而原本因杜明的话呆立原地的田昂也反应过来,急忙奔至老师还未散热的尸身前,忍不住痛哭出声。
大兴城西五十里,三辆马车快速的奔驰在马道上,这宽阔的马道愣是被不知从哪冒出的众多流民挤满。
“爹,咋这么多人那?”一直期盼着娘嘴中所说更好地方的田雨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好奇的对旁边凝眉不语的田楷问道。
“三儿,不要打扰父亲,他累了。”傅雨搂着儿子的肩膀有些沙哑的说道。
“没事,小壮、三儿。”听到父亲的叫声,田壮及田雨都齐齐看向父亲,显然对这一路来的景象所惊奇。
soudu.org “我们的家要没了。”田楷仰头叹息,双目微闭,眼角垂下泪来。
“啊?”两小孩愣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傅雨却低声抽泣起来。
“爹,我的小木马......。”田壮呆呆问着话,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出生就住的家,会没有了,还有那自己过生日时父亲亲手打造的小木马。
“没了,没了。”田楷强忍悲伤轻摇着头。
“不,我要小木马。”田壮倔强的嚷着。
而往常最爱哭的田雨则还是呆呆坐在那,转过头望了眼母亲,这才低声道:“娘,咱们家哪去了?”
“咱们怎么会没家呢,咱们只是暂时去外婆家。”傅雨忍着泪,抚摩着儿子的头,低声道。
“外婆家?”田雨疑惑着,自己生日时见过外公外婆一次,但他们的家好象在另一方,听他们说过,那地方叫河东。
“傅雨,何必再瞒着儿子,他们已经懂事了,我们还能照顾他们几年。”田楷的声音越加苍凉。
车外忽然响起嘈杂声,随后门帘外响起车夫的急呼:“田公坐好。”语毕,马车突然加快。
田楷乘车所走的马道上,数名胡骑突现,跨下马蹄飞腾。突然一个圆形之物带着一溜血水如抛物线般跌落在地,原来是颗人头。“啊!”马道旁逃跑的大隋百姓惊慌失措,一些发了疯的撒腿就跑,不顾自己的老幼家人,有的甚至直接呆立在地,更甚者已给这几名胡骑跪下磕头。
“哈哈。”刚才举刀砍下一名平民头颅的突厥人兴奋的大笑出声,战马不停继续向前奔去,手中马刀上下飞舞,立刻道边数人倒地。其身后数骑亦效仿,流民漫布的马道上顿时鬼哭狼嚎。
“嗖。”白光闪过,一名正砍杀起劲的胡骑徒然倒地。身边一骑惊讶的看了眼,随即打马回转寻找那名胆敢射杀突厥勇士的人。
一身着紧衣,手持臂弩,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一双深邃的眼睛以及那微皱的剑眉,竟是一名跨一白马,一眼看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这名突厥骑兵显然识货,见到少年手中的弩,立刻招呼身边同伴,但为时已完,上箭极为迅速的少年已把臂弩对准了突厥,轻轻一扣扳机,这名突厥一命呜呼。
剩下两名突厥显然反应过来,一声“呼喝”打马从两侧向离的不远的白马少年合围而去。少年不慌不忙的再次给臂弩上了支箭,随即一夹马腹,白马直窜向前,这少年竟迎着两名突厥骑兵而去。只见白马在两名突厥欲合围之前从中间缝隙穿了过去,而突厥显然没有弓弩之类的远程攻击兵器,只好勒马回身再向那白马少年杀去。
“啊。”两名突厥刚勒马回转,其中一名只来得及惨叫一身,就仰躺倒地,而原跨下战马依然向前奔驰。另一名突厥骑兵突然勒马回转,竟向另一方逃奔而去。
“呼。”骑在白马上,手持十二岁生日那年小弟所赠臂弩的田昂松了口气,出了大兴,试图往家中富平县走,却发现那处已被叛军占领,仔细想来,以父亲的精明,还不会傻傻的呆在家中。随即田昂就顺着这条直通陇右的马道奔走,试图能遇见父亲,心中也期许家人无事。见突厥已远,恐他带援手报复,高声呼道:“各位父老,请速速离开!”田昂见自己击杀三名突厥后,道边竟有些人停止了逃命的步,看着自己,无奈的出言相告。
“恩公带上我们吧。”身边突然响起凄厉的声音。
田昂眉头一皱,虽然老师曾说应救弱扶贫,但目前还是先找到家人再说,百善孝为先。想到此,田昂不再犹豫对道旁,甚至有跪下求救之人一拱手,道:“我寻找父母弟弟为先,请恕我能做到此。”言毕挥动手中马鞭,马受打向前驰去。
一辆急速行使的马车中,一男一女还有两名少年全部都是担忧的神色。一直吵闹着要小木马的田壮此时也乖巧的坐在车内一脚,头躺在母亲怀里。
“叛军骑兵已经追到这来了。”田楷的神色很疲惫,本未到不惑的他,竟显出老态。
傅雨抱着二子的头,木然垂泪。自己自从十七岁嫁给丈夫以后,与他在乡下过着_4460.htm清闲、安逸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的太平日子,虽然当今皇上喜好东征西讨、广建宫殿楼阁,但并没有打搅到田家的宁静。可是……一想到如今形势,傅雨心中自责不已,平常丈夫为家事已经操劳不堪,自己却……突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搂住,傅雨看去,见丈夫正带着丝牵强的笑意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那丝自己常常有的暖意。“恩。”傅雨低吟一声,把头靠向丈夫肩膀。
田昂独自骑马向前奔走,却不见家中的那辆牛车,心中不住念叨,也许父亲嫌牛车太慢所以改为步行。但急速奔至流民前方也未见到父母,忧虑下,一咬牙抄近道向富平方向驰去。
“杀啊,哈呀!”在田昂刚从近道奔往富平而去后,一队突厥铁骑在刚才那名逃跑骑兵的带领下刀光闪耀,马蹄如风,风卷残木般从马道上一越而过。道边上百平民立即头身分家、鲜血飞溅。
这队突厥骑兵从马道尽头如风般奔驰,一路上遇见有看上之物,只顾在马上弯腰就抢,稍有不从立即挥刀相向。奔跑当先的那名骑兵双目四处巡视,突然眼前出现几辆马车,其眼一亮打马追去。
“啊!”田家所乘马车门帘外惨叫一声,随即帘子突然颜色变深,显然是一溜鲜血所染,跟着一人躺倒进来。马车眼看就要失去控制,突然刚才砍死马夫的突厥骑兵跳到车上,一挥刀向车内捅了进去。
在车内的田家四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活泼好动的田壮微张着小嘴,满脸恐惧。田楷虽读过几年书,但真正面对生死时终难逃恐慌。
“噗嗤。”似有一物飞过,突厥骑兵持刀的手收了回去,看着手上插着的小木棍,有些发愣。这时缓过神来的田楷立即趁空隙向外冲去,突厥骑兵正欲举刀砍去,却突感半跪的下身传来钻心的疼痛。原来是田雨紧跟父亲窜出马车,一拳仿照二哥的样子,只是未攻鼻子先攻下身。突厥一痛,刀势顿缓。田楷趁此机会一脚把他踹下马车,只见他仰头倒地,一落地,头颅正好被依然在奔驰的马车轱辘一碾而过。
解决了这名突厥骑兵,田楷有些惊奇的望了眼自己这位貌不惊人,平时最爱哭闹的小儿子。但现实并未给他夸奖儿子的时间。前方王家所乘马车已停在路边,几名突厥正在拉扯着里面的人。田楷急忙勒住马,随即吩咐一声躲车里,然后提起突厥掉在车上的刀向王老生处奔去。
田雨看见车后脑浆迸裂的突厥,脸色一白,忍不住泛起恶心感,摸了摸自己闲暇时所做的袖箭,心中却泛起一丝喜色。
“滚开!”微胖的王小生举起平时只做装饰的配刀向把自己妻子拉到路边的两名突厥砍去。却被一名突厥怒喝一声,随即踹倒在地,王老生欲愤怒再起,突然惨叫一声,眼睁睁看着那把插进自己胸口的刀,急喘了几口气,眼中出现了自己儿时的兄弟,田楷。
“老生。”田楷急步奔至王老生身边,挥起从那已死突厥手中夺来的长刀砍向正欲从王老生胸口拔刀的突厥,眼中愤怒之色,不言而喻。
只见突厥侧身一滚,刀已到手,王老生的胸口不可避免的因刀身离去而并发出大量鲜血。眼看活不成的王老生,田楷趋于疯狂的对那突厥猛挥乱砍。
“啊!”突厥愕然倒地,田楷正惊喜自己杀敌为友报仇时,却发现他背后的那支箭。慌张的抬头看去,数十名隋兵正拉弓搭箭对准那十几名突厥。
“你们这是干什么?”那名被田昂杀的逃亡,而后又率贼报复的突厥人张皇失措的望着突然翻脸的盟军。
“大将军有令,一切扰民者,军法处置。”一名校尉怒斥一声后,下令放箭,数名突厥应箭而亡,那名问话突厥则机敏的趴倒在地,待隋兵上箭时立即从旁夺马欲逃。却见那校尉急步向前抽出配刀,一式击杀。
“您……?”田楷看着突然多出来的隋兵,虽有种见到家人的感动,但还是犹豫不决,身体顿时向后而去,那里王小莲姐弟正趴在父亲的尸体上痛苦不已。
“请诸位关中父老放心,大将军之师是仁义之师,他所来关中,是为了安定天下,救济黎民。”校尉声音抬高,“你们原来做什么,住在哪,现在都可以回去。大将军保证,对百姓秋毫无犯!”
富平县,田家村。
田楷家的院门前,因那群突然出现的隋兵劝导,加之在他们的“保护”下,侥幸在这场大变中未死的一些父老乡亲也陆续回到了田家村,但田楷并未看到自家的牛车以及那夺车而走的二姑。王老生临死的眼神,使田楷明白,那是要自己照顾他的妻儿,回到富平后,田楷向夫人提议暂时把王家母子接到田家,毕竟这虽是穷乡,但也不太引人注目,更何况田宅在传至田楷手中已有三十年之久,生逢乱世的田楷之父自当在此处另修藏身之所。得到夫人的同意后,就由傅雨去提。家中男人刚死,平常不会做家务也不操持家事的王妻正是感觉天塌无助的时候听到了傅雨的话,当即感动的差些跪了下来。
就这样,一行七人,把王家的车上货物分给几名仆人打发走后,他们回到了田楷在田家村的宅子。路上王老生妻子,王小莲姐弟俩的亲母王氏,对田楷分了自家财物多有不快,田楷只好解释,如果留得财物那仆人中如有人起歹心必然尾随,轻些遭祸,重则丢命,此正逢乱世,钱财无用。听了这些话,王氏也算明白些事理,重要的是现在的自己身无分文,寄人篱下。
“小马。”牵着母亲的手走进大厅的田壮看见大厅内,原本好好的小木马此时竟头身分家,四蹄下的两跟横木也不翼而飞。但田壮并没有哭出来,似乎经历了如此变故,长大了些,因此只是瘪了瘪嘴。
“诶。”田楷叹了口气,有些庆幸的说道:“房子没毁就好,家具、财物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转头对夫人说道:“把屋子收拾一间给王兄妻儿住吧。”然后面向王氏略带歉意的说道:“现在只好委屈嫂子了。”虽自己比王老生虚大一岁,但毕竟王老生刚去,如果在称呼上出些差错,让人误以为自己有非分之想,那可就对不起王兄了。
“啊?”田雨蹦跳着回到自己的房中,愣愣的看着被翻的乱糟糟的房子,索性不顾满地的杂物,直奔墙脚一处被放倒的衣柜跑去,在衣柜下捣鼓几下,手中赫然出现一只小箱子。田雨明显的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还好我的宝贝箱没被贼人抢去。随即取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见里面放的赫然是田雨常在河边制造小玩意时的物件。
田宅一楼大厅中,田楷依然坐在那张刚被扶起擦干净的椅子上,经此一难,身心俱疲惫不堪。
“相公。”傅雨从厅后走出,脸上泛起丝苦笑,“米、面都没有了。”
“呃?”以前眼神总透出神光的田楷睁着他如今有些昏暗的双眼看了眼夫人,默然道:“还有能吃的吗?”
“我去密室看看吧。”得到丈夫允许后,傅雨向大厅楼梯后走去,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后面,一处略矮成倒阶梯形的地方手贴在上面用力一挪,随后在旁边的墙边轻退一下,木墙一处顿时由外向里打开长宽三尺左右的小洞,只见那洞后并非所想般是屋外,而是有些漆黑。傅雨打起火折弯腰慢步向里面走去。此处密室正是自己公公为防乱世有贼兵闯入,留得一处暂时安身之所。刚进墙洞就是一个直通向下的长梯,傅雨慢慢爬下长梯,梯下就是个二丈见方的小石室,石室的一脚放着些袋子,傅雨走过去打开一看,不由得松了口气,暗道,还好密室没被发现。
二楼原田昂房间内,王氏木然的坐在床边,这几天来的变故,使自己不知所措,尤其是多年作为依靠的丈夫死后,从去陇右的路上返回到这,自己都还有些朦胧感觉,就似一切都是一场梦。想到这,心中难过顿起,忍不住流下泪来。
“娘。”路上早已哭成小花猫的王小莲此时却已擦干脸,来到母亲身边,试图用安慰弟弟的方法安慰自己的母亲......。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唐国公李渊领十几万义师攻进大兴城,拥立杨广孙子杨侑为帝,改元义宁。李渊任大丞相,进封唐王。
大兴西北阿城,北门军营中。
田昂那本英武逼人的脸孔已因多日来的接连变故疲惫不堪。自从自己那日回向富平驰去时,半路遇见隋军骑兵。本以为是大隋平叛大军已到,兴冲冲的就迎了过去,也算应了老师那句男儿当以国为先。哪知这些隋兵竟都是那太原叛贼李家的部队,自己为了苟活至今,只能违心加入叛军。一连多日,自己在这军营内饭不能吃,觉不能睡,心中已明白大隋命不久矣,只盼家人无忧。
今年的除夕别外的寂寥,虽然天依然是那个天,地依然是那个地,但却再也没有往年的欢声笑语。田家村家家关门闭户,叛贼唐国公李渊率叛军攻进大兴,天下将变,谁人不慌?
田家大厅内,饭桌子上除了几碗面食外别无他物,就连那碗也是残破不全堪堪装食而已。田家四人与王家母女三人都是默默的吃着,一家失去了大儿子的消息,另一家失去了一个“天”。任谁也笑不出来。田雨咬着饽饽,不由自主的摸了下自己袖子中用二年前大哥所送毛笔改成的袖箭,脑中想起了自己送给大哥的臂弩,期许它能保住大哥一命。
义宁二年五月,原唐国公后进封唐王,任大丞相的李渊在关中称帝,定国号为唐,改义宁二年为武德元年。
就似一夜醒来般,对于田家村民来说,就犹如做梦般跑了圈路,第二天醒来发现,只不过是宫内换了个皇帝,都城改个名叫长安,顺便把国号从隋改为唐,仅此而已。但真的仅此而已吗?
曾是大隋举人的田楷自从逃亡而回后,日夜都是愁眉少语,脸上皱纹加深,双鬓也渐渐泛白。田壮、田雨已不用再上学,县城私塾先生因逃跑缓慢已被杀害在私塾外,虽然父亲有些感伤,但田壮却不用再为上学的事情苦恼,去找已回到县城家中的小莲。
往日的城内王家宅院里,只剩下王氏以及一对子女,院中没有一个男人,幸好丈夫有先见之明,在家中藏了些银两足够勉强度日。原本田楷不放心让一个女人家带两孩子在城中独住,但在王氏的坚决要求下,还是无奈的送王氏一家子回到城内宅子,顺便帮助打扫清理早被抢掠一空脏乱不已的房宅。
田雨每天依然提着他的小木箱,拿着先生死前送的书籍来到那处人迹罕知的河边石子滩。自从自己的袖箭成功击退了那名强盗后,已十岁的田雨每天都在琢磨着自己现有的工具可以打造的威力更大的小玩意。不!田雨心中想道,自己的宝贝绝对不是小玩意,那突厥手中的刀那么大,也禁不住自己的一跟小木头,想到这又怀念起送给大哥的那支小弩来,那支弩的威力自己还没有试,或许它的威力足以一击必杀。
大兴西北阿城,太阳刚刚升起,一名身穿铠甲,腰间挂刀,身形伟岸,年龄约二十岁上下,英气勃勃的青年大步走进阿城东门,身后数十人尾随,放眼看去或英武逼人或儒雅潇洒,均不是平庸之辈。
“秦王。”刚进阿城东门军营,数将士立刻恭迎过来。
“恩,都准备好了?”带头走进东门军营的那名英气勃勃的少年开口道。
“是。只待秦王亲自前往。”一名将军对身前这位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却是当今皇上之子的秦王不敢有丝毫怠慢。
“走。”秦王吩咐后,带着随行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亲随紧跟在后。
东门军营校场中设一高台,高台一侧设有一观武大厅。此时校场内已经站列着上万士卒,虽是军营但这些士卒大部都是在太原起事时临时招募,并未加严格训练,因此校场隐隐有嘈杂声。
田昂默默的站在原地,心想,自己苟且偷生留在叛军之中,老师在天之灵一定非常气愤。田昂正如此想着,身边轻微的嘈杂声竟慢慢消失不见,只听前方似有声音传来,宁神细听。
“诸位勇士兄弟,今日秦王到此,特选强壮勇猛之士随他仰威沙场,平定天下,以此上报皇恩,下慰黎民……”此时高台上一名武将站在上面,扯着他洪亮的嗓门高声喊着。
待那位武将演武动员说完后,下台向观武大厅走去,此时秦王以及长孙无忌等文官,公孙武达等武将俱都坐在里面,等待即将到来的打斗场面。
“秦王。”那名大嗓门武将来到秦王身侧,拱身应话。
“坐。”秦王只是淡然的点点头。
校场高台上,一名武官高声喊道:“现在开始!”
事先经过比试挑选出来的数十名士卒从两边跑出,只见他们身上的单薄布衣,根本无法掩盖那健壮的肌肉,以及魁梧的身躯。看到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几十名士卒如此威猛的样子,武官心中有些自得,希望也因此能够得到当今皇上二子秦王的赏识。
之后,在那武官的吩咐命令下,数十名精壮士卒两两上台比试,或刀枪或棍棒,看的观武台上称赞连连。而就站在观武大厅不远处的武官心中更是喜悦不已,只盼秦王立刻召见自己,好使自己能够有机会一表忠心。
田昂虽在这众多壮硕男中并不突出,但也恰恰因为他的单薄,却引起几人的注意。就连当初选他的武官也是看到他的灵敏之后才最终确定,在这场对普通士卒极为重要,甚至军旅生涯中仅此一次得到升迁机会的比试中加上了他。
“田昂!”听到武官的喊声,田昂响亮的应了一声,手持进入军营后陪伴自己半年多久的一柄老旧长枪跑上高台。
“请。”对面身高六尺有余,虎背熊腰,一双浓眉下,双眼炯炯有神,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壮士卒用他雄厚的嗓音对田昂说道。
“请。”田昂虽被逼进入军中,也糊里糊涂的通过了昨天的一场比试,但还没有忘记多年来学到的礼仪,略微弯腰持枪示意。
“好,我来了。”只见对面壮汉手中却是一支与他身高等同的短矛,看其矛身之粗,就大致猜出其重量不轻。壮汉大喝一声后,挥矛而来,一个直刺,迅猛势大。
田昂见其势,竟不自觉的有一丝胆怯犹豫,毕竟这枪只是在京师闲暇时读兵书才懂得舞上几下罢了,昨天比试也未见如此对手。惊慌瞬间,脚下不由得向旁边一闪。那壮汉双目一凝,紧握矛端的手突然向旁一歪,矛头顿时打在正侧身欲躲过这一击的田昂。顿时田昂直感到胸口发闷,紧咬下牙,但嘴角还是流出一丝血。只见田昂不顾身上疼痛,顺势向后急退,待那壮汉再次击来时,半跪在地,单手持枪横扫。那壮汉却似乎不以为意,仅是轻轻一跳,手中重达二十斤的短矛改为斜下刺去。
田昂双腿跪地,上身向后躺倒下去,在千钧一发之即,避开这凶险的一刺。但那壮汉却不再缓力而是就着矛力依靠矛尖锋利竟直接贴在台上向田昂的头颅划去。田昂惊慌连滚,手中长枪向上插去,却被壮汉脚下微挪轻松闪开,田昂被压制的无空起身,只能不停的在高台上滚着。而那壮汉的长矛却总在田昂险险闪过才紧跟而来。
田昂连滚十几翻,眼看就要滚到高台边缘,心中顿时冒起一丝恼怒,暗道:“这不是在耍我嘛。”随即在滚到高台边缘的瞬间,长枪向下拄地,自身重量依靠长枪一个回转落在高台一侧,微怒的瞪向那壮汉。
而此时台上那名一直紧逼田昂,欲把他逼下台的士卒,脸上刚露出的喜色不禁一僵,随即脸上也现出愠色。心中也不住暗道:“我让着你,给你留个性命,竟如此不知好歹。”随即不再犹豫,双手握矛,全身合力向站在高台边的田昂逼去。
田昂单手握枪端,竟直接横扫而出,那壮汉顿时被直逼眼前的长枪扼止了脚步。田昂趁此空隙向旁急挪,闪开台边险地。
“呀啊!”壮汉更加恼怒的直随田昂而去,由硬木制成的短矛在他手中挥舞的就似风也随之而动。逼的田昂手中长枪如海浪中的孤舟,只能勉强依靠自身的灵活以及那壮汉愤怒出击露出的漏洞回击。
“有些力气。”观武台上搭起的篷帐下,一名身着黑色紧衣,腰胯佩剑,一手自然搭在剑把上,长的眉清目秀却隐透寒意的男子吐出带有赞意却冷冷的话语。
“邢公对这小子有意思?”旁边一名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全身同样黑衣紧裹,头上带着连衣布帽,只露出半张脸的人说道。
“呵呵,无量兄,照我看邢羽跟这小子真是情投意合,一个傻劲。”坐在一旁穿着华丽乳白长袍,长发扎成束后面缀着两条飘带,面如冠玉的年轻俊伟男子低声笑着。
“哼,冢生,你不在你家的冢里呆着,来这做什么?”那名为邢羽的冷酷黑衣男子脸上紧绷。
“还不是因为我家的冢里跑出只小鬼。”冢生也不生气,笑意融融的说着特意向邢羽脸上瞟了眼。
“好了,诸公看这些精壮中可否有中意的?”坐在正中的秦王带着微笑对刚才争吵的邢羽、无量子及冢生等人说道。
“我看那傻小子很适合邢公。”冢生紧跟着笑道:“就请秦王把他赐给邢公做内侍吧。”
“哈哈……”台上顿时响起压抑的笑声。
一直在旁暗暗偷乐面容白净,眉宇间隐透飘逸气质的林浦忍俊不禁的笑出声后,说道:“不如我看这台上俩小兄各有各的优点,一名胳膊粗壮,把一根短矛舞的虎虎生风,就是在这都能听到一二,就是与丘行恭的力气相比,也相差不大。”说着小心的向坐在一侧,两支胳膊如碗口粗细,年约三十四五,满脸横肉的男子看了眼,见他脸有不快,连忙续道:“但也仅仅有些蛮力而已,与丘公的武功智谋比起,真是地下天上之别。”
“呵呵。”脸色转好的丘行恭点点头,道:“不错,这小子是有些蛮力气,但也有颗仁心,从开始到现在依然没有对那小卒下死手,否则一开始,那小卒还张皇失措之即,完全可以定下输赢。我看孺子可教也。”一直粗放行事的丘行恭难得文雅一回,续道:“只需良师细细打磨,日后必成秦王麾下一员猛将。”
“好。”秦王一拍手,站起身面对身后自己处心积虑招来的各位奇人猛士拱手道:“我李家大业还需诸位顶力襄助,世民代父所言,事成之日绝不亏负大家。”
“秦王客气,我等既愿来你帐下,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家,更不是什么父。”一直沉默以对,身着鳞甲,腰间挂着多样小件的男子向前半步拱手答道。
“哦?”秦王脸上虽无表情,心中却暗喜,自己招募这些奇人猛士,为的就是自己将来的大业,自然不愿把他们推给已老迈的父亲,还有上面的大哥。随即躬身作辑,肃然道:“好,世民代己所言,有朝一日绝不亏负大家。”
“承蒙秦王所言。”诸人齐齐躬身回应。
高台上,田昂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对于那士卒勇猛的进攻也能应付一二,左闪右避间,也能轻松回击于他。此时那壮汉却有些气喘吁吁,本以凭自己的力气,以及这长矛的威力,一上场就把他逼下台去,哪知这瘦猴子台没下成,反把自己累的几近脱力。
突然田昂虚晃一枪,脚下连退,在那壮汉欲再上前之即,高声喊道:“在下无力,甘愿服输。”言毕从脚下台边跳去。
“呃?”正因力气挥洒过多,动作越发迟缓而感到焦急的壮汉当场蒙住了,自己上台前已得知坐在对面观武台上的都是一生都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能够得到他们的赏识,做个校尉轻而易举,这应对自己绰绰有余的瘦猴子怎么突然跳下台去?
已轻松跃至台下的田昂慢慢的走回队中,欲回自己的北门军营,这莫名其妙的打斗还有对面台上几十人像看戏般的眼神,使自己受不了。更何况一上台时,自己的慌张原给了那壮汉可趁之机,但他却手下留情,已经通过此战熟悉枪路的田昂心中暗想,既然已拥有自保之技,就完全没有必要做出头鸟。
黄昏,阿城,北门军营中。
比武回来的田昂默默的坐在一处石墩上,擦拭着手中半年前从军营一间军需库一脚寻到的长枪。这长枪枪杆已有多处破损,枪头也有锈迹。
“田昂!”营内突然响起喊声。
田昂听到这熟悉的已经听了大半年的声音,立刻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举目望去,果然是火长。
“田昂,过来。”火长冷喝一声,随即对身旁之人谄笑道:“将爷您梢候。”只见他身旁之人,身形俊伟,衣着乳白长袍,头扎成束,面如冠玉,年约二十三四。
“火长?”田昂连忙奔走至这脾气暴躁,动辄动手上脚的火长跟前。
“这位是秦王身边的将爷,你要照顾好了,他让你干啥你干啥,听清楚没?”火长虽是如此问,但态度完全是,你必须听清楚!
“是,小卒知晓。”田昂答道。
“恩。”火长很满意这名在自己军威下日渐乖巧的小卒,躬身对身边的冢生说道:“将爷,他就交给您了,您愿怎么招就怎么招。”
待那火长一步三回头,似有不舍般走远后,冢生看着眼前这名虽瘦小但剑眉星目气势已然不凡的小卒暗中赞许,面上表情严肃,沉声道:“你叫田昂?”
“是。”田昂不明所以,只知道这位将爷是一直在自己面前很威风的火长都要客客气气的人物。
“听说你读过几年书。”冢生接着问道。
“是,小卒参军前,曾在乡下读了三年私塾,后在大,大唐京师进修五年。”一想到大隋已亡,虽对其没有太大感情,但毕竟自己苦读八年,是为了大隋科举,也是想通过科举考取功名。
“哦,倒也好,看你也不像粗俗之人。”冢生一提起粗俗,就想到那个自己一直看不爽的邢羽。
田昂不知该怎样接话,只是略微躬身站在原地等待着。
“你是否愿意拜我为师?”冢生郎声道,满脸傲气,心想,又有个家伙要给我下跪,三叩首了。
“呃?”田昂有些迟疑,偷偷瞅了眼这名只比自己大不过十岁的年轻人,再想起自己的恩师仅过世半年,犹豫不决。
“哼,拿枪来!”见眼前小儿如此不识抬举,冢生也来了脾气,虽然枪法并非自己之长,但也要让这小子先服软,到时收还是不收,再看自己脾气。
一直在旁边呆着,等候这将爷召唤,只盼能在这秦王亲随将爷身边做一奴才的火长立即夺过一名士卒的长枪连蹦带跳的送了过去。
“看好了。”冢生接过枪冷喝一声,当场向田昂刺了过去。
但见枪势极慢,田昂犹豫间枪头已近眼前,随即持枪向上掠去,欲抵挡枪头,突然手上震颤,一时间拿不住枪身,长枪拖手而去,而自己脖子上赫然感觉冰凉。
冢生慢慢把枪伸过去,只待两枪一相接,手上巨力一使,那小儿长枪立刻被自己挑飞上天,把枪头搭在其脖子上后,心中颇有些失望。
田昂低头见到此景,心中有些发慌,随即冷静下来,那白袍人神情一秃废的瞬间,立即向旁疾闪,脚下点地,轻跃而上,接过被挑飞上天正落在手边的长枪。随即一个回马枪,直逼白袍人脖间。
冢生心中失望刚冒头,眼前景色一变,那小儿竟脱困而出,一柄枪尖正向自己奔来。嘴中不禁大叫一声:“好。”自己这么多徒弟中,可算又找到个有潜力的。随即持枪与他战在一起。
田昂经过高台上一战,对于枪的使用有了更深的体会,知道枪路能够变化多端,而且由于枪身柔软,轻便更有利与自身的左右腾挪,甚至,只见田昂突然把枪头向下一插,随即一拉枪端,枪身一弯,手一松,枪端立时向冢生反打回去。而田昂趁此机会手握弹回而来的枪端效仿在高台边脚下用力猛的跳起离地六尺双手握在枪端一个回转,整个动作眨眼间完成。此时被逼退几步的冢生正摆着横枪欲挡枪端弹击的姿势,哪知枪身一股大力传来,本就不是力量形的冢生双手握不住,枪身立即撞到胸口,脚下也向后退了半步。
田昂一跃而起后,依靠八尺长枪,在离地六尺之处居高临下双脚向冢生连踹数脚。随即跳下在地,手上顺带拔出长枪,继续向冢生刺去。
冢生还未缓过劲,眼前长枪如入水蛟龙般上下腾飞而来,冢生竟产生了一丝慌张,但瞬间就稳定下来,边退边拆,连退九步,拆了二十三招。随即大吼一声:“停!”
“将爷?”自从送完长枪就一直站在一旁等候召唤的火长,被眼前惊险漂亮的打斗所吸引,听到将爷的吼声,立即板着脸对已停下手的田昂怒骂道:“好你个田昂,一个乡野之娃敢对将爷动手!活够了是吧!”
冢生猛的冷眼向那火长扫去,见其闭嘴后,寒声道:“现在是否愿拜我为师?”
田昂虽然逼得此人连退几步,但也知道这名白袍人依然游刃有余,心中想道,连火长都对他尊敬有加,在这军营中,多个靠山也好。想罢,突然跪下,呼道:“学生田昂拜见先生。”
“以后叫我师尊。”冢生严肃道,慷慨的接受了这名徒弟的三叩九拜。
富平县,田家村经过了一系列的变故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但有些房子却人去屋空。大隋的灭亡,唐代隋立已经尽人皆知。自从回到家中就萧索不已的田楷也明白过来,隋亡已成定局。田楷一家似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妻子当家,丈夫在外忙碌,往常上学的田壮则依然每天去县城,不过并非上学而是找小莲,而田雨则每天提着他的宝贝箱子去河边的石子滩。
由渭河分支而成的小河边,一棵两丈多高需二人合抱的树前,田雨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经过多次改装的袖箭塞到左手袖子中,把袖箭中的一根细绳缠到左手大拇指上,一切准备妥当对准了身前一丈外的表皮几乎千疮百孔的大树。大拇指一弯,“嗖”的袖箭直飞而出,准准的正中树上画的一个圆心。
“诶。”田雨有些气恼略带些沮丧的坐了下来,他身后那个打开的箱子以及地上散落的如木块,皮筋,铁勾等小部件静静的躺在那里。
“怎么穿不透。”田雨无奈的拾起地上的小部件,一一把它们装到箱子中,心中还是惋惜不已,如果能够有好的材料,自己未必不能设计出攻击强大的袖箭,不,甚至是书上记载的其他更威猛的武器也能制作出来。材料,材料!田雨心中边想,脚下边缓缓的向家中走去。
田家二层小楼,一处房内,已快十五岁的田壮躺在床上正喜孜孜的摆弄着小莲送的指环,虽不是名贵之物所做,但也足使田壮满心欢喜。脑中还回响着离开王家时,小莲对他说的话:“壮哥,等有一天,你把这枚指环换成金的,我就嫁给你。”田壮越想越开心,猛的从床上坐起,心中念道:“想把这指环换成金的只要有钱就可以,我该怎样赚钱呢?”田壮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走着,嘴中念念有词:“小莲让我换个金指环,无非是想证明我的能力罢了,我当然有能力了,别说一个金指环,就是十个八个我也要弄来,把小莲养的白胖的......。”
“二哥,吃饭了。”门外传来小弟的声音,田壮听到后对外应了声,把指环揣进怀里,隔着衣服拍了拍,露着微笑走出房门。
一楼大厅内,田家四口围在一侧的饭桌旁吃着今天的晚饭。
“小壮今天遇见喜事了?”傅雨看着不时傻笑的儿子,也跟着一笑问道。
“娘,我给你娶个媳妇你要不?”田壮咬着筷子,两眼冒星星的望着母亲。
“啊?”傅雨显然愣住了,虽然十四五岁订婚不再少数,但这个年龄就结婚的男孩可不多。
“不行?”田壮有些气馁。
“是哪家女孩把我的儿子迷住了?”傅雨一愣后,见到田壮失望沮丧的表情,立刻恢复笑容道。
“小莲那。”田壮看到母亲的笑容,又来了精神,喜不自禁的回道。
“小莲?”田母道:“这孩子是不错,但结婚可不仅仅是拜个天地而已。”
“我知道,是要会赚钱,能养家。”田壮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田楷夫妇看到儿子的样子,想起王家大女儿,清秀的相貌以及高挑的身形,还有听话懂事的样子,也觉得适合做自家儿媳,两人互对一眼,都看到双方眼中的默许。
晚间,得到父母肯定,但是必须在能够依靠自己赚钱养家的条件下,获得支持的田壮在自己的卧室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第二日,清晨。两名身高相仿,一壮一瘦,一名粗眉大眼,另一名眼睛偏小却很明朗的少年并排走在通往富平县城的道路上。
对于二哥跟母亲所提之事,田雨虽还有些懵懂,但二哥说的这样直白,也算明白,那个认识了三四年,而且共患难的腼腆女孩将成为自己的二嫂,所以第二天就随每日必去王家的二哥一同往县城走去。
“二嫂。”看着在王家门口等候田壮的王小莲,田雨嬉笑着叫道。
“你来了。”王小莲脸不禁一红,但也没有否认,“进屋吧,娘和弟弟去卖货了。”
“哦。”田雨应着就想往里走,却发现手被紧紧攥着,向旁瞟去,二哥正凶狠的瞪着自己。心下明白,因此停下脚步,转而笑道:“我来县城另有他事,就不进去了。”说完在二哥的“恭送”下向王家所在街巷的巷口走去,心中不由得咒骂二哥一声。
王氏自从回家后,也懂得不能坐吃山空,同一些街坊学了些针线活,平常就靠这活计赚些碎钱养家。而王小生也长大了很多,不再与田壮争吵打架,自然也默许了田壮进他家门,平时母子上街卖针线品时,还特意嘱咐田壮来此帮他们看家,顺便也照顾“年仅”十四岁独自看门的小莲。
田雨无聊的来到城内大街上,只见这一年前自己还上学时,热闹非凡的县城大街如今却凄凉不堪,往年街边数十家店铺,上百家小摊也已时过不再。
“小雨!”街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叫声。
田雨看去,正是王小生与其母亲在摆着一个小摊,小生正招手对自己示意,看到此,乐呵呵的跑了过去。摊前正有一男子蹲着挑挑这个,弄弄那个,小生母亲正在一旁陪着笑。
“小娘子,这个多少钱?”那名男子站起身,手中拿着一件手帕,一看就是女人用物。或许是他家女眷所用,王氏心中想着,嘴中答道:“十铢钱。”
“十铢?”这名面容委琐的男子“嘿嘿”一笑,道:“这快破布可不值这个价。”
“客官,这做工很细的。”虽然穿着庶民衣服,脸上也不再涂有妆粉,但其白净细嫩的皮肤却依然难掩她无妆的美貌。
“嘿嘿,我看你很细。”那男子说着,伸手抓住正跟他介绍手帕的王氏嫩手,肆意的揉捏着,嘴中说道:“如果你愿跟我,这东西我都买了。”
“你。”王氏恼怒的想抽出手,却被握的更紧。
“嘿嘿。”男子贼笑着,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只钱袋随手扔在地上的小布摊上,空下的手猛的伸向王氏腰间,随后全身都靠向前去,嘴唇嘟起。
“你别!”王氏挣脱不开,身子被抱紧,情急之下脚猛的抬起,踹向男子下裆,在男子惨叫着退后时,感到自己脚踹上一硬物,从十六岁就嫁给丈夫,经历了男女之事的她,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羞恼难当,转身对正愣愣看着她的儿子及田家小三道:“走吧,回家。”言毕弯腰去收拾起被那男子弄乱的布摊。
“好你个臭婊子。”委琐男子佝偻的身子慢慢站直,感觉下身好些后,立即再去抓那个把自己撩的心痒难耐的小娘子。
“嗖。”一直在看着两人的田雨,左臂举起,对准男子刚才还在揉着的下身,大拇指一弯……
“噢啊!”男子的惨叫声响彻街道的上空,放眼看去,那下身竟流下血来,上面一根被削尖的木棍插在上面。男子兀自在那上蹦下跳,想伸手去揉,却又不敢,慢慢的,那男子竟口吐白沫,随即“嘭”的倒在地上……
“快走。”此时已经收拾完毕的王氏一把拽住儿子,向街的一头跑去。
田雨来到昏倒男子身边,伸手从他下身拔出那只小木棍,往男子脸上喷了口吐沫,随即也跟在王氏身后跑去。心中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暗道:“原来射那地方会有这么大效果。”58xs8.com